撒爾嗬與梯瑪文化的關系探究

天津中醫藥大學語言文化學院，天津 300193

土家族有語言無文字，其文化只能靠口耳相傳，以“口碑”這一極具原生態的活體文化形式世代傳承，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梯瑪文化”。梯瑪文化是土家族先民在祭祀活動中形成的一種文化體現[1]，其主要表形式為歌舞。而恰好撤爾嗬也是土家族喪葬祭祀歌舞儀式之一，它的奇特之處就是喪事當作喜事辦，被外國學者譽為“東方迪斯科”。從歷史的發展長河來看，撒爾嗬所表現的寓意與梯瑪文化所彰顯的主旨存在異曲同工之處。筆者通過查閱大量文獻來尋找兩者之間的關系：認為撒爾嗬是受梯瑪文化發展演繹而來的。

1 撒爾嗬與梯瑪文化的歷史淵源

梯瑪文化是巫文化的一種發展與延伸。關于梯瑪文化的記載，最早見《國語·楚語》，其上曰:“在男曰覡，在女曰巫。”古代的巫、覡是職業，是以歌舞娛神降神，為人祈福、治病的一種方法。可見在春秋戰國時期梯瑪就已經存在了，換言之，梯瑪文化的產生不晚于春秋戰國時期。而關于撒爾嗬的正式文獻記載最早為《隋書·地理志》，書中記載：“南郡、夷陵清江諸郡多雜蠻左”，“其左人則又不同，無哀服，不復魄。始死，置尸館舍，鄰里少年，各持弓箭，繞尸而歌，以扣弓箭為節，其歌詞說平生之樂事，以至終卒，大抵亦猶今之挽歌也。”這句話道出了撒爾嗬的雛形。從以上文獻記載可見：首先，在時間上撒爾嗬是遠遠落后于梯瑪文化形成的；其次，解放前，土家人日常生活中，無論婚嫁喪葬、生兒育女、新居落成等紅白喜事，耕作砍伐之事，還是驅邪敬神，都有“梯瑪”參與，而撒爾嗬主要是土家人在喪葬中用來表達對死去親人的懷念與對生命的敬意的歌舞。這說明撒爾嗬與梯瑪文化在表現形式上有著天然的聯系。可見，撒爾嗬與“梯瑪”在早期土家喪葬文化中都有自己的角色，因此，可以認為，兩者在土家喪葬文化中有共同的地方，且撒爾嗬為土家族內部晚于梯瑪文化發展起來的喪葬習俗，她們有共同的地方也有差異。

2 “撒爾嗬”與梯瑪文化中歌舞表現形式的關聯

梯瑪文化中關于祭祀最具代表的就是“擺手舞”。 清.同治版《來鳳縣志》卷三十二轉載《湖廣通志》中記載：“五代時，施州漫水寨有木名普舍樹，普舍者，華言風流也。昔覃氏祖于東門關伐一異木，隨流至那車，復生根而活，四時開百種花，覃氏子孫歌舞其下，花乃自落”[2]這段文字生動地說明了來鳳土家族先祖在五代時就已經有跳擺手舞的習俗。同樣撒爾嗬也是鄂西土家族古老而原始的歌舞，它以獨特的風格，粗獷矯健的舞姿，熱烈的曲調，明快和諧的節奏被中外游人、學者譽為“東方迪斯科”。[3]跳“撒爾嗬”又叫“鬧夜”、“跳喪”、“打喪鼓”，是土家族民間悼念死者的一種隆重的送葬儀式，它的奇特之處就是喪事當作喜事辦。土家人有“一死眾家喪，一打喪鼓二幫忙”的說法。每當有老年人去世，四山五嶺的親戚、左鄰右舍齊聚孝家堂屋里，在亡人的靈柩前踏著鼓點載歌載舞，其目的是讓逝者安息，生者節哀。下面筆者從服飾道具、歌舞內容、歌舞流程上進行分析。

2.1 服飾道具 擺手舞和撒爾嗬在服飾道具上都表現出了濃厚的民族氣息。各式各樣的民族服飾和道具擺滿在擺手堂和靈堂。

2.1.1 擺手舞的服飾道具 擺手場上彩旗飄揚，土家人高舉由紅、蘭等四色綢料制成的龍鳳大旗，身著土家服飾，手端貼“福”酒壇，挑五谷，端粑粑，手持神刀、肩扛鳥槍，吹著土號子，點響三眼銃，震天動地。同時土家兒女載歌載舞，氣氛異常激烈。正如一首土家族竹枝詞所述:“福石城中錦作窩，土王宮畔水生波。紅燈萬盞人千迭，一片纏綿擺手歌”。

