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化、專業化與海洋經濟增長*

張爾升 李雪晶 劉妍玲 陳羽逸

一、引言

海洋經濟在21 世紀已成為海洋國家經濟增長的亮點，當前世界海洋國家為了在競爭中處于有利地位，對海洋資源的爭奪日益激烈。中國作為海洋國家要實現和平崛起的夢想，必須重視海洋經濟的發展，隨著中國的崛起，中國的國家利益前所未有地對外擴展，機遇和挑戰均來自海洋，為此黨的十八大提出海洋強國的戰略目標，這就意味著中國將發展海洋經濟提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海洋經濟雖然獲得長足的發展，但與西方海洋強國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這就要求中國海洋經濟的發展必須提速，如何加快中國海洋經濟的發展，學者們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在新世紀開局之年，張德憲、陳中慧（2000）在梳理國際經濟學界關于可持續發展的基本理論之后，研究了海洋經濟可持續發展理論及其模型，初步探討了海洋經濟學可持續發展問題的分析框架。何翔舟（2002）通過擬合總量生產函數討論了技術、資本、勞動生產率對海洋經濟總量的增長貢獻。殷克東通過建立數學模型分析了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要素及程度，李懷煜、唐寧（2009）研究了海洋經濟增長與海洋環境污染的關系，鐘華（2008）分析了科技投入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蓋美、陳倩（2010）研究了海洋產業結構變動對海洋經濟增長的貢獻。傅遠佳（2011）分析了海洋產業集聚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喬俊果、朱堅真（2012）研究了政府科技投入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劉玉峰（2013）研究了金融集聚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現有文獻對中國海洋經濟發展的研究文獻雖然內容豐富，政策建議也比較適合我國的現實，但是只側重于技術層面的研究。而海洋經濟發展的推動力主要在制度層面，根據制度經濟學理論，有效率的組織是經濟增長的關鍵。顯然，組織必然涉及到生產活動的組織結構和交易活動的組織結構，而生產活動的組織結構與專業化是密不可分的，因此本文旨在探討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發展的影響。

二、組織化專業化影響海洋經濟發展的機制分析

與陸域經濟相比，海洋經濟是一個合作性要求較高的經濟形態，其發展水平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組織化水平的高低。小艾爾弗里德·D·錢德勒（1987）對美國史的研究表明：組織化水平在經濟活動協調和資源分配上發揮重要作用，其作為“有形的手”取代了“無形的手”，在經濟增長中扮演關鍵角色，現代化組織，如現代工商業組織，特別是大型企業組織，支薪經理階層負責協調單位內部，以及不同分支機構之間的交易，逐漸取代了市場資源協調職能，推動企業經濟的持續增長，經營權與所有權的分離促成了職業經理人領導的企業成為經濟發展的主體，從而推動整個社會經濟的穩定增長。眾所周知：海洋經濟又是一個多部門多產業的經濟形態，其分工比較明確，中間投入品和最終消費品的種類較多，可選擇的生產組織形式是各種各樣的，同時由于生產部門多，交易范圍、交易環節、交易量不斷擴張，可選擇的交易組織也是多樣化的。因此，海洋經濟活動主體應該選擇適合本產業實際的合理的組織化形式，其標準應該是：充分利用現有資源存量，挖掘組織內部潛力，揚長避短，發揮優勢，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和勞動效率，推動海洋經濟發展。

海洋經濟組織化水平的提高，必然要求專業化水平相應提高，而專業化作為一種要素配置方式，可以實現規模經濟，進而實現要素積累和經濟增長。目前，我國的海洋經濟發展水平還比較低，海洋經濟各產業的生產經營活動都面臨很大的風險，海洋經濟發展處于不利地位，為此，政府要出臺政策，完善制度，引導海洋經濟活動主體走專業化之路，推動專業化水平的提高，專業化發展必然帶來規模經濟出現，集聚經濟的產生，從而產生促進海洋經濟增長的機制：專業化使各投入要素獲得高報酬、資金投入獲得高回報率，由此產生一個累積循環過程，專業化引起海洋產業收入增加，從而引起從業人員收入增加，調動從業人員的積極性，推動海洋經濟的良性發展。

