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國內毛澤東研究若干熱點難點問題研究述評

劉海飛

(中國社會科學院 當代中國研究所博士后流動站 北京 100009)

新世紀以來，國內學術界對于毛澤東研究呈現出新的特點并取得了新的成果。對于這些取得的成果，我們應該進行回顧并加以分析，以期對今后毛澤東研究發展有所促進和推動。應該說，對于毛澤東研究的絕大多數問題大家認識是比較一致，沒有太多的爭議。本文主要關注一些引起爭論或者討論較多，在觀點上存在分歧的問題。

一、新世紀國內毛澤東研究的一些熱點難點問題

(一)毛澤東與民粹主義

毛澤東與民粹主義的問題是20世紀末討論非常激烈的一個問題，參與者都是黨史界比較著名的人物。進入新世紀以來，這場爭論仍在繼續。學界普遍認為，要探究毛澤東是否有民粹主義思想的問題，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什么是民粹主義，這是分析、解決問題的關鍵和前提。對于毛澤東晚年是否“沾染”有民粹主義色彩，仍分為兩派。贊同者如趙平之發文指出:“民粹主義是在毛澤東思想中的一塊暗礁，它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就已經潛藏著了，由于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本質是農民革命，這塊暗礁被農民戰爭的洶涌潮水所淹沒。”“毛澤東的這些民粹主義思想起源于他不清楚、不認識馬克思主義的小生產理論及與其相關的社會發展規律，并由此導致的對我國廣泛存在的小生產的性質缺乏正確認識的結果。理論這方面上的不足，是導致毛澤東潛藏民粹主義思想暗礁，直至他建國后在一些主要和根本問題上一而再、再而三犯錯誤而不醒悟的根本原因。”劉濤則認為，在1957年反右派擴大化后表現出的對職業專長的敵視，對知識分子和專家的極不信任和“大躍進”中對農民的自發意識的推崇，都證明毛澤東“曾染上過民粹主義色彩”。廖芳玲、張智認為:毛澤東一生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但在某些時候、某些問題上又有一些非馬克思主義的東西，比如“曾染上過民粹主義色彩”是無須掩飾的。反對者如學者周宏針對一些西方學者認為毛澤東思想中存在著比較明顯的民粹主義因素，毛澤東思想實際上是馬克思主義偽裝的民粹主義的觀點進行了反駁，特別是對這種觀點得以提出的四個主要依據:所謂關于歷史發展的主觀唯心論、所謂對知識分子的不信任與農民自發意識的推崇、關于革命道路上對農民革命的偏愛和所謂對落后優越性的浪漫主義贊賞逐一進行分析，得出結論:毛澤東思想中存在民粹主義因素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此外，也有學者從根本上否定了民粹主義在中國的存在，比如李偉指出，“民粹主義是俄國人的事情，中國沒有產生和存在俄國民粹主義的土壤。”用俄國的民粹主義概念來解說中國的社會問題，的確是歷史的誤會!今天，我們就不該再誤會下去了，人們也不要為此再浪費精力了。學界目前似乎越來越傾向于認同胡繩所說的毛澤東曾經“沾染”過民粹主義的觀點，但是盡管某些學者也指出，承認毛澤東身上有民粹主義并不代表貶低了毛澤東，由于毛澤東是否沾染到民粹主義涉及對毛澤東的個人評價，同時更是涉及對于資本主義的評價、對于社會主義的看法，加上對民粹主義本身的認識不同等等，所以這場爭論仍然會繼續，也很難給出說服對方的結論。不過，學術的價值就在此，不在于得出什么滿意的結論，而在于爭論這一過程所碰撞出的火花，這才是學術的魅力所在。

(二)晚年毛澤東的解讀和晚年錯誤原因

晚年毛澤東的解讀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蕭延中的。2003年，蕭延中發表了《試論關于晚年毛澤東的整體解讀》。文章試圖從“政治事件”、“思想結構”、“心理動機”和“歷史情境”四個層面對毛澤東晚年進行分析，最后嘗試用“癥候閱讀法”，以求得對毛澤東的初步的整體解讀。2007年3月31日，蕭延中在鳳凰衛視中文臺“世紀大講堂”發表演講時，他對毛澤東晚年的生命焦慮作了探索，其主旨是運用政治心理學的研究方法來探討毛澤東的死亡意識與他晚年所發動的一系列政治運動的關系問題。蕭延中認為，“毛澤東是一位時時與死亡對話，但又同時是一位時時挑戰死亡焦慮的天才，正是這種對肉體死亡不畏懼的‘幸存者’情結，使他產生了對精神永生的追求，于是試圖通過頻頻發動政治運動來消除其晚年的政治焦慮”。此外，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的張化、蘇采青還從毛澤東晚年讀的“大字本”古籍來分析毛澤東晚年心態。“大字本”古籍是從1972年10月開始到1975年6月，按照毛澤東的要求校點注釋的古代歷史文獻。張化、蘇采青認為，“晚年毛澤東在特殊政治背景下健康情況不佳和心境不寧的情況下，選讀了大批古典辭賦詩詞，以寄托自己的感情”。