2.1.2 撒爾嗬的服飾道具 相對擺手舞而言，撒爾嗬的規模就沒有那么龐大，要求也沒有那么嚴格。當有老人去世，人們會自發組織跳撒爾嗬。半夜時分，親戚和鄰里都在逝者靈柩前上香叩頭后，燃放鞭炮，聲音震耳欲聾，這時吹起嗩吶，敲起鑼鼓，唱起孝詞，男歡女樂，之后正式開跳撒爾嗬，舞者舞姿翩翩，氣氛非常熱烈。

由此可見，擺手舞和撒爾嗬在服飾道具要求上存在一些異同，如撒爾嗬的規模比較大，服飾道具要求比較嚴格，強調了整體的統一性，而撒爾嗬的要求比較簡單。但兩者的進行都需要準備鞭炮、嗩吶、鑼鼓，可見兩者還是有相似的地方。

2.2 歌舞內容 土家擺手舞分“大擺手”和“小擺手”，前者規模較大，多在大型廣場進行；而后者相對較小，一般在擺手堂舉行。以小擺手舞為例，小擺手舞的主要動作有單擺、雙擺和回旋擺，其主要特點為順拐、屈膝、下沉、甩同邊手，其要領是以人身體的扭動而帶動手的舞動，且同時又規定了雙臂擺動幅度不能超過人的雙肩。其動作分類又有：①狩獵舞，主要是為了展示土家男兒狩獵時的英姿和禽獸活動時的姿態，主要內容包括了趕獅子、跳蛤蟆等；②農事舞，主要是表現出土家兒女辛勤的農事活動，如“播種”、“紡棉花”、“燒灰積肥”、“織布”、“插秧”、“種苞谷”等，而現僅存“撒種”、“插秧”、“紡棉花”三種；③生活舞，主要動作有“掃地”、“比腳”、“擦背”等。

而撒爾嗬的舞蹈動作卻因地而又一定的差異，大體上以模仿飛禽走獸活動姿態和展示土家人辛勤勞作為主要內容。從跳喪格局來看，其舞蹈動作包含“四大步”、“么連嗬”、“搖喪”、“打喪”、“哭喪”等多個類型。從模仿形象上看，舞蹈動作有“鳳凰展翅”、“犀牛望月”、“猛虎下山”、“猴子爬巖”、“狗撒尿”、“狗連襠”、“燕兒銜泥”等。

綜上，從舞蹈內容上比較，兩者都以模仿飛禽走獸姿勢和農事生產中姿勢為主線(擺手舞還有生活類舞蹈)如獅子奔跑的姿勢、村姑篩東西的動作等等，可見二者是有相似性的。

2.3 舞蹈流程

2.3.1 擺手舞的流程 ①進堂：擺手活動開始，土家人肩扛龍鳳大旗，打著火把，吹起號子，點響三眼銃；抬著刀頭(即大塊的豬肉)、粑粑等供品，涌進擺手堂，氣勢浩大。②祭拜：祭奠儀式開始，由一位受尊敬的的教師帶領大家叩拜行禮，禮畢后土家人便在供奉的神像下載歌載舞，其樂融融，而他們所唱的歌曲多為表達對祖先的恩德和業績的感恩與崇敬，證明土家人對過去的懷念和未來的憧憬，同時還要象征性地恭請祖先們蒞臨土家擺手盛會，與后代們一起玩樂。③跳舞：祭奠完畢，教師帶領著大家來到院壩，在一棵掛滿五顏六色燈籠的古樹下分層圍繞，內外數十層，場面非常宏大，鑼鼓的一聲響起，土家人隨著節奏起舞，“男女相攜，蹁躚進退”，兩個中年長者在擺手堂中，一個擊鼓，一個敲鑼，指揮著全場，隨著一聲鼓響，演奏開始，而常用的曲牌有單擺、撒種等，節奏平穩，雄渾深沉。