然而海洋經濟的組織化和專業化水平受多種因素的制約，如生產技術水平、商品交換與協作的發展程度、經濟管理體制、企業經營管理水平等宏觀經濟環境和自我調節能力和機制的制約。不同地區的組織化專業化水平是不同的，需要定量識別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發展的影響。為此，本文以21 世紀前10年的資料為樣本，構造了2001-2010年間沿海省市區的海洋經濟組織化專業化水平與海洋經濟總量相匹配的面板數據，分析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發展的貢獻。本文重點研究的問題，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中國海洋經濟發展的影響。

本文的創新點有，第一，根據中國海洋經濟發展的現實，設計了衡量海洋經濟組織化專業化的衡量指標。目前，盡管研究組織化的文獻很多，但衡量組織化水平的文獻鮮見，本文嘗試將組織化水平指標引入海洋經濟研究中，在衡量專業化指標中，采用較多的是克魯格曼專業化指數（KSI），本文認為，區位商指標更為科學。第二，由于沿海省市區市場化程度的差異，可能會影響研究結論，本文用市場化指標對研究結果進行了穩健性檢驗，而目前的研究文獻市場化差異常常被忽略。

三、模型設計和變量選擇

為了測量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發展的影響，首先建立一個決定海洋經濟增長的函數，被解釋變量用海洋GDP表示，為了消除其劇烈波動和差異過大，對其取自然對數。根據Levine 和Renelt（1992）的觀點，在經濟增長中，有四個要素是穩定的：資本、人口、初始人均實際GDP 和人力資本。但是在海洋經濟活動分析中，現有的資料只能獲取到海洋各產業固定資產投資、海洋各產業勞動力投入，其余資料要么沒有，要么殘缺不全，為此只能選兩個變量：用海洋各產業固定資產存量表示投資，海洋各產業就業人數表示勞動。

組織化專業化的衡量是本文研究的重要問題。目前，組織化水平的測量較為鮮見，本文采用海洋第二產業占海洋GDP比重表示，選用這一指標是基于這種考慮：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第三產業對經濟增長的作用低于制造業，如果第三產業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超過一定限度，就會導致經濟衰退，而第二產業不僅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大，并且組織形式也比較穩定和規范，專業化水平的測量方法很多，大體上可分為絕對度量，相對度量和總體度量三大類方法（蔣媛媛，2012），本文采用區位商指標測量，基于的考慮是：區位商是長期以來得到最廣泛應用的衡量地區專業化的重要指標，用于測量特定地區相對于全國平均水平而言在某一特定區域的專業化水平，我國沿海10 個省市區，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專業化水平也不平衡，因此用區位商指標測量沿海各省市區海洋經濟的專業化水平是合適的。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可能是線性的，也可能是非線性的。為此，本文加入組織化專業化水平的平方項。

在計量檢驗中，本文首先檢驗全部樣本，其次為了保證檢驗結果的穩健性，在計量模型中引入市場化程度以及市場化程度與組織化專業水平的交互項，為此檢驗市場化程度是否會弱化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中的正向影響。此外，本文還將全部樣本分為2001-2005年和2006-2010年兩個時間段檢驗，在兩個時間段內，統計制度有所調整。

本文的數據來源于《中國海洋統計年鑒》（2002-2011年），以及國家海洋局官方網站。

根據以上變量分析，本文設計的計量模型如下：

式中，GDP 表示各省市區的海洋生產總值，Invest表示各省市區海洋資本投入，Lab表示各省市區海洋從業人員數，Org 表示組織化水平，Spe 表示專業化水平，?為參數，ε為擾動項。i=1，2，……10，t=2001，2002，……2010。