對于毛澤東晚年錯誤的原因，新世紀以來，這種探索仍在繼續。首先是金春明在《中國黨政干部論壇》上發表文章《如何認識毛澤東晚年的錯誤》，指出:“毛澤東晚年的錯誤，不論是‘大躍進’還是‘文化大革命’，都是政治指導上的錯誤。都是由于對國內矛盾、黨內矛盾和國際矛盾，在認識和判斷上出現失誤，導致決策的失誤，制定了錯誤的政治路線和方針，采取了錯誤的方法，致使產生了災難性的后果。而這種認識和判斷的失誤同他晚年逐漸驕傲，主觀主義和個人專斷作風日益嚴重，日益凌駕于黨中央之上，聽不得不同意見等個人思想意識問題有直接關系。同他急于過渡到共產主義的革命急性病也有關系。但是，作為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更主要的是同他在理論上的重要錯誤分不開的。”此外，也與組織上的錯誤和制度上的弊端相伴隨，同時和當時中國面臨的嚴峻的國際形勢也有直接的關系。王兵認為，“毛澤東晚年失誤的原因是多種因素的‘合力’造成的，既有復雜的社會歷史條件的因素，也與毛澤東主觀上的思想、心理相關，而在這些紛繁復雜的原因之中，最為重要且深層次的要因在于毛澤東晚年背離了黨的實事求是思想路線，陷入了主觀主義的‘泥潭’，而這種主觀主義是以理想主義和經驗主義為其主要特征。”總的來看，毛澤東晚年錯誤在主觀、客觀等方面的原因越來越為大家所認識，其對毛澤東晚年錯誤的評價也越來越客觀全面。

(三)毛澤東放棄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

對于毛澤東放棄新民主主義的原因，新世紀以來，學界從各個方面進行了探討，綜合主要有兩個大方面，一個是主觀原因，一個是客觀原因。

1.客觀原因。客觀原因之一是國際環境因素。對于蘇聯的影響，部分學者把它歸結為蘇聯的壓力或干預。如李理、隋麗娟認為，新民主主義社會論被放棄的重要動因是來自建國前后蘇聯對中共的壓力。邢和民則指出，“面對蘇共的壓力，中國共產黨也不得不考慮，如果繼續再搞一段新民主主義建設，能否得到蘇聯的支持”。但是對于蘇聯“壓力”的看法，不少學者明確質疑。比如奚兆永也在《長白學刊》發文反駁了李理、隋麗娟的觀點，認為不存在向中共施壓的問題。魯振祥則明確指出:“截至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能夠說明斯大林因對中共搞新民主主義而施加政治壓力、中共屈從這一壓力而決定盡快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材料提供出來。”客觀原因之二是國內經濟社會條件變化的因素，這主要是從工業化角度來考慮。武力認為，關于工業化的設想是導致提出向社會主義過渡的直接和主要原因。朱佳木明確把“適應優先發展重工業的要求”看作為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被放棄的一個“根本原因”。另外也有從建國初期國內形勢角度去考慮問題的，如王韶興、陳海燕認為，“在城市里，資本主義唯利是圖等這方面的特征暴露無遺，私營企業中偷稅漏稅等各種違法行為大量增加;在農村，個體農業由于種種原因，阻礙了農業生產力的發展;與此同時，農村中貧富分化現象開始出現。所有這些情況都是毛澤東放棄新民主主義轉而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重要歷史背景”。李捷則指出，一個是公私比例關系的變化;另一個是“五反”運動以后私營工商業的性質變化。這兩點對于毛澤東開始考慮從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2.主觀原因。主觀原因之一是新民主主義理論本身，比如吳茜認為，“建國后新民主主義社會論很快就被放棄，與毛澤東對馬克思關于落后國家非資本主義社會發展道路理論理解的誤區密切相關。”李建寧則認為，對新民主主義社會本身認識的不夠清楚，以及在對社會主義革命的開端和進入社會主義的條件認識上的模糊性，是毛澤東提前結束新民主主義社會的根本原因。不過對于新民主主義社會理論本身不足的觀點，也有不少學者保持質疑。黃愛軍認為，“新民主主義社會論本身的不足，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時代 (缺乏理論的現實需要和實踐條件)的必然現象，新民主主義社會論的發展和完善的程度完全由未來新民主主義社會實踐的情形而定。因此，以新民主主義社會論本身的不足作為新民主主義社會提前結束的原因是不足為據的”。