2.3.2 撒爾嗬的流程 ①燒落氣紙：根據土家族的風俗，老人去世后，孝子先要跪在亡者床前，燒一種由土家人自己創造出來的很粗糙的黃色草紙，土家人稱之謂“落氣紙”。②報信：將亡人裝殮入棺后，即刻燃放鞭炮以示意鄰里人已故，鄰里并紛紛趕到喪家幫忙，同時喪家派人奔至各處去告知親朋好友人已故這個不幸的消息，土家人把這個過程叫做“報信”，親友收到報信后，立即從四面八方奔赴喪家，無論距離多遠，時間多晚，就算打著火把，走上十幾里還是上百里路也要趕到喪家，土家人稱之謂“奔喪”。③擺設靈堂：靈堂一般設在喪家的堂屋，靈柩被安置在堂屋的正中央，以示對亡者的尊重，在靈柩正前方前的四方桌上擺放著一個裝有玉米粒的盒子，玉米粒上放著亡者的遺像，同時桌子上放著裝有雞肉，豬肉之類的碗筷，供亡者享用，靈樞上鋪著紅色的繡花絨毯，而跳撒爾嗬所用的牛皮大鼓便放置在靈柩前的桌子旁邊，而靈柩前的留了一塊空地方專門為了讓人們跳撒爾嗬。④祭拜：主要是鄰里和遠房親戚來到亡者靈柩前上香叩頭，敬獻花圈和靈屋子，表示以表達對亡者逝世的追悼和沉痛哀思，這時喪家燃放鞭炮，孝子上前叩頭并敬上一支煙表示感謝。⑤開跳：至半夜12點時，吊喪的人們吃過晚飯后，除了祭奠亡者后的主角戲就要登場，掌鼓歌師莊重走到靈柩旁，拿起鼓捶示意以眾人愿意上來跳的可以開始跳了，隨即雷響了大鼓，隨著“咚咚咚”的鼓點節奏開始，掌鼓歌師高聲唱出了跳撒爾嗬開場的第一個曲目“待師”，“我打鼓來你出臺，黃花引動白花開”伴隨著鼓聲和歌聲，前來奔喪的土家漢子兩人相邀上前，踩著鼓點踏上歌聲的節奏，邊跳邊與觀看的眾人唱和：“跳撒爾嗬哎——”，一領眾和，現場氣氛歡快熱烈。撒爾嗬是一種歌舞性很強的民俗祭祀表演活動。其舞姿強健、淳樸、粗獷、爽快，尤以跳“燕兒銜泥”體現明顯。一個人將手帕丟在地下，另一個人便叉腿下腰。隨著鼓點的加快，一個后翻，嘴攏地面銜起帕子，技術如此嫻熟，真乃一絕。“好!”頓時喝彩聲一片，又是一個高潮。

綜上，擺手舞和撒爾嗬在過程上存在很大的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可見兩者有著很大的相關。

3 撒爾嗬與梯瑪文化所造成的社會積極影響

自原始社會開始，樂舞便在宗教活動中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人們一直在生死這對永恒矛盾中糾纏不休，正因為這樣，人們開始將宗教祭祀儀典融于樂舞，試圖以鬼為媒介，通過祈求、獻、除鬼等方式把握自然，把握人的靈魂，寄托自己渴求靈魂永生的期望。土家族人民跳“撒爾嗬”這種奇特的喪葬儀式不僅體現了土家人的圖騰崇拜和祖先崇拜，還體現了土家族人民通達的生命觀。這種掙扎與服從完全符合創造出梯瑪這一神圣權杖的初衷。當面對自己無法主宰的惡劣自然和生存環境時，我們便需要尋找梯瑪這個精神寄托，梯瑪可以幫我們解決問題，可以幫我們避開戰亂，可以幫我們找神靈庇佑。

總之，在當時，梯瑪便是神的代名詞，可見撒爾嗬受到這種思想的影響是很深的。

4 結語

撒爾嗬無論是從歷史沿革、歌舞內容及形式、對土家族人民的積極影響等方面,都與梯瑪文化極其吻合但又不完全相同，故筆者認為撒爾嗬是在梯瑪文化影響下發展壯大，并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文化特色的一種土家民族祭祀文化。

總之，撒爾嗬和梯瑪文化都是土家族所特有的文化瑰寶，是土家族人民千百年生存斗爭所展現的積極樂觀精神的高度體現。其傳遞出來的正能量影響著千千萬萬的土家人，人們通過撒爾嗬、擺手舞等歌舞來表達土家人對逆境的樂觀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1]田華詠.土家族醫學史[M].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2005:36.

[2]梅軍，肖金香.困境與出路：來鳳土家族擺手舞的傳承淺析[J].重慶文理學院學報，2009，28(5):7.

[3]傅開宇.東方迪斯科—土家歌舞撒爾嗬[J].老區建設，1994，(5)：4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