接下來，本文對所使用的主要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見表1），以獲取最先的感性認識。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1 顯示了各統計變量的結果，被解釋變量LNGDP 的標準差為0.9657，在解釋變量中，專業化水平標準差最大，說明沿海各省市區海洋經濟專業化程度有很大差異，市場化標準差最小，說明沿海省市區在實現市場化過程中幾乎是同步的。

四、回歸結果分析

（一）基本結果分析

本文采用OLS對多元線性回歸模型進行估計，分別驗證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表2報告了回歸結果。

表2 計量檢驗結果

基本回歸結果第1 列顯示：在海洋經濟增長的方程中，LnInvest 的系數為 0.4427，LnLab 的系數為0.2709，均在0.01水平上顯著，表明投資和勞動力投入對海洋經濟增長有較大的驅動效應，本文最關心的組織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Org 的系數為1.7336，并在0.01 水平上顯著，表明組織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產生較大的推動作用，其作用強度大大高于投資和勞動力投入。回歸結果第2 列表明：投資和勞動力投入對海洋經濟增長的驅動效應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Org2的系數為4.5736，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組織化水平進一步提高對海洋經濟的推動作用不明顯.這說明組織化對經濟增長的正向影響是有條件的，那就是組織化管理水平和組織化質量，如果政府過多干預，組織是拉郎配建立起來的或組織管理水平差，組織化對經濟增長影響的正效應就會降低甚至產生負效應。

基本回歸結果第3列報告了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LnInvest 的系數為 0.5739，LnLab 的系數為0.2579，均在0.01 水平上顯著，投資和勞動力就業對海洋經濟增長的驅動效應仍然明顯，Spe 的系數為0.1409，并在0.01 水平上顯著，表明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有正向影響，但影響效應遠遠低于組織化，第4列表明：投資和勞動力投入對海洋經濟增長仍然有正向影響，而Spe2的系數為-0.0188，并且在0.01 水平上顯著，說明隨著專業化水平的加深，對海洋經濟的增長發生負向影響。

（二）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證檢驗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從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1.分階段回歸

由于中國海洋統計工作起步較晚，且處于不斷探索之中，海洋經濟的統計口徑不斷調整，在《中國海洋統計年鑒》中，2006年以后采取一種新的統計口徑。為此，本文將全部樣本分為2001-2005年和2006-2010年兩個階段分別檢驗組織化專業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以檢驗模型是否穩健。本驗結果見表3。

表3報告了分階段的回歸結果，先看組織化，在2001-2005年間，組織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發展仍然有正向影響，Org的系數為1.9845，在0.05水平上顯著，隨著組織化程度的加深，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進一步擴大，Org2的系數為11.0117，并在0.01水平上顯著，在2006-2010年間，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繼續發揮正向影響，Org的系數為2.0477，在0.05 水平上顯著，但隨著組織化程度的加深，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就不明顯了，從組織化水平的結果分析，計量模型具有穩健性。

再看專業化，在2001-2005年間，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仍然有正向影響，Spe的系數為0.1277，在0.01水平上顯著，隨著專業化水平的提高，Org2的系數為-0.0180，并在0.01 水平上顯著，表明專業化的加深對海洋經濟增長有負向影響，在2006-2010年間，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仍然發揮正向影響，此時Spe的系數為0.1571，在0.01水平上顯著，隨著專業化水平的加深，Spe2的系數為-0.0188，在0.01 水平上顯著，對海洋經濟增長有負向影響，專業化水平的分析結果與總體分析結果基本上一致，說明計量模型是穩健的。

2.加入市場化以后的回歸

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加入市場化程度控制差異。由于衡量市場化水平缺乏公認指標和權威解釋，本文參照有關學術文獻，以非公有制經濟員工占總員工的比例作為指標代入模型，回歸結果見表4。

表3 分階段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表4 加入市場化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表4 報告了加入市場化的穩健性檢驗結果，本文重點考察市場化程度Market、組織化水平Org，專業化水平Spe，以及市場化程度與組織化水平的交互項Market×org，市場化程度與專業化水平的交互項Market×spe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第1列報告了市場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Market 的系數為-4.5841，在0.01 水平上顯著，說明市場化對海洋經濟增長有負向影響。第2 列報告了市場化條件下，組織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其結果表明影響不顯著。第3列報告了市場化條件下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的影響：Spe 的系數為0.1526，在0.1 水平上顯著，說明在市場化條件下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仍有正向影響，Spe2和系數為-0.0156，在0.01 水平上顯著，說明在市場化條件下，專業化水平加深對海洋經濟增長產生負向影響，Market×spe 的系數為 0.3340，在 0.01 水平上顯著，說明市場化程度加深會在一定程度上強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負面影響，換句話說，市場機制的深化將抵消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正向影響。本文通過考察2001-2010年中國海洋經濟的面板數據，進一步佐證了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負向影響，并進一步驗證了模型的穩健性。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通過組織化專業化水平對海洋經濟增長的研究，其結論是：結論一，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是通過規模效應實現的，即通過規模擴張，實現要素在更大的空間內合理配置，從而發揮要求的優化效應，使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發揮正向影響，在2001-2005年間，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都是正效應，2006-2010年間，組織化對海洋經濟增長同樣發揮了正向影響，但組織化水平提高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不明顯，加入市場化因素亦是如此，它可能與市場機制完善有關。結論二，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的影響是通過累積循環路徑實現的，通過專業化形式配置生產要素，使要素獲得高報酬，從而推動海洋經濟的增長，基本回歸模型，分階段回歸，考慮市場同化因素的回歸都表明：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有正向影響，但專業化水平加深，對海洋經濟增長則產生負向影響，它可能與市場機制完善后要流動過快有關。

由于組織化專業化對海洋經濟增長都有積極影響。因此，中國落實海洋強國戰略，必須重視組織化專業化建設。第一，建立適合中國海洋經濟發展水平的組織，并加強組織的科學管理，使之在海洋強國建設中發揮更積極的作用，尤其重要的是要探討市場化條件下的海洋經濟組織的新模式。本文認為對于關系我國海洋經濟發展大局或可持續發展的公共產品或服務，比如海洋基礎設施建設、海洋災害監測與控制、海洋生態環境保護、海洋國際爭端解決等，應建立國有公司組織提供，其投資多、風險大、周期長、收益低且不穩定，微觀經濟組織無力解決，政府提供可為海洋經濟增長創造良好的環境；對于關系海洋經濟發展水平或規模的海洋骨干產業和新興產業，比如海洋油氣、海洋運輸、海洋化工、海洋生物制藥、海洋新能源，應建立戰略聯盟組織，以其為途徑，參與企業可以通過在海洋經濟活動中的合作，有效利用外部資源，提高適應能力和競爭能力，并打造產業鏈，加快推進海洋經濟增長的步伐；對于海洋經濟中的壟斷競爭產業，比如濱海旅游等，應建立企業集團組織，由量的擴張轉向質的提升，通過發揮規模經濟效應，提高海洋經濟的增長質量；對于海洋經濟中的完全競爭產業，比如直接關系民生的海洋漁業，尤其海鮮產品集貿市場和批發市場，應建立市場網絡組織，通過該組織，提高成員的信任水平，實現生產要素的優化組合，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減少交易成本，拓寬海洋經濟的增長空間。第二，根據中國海洋經濟發展的需要建立新型的海洋產業和海洋區域的專業分工格局。本文認為我國南北海域資源稟賦和氣候差異較大，各地應發揮比較優勢，進行專業化生產和經營，促進海洋生產力要素的有序流動和優化配置，實現要素積累和地區收入提高并提升海洋經濟勞動生產率、推動創新，從而促進海洋經濟增長。同時建立促進海洋產業協調和海洋區域協調的機制，即實現合理分工，又實現合作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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