除了對主客觀原因不同角度的分析外，也有學者認為是一種綜合作用的結果。比如徐興華、李英賢指出:“建國之初國內外各種情勢的變化和由此使毛澤東對社會主義的認知發生變化的各種復雜交織，促使毛澤東下決心改變了自己先前對新民主主義的論斷，作出了急于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決定。”此外還有對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認識不足和策略因素等觀點。對于毛澤東放棄新民主主義理論原因的探析，涉及對改革開放前歷史的評價，涉及對毛澤東功過的評價，同時也涉及今天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識以及對將來黨的最終目標的實現，因此，必須秉持科學的指導原則和研究方法進行研究。從學界的研究成果來看，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共選擇了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從這個角度出發，毛澤東相應對之前設想的過渡時間和方式進行了調整，最終決定向社會主義提前過渡的觀點似乎更從情理等方面說得通。

(四)毛澤東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關于毛澤東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學術界主要探討這么幾個問題。

1.毛澤東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個人品質因素。對此，周向軍概括比較簡練全面，他認為，崇高的理想、科學的世界觀、優良的學風、優化的知識結構、頑強的奮斗精神、杰出的創新意識、良好的思維品質、非凡的才能等，促使了毛澤東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第一次歷史性飛躍。趙芳認為，毛澤東早期與工農緊密結合的豐富經歷使他對中國國情有著清晰而深刻的了解;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熱愛使他得以將馬克思主義用中國民族形式表達出來，使誕生于歐洲的馬克思主義具有中國氣派;實事求是的探索精神使他能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不斷地引向深人;對國情的深刻而清醒的認識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然要求。

2.毛澤東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在歷史階段劃分上學術界意見各不一樣。齊衛平認為，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真正探索是1927年第一次大革命失敗后才開始的。毛澤東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想歷程可以分為三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1927年至1930年，是黨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起步階段;第二階段:1931年至1938年，是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的認識進入理性思考的階段;第三階段:1939年至1945年，是毛澤東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的個人理性思考外化為全黨自覺意識的階段。陳答才、王明的劃分較有不同，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初步探索，這個階段大概是1921至1927年;第二階段，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自覺追求，這一階段大概是1927至1938年;第三階段，向全黨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任務，這一階段大概是1938至1949年;第四階段，在艱難曲折中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階段是從 1949年至1976年。

3.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性貢獻。莊福齡指出，毛澤東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方面有四大創舉:一是中國革命勝利道路的開辟，是從中國革命實際出發、實事求是的結果，是對列寧提出的東方各族人民所面臨的特殊任務的重大理論創新;二是在明確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礎上，通過深入細致地整風學習，既成功地更換了思想路線，又實現了全黨對指導思想的新抉擇;三是創造性地以社會主義社會矛盾學說為指針，去尋求一條同斯大林路線不同，但符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道路;四是從毛澤東依靠民主“新路”到進一步貫徹社會主義的民主集中制，力圖扭轉形勢，實現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國情更好地結合。毛澤東的重大貢獻可歸結為:對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的開創性，理論內涵的豐富性和創新性，精神上堅持與時俱進、面向未來的蓬勃朝氣。毛澤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偉大事業的創始人，他奠定了延續至今并還要繼續傳承下去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宏偉事業的根基;他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和歷史任務，同時使之成為中國共產黨人的基本理念，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事業的奠基人;他指明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方向和途徑，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道路的開拓者;他在實踐中率先實現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的結合，是踐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表率。

4.毛澤東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歷史經驗。雍濤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經驗，一是要以發展的眼光看待馬克思主義，反對教條主義傾向;二是要從中國國情 (包括中國的社會歷史實際和中國文化傳統的實際)出發，而不是從書本出發;三是既要繼承前人，更要大膽探索創新。宋鏡明、徐能武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經驗有:以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一切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地理解、運用馬克思主義;正確地開展黨內斗爭，防止主觀與客觀上相分離，反對主觀主義錯誤。從對毛澤東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研究分析來看，對于毛澤東在中國化過程中的貢獻是極大認可的，盡管對于歷史分期等問題稍有不同看法，但基本上是統一的。

(五)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

黨的十七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就是包括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等重大戰略思想在內的科學理論體系。這表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不包括毛澤東思想。對此，有人感到疑惑，甚至有人猜測這是否在搞“非毛化”。究竟該如何看待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這種關系，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并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從2007年11月5日石仲泉在《文匯報》發表文章開始，這方面的文章不斷問世。目前學界有三種代表性的觀點。一是“互相不包含”說，這是學界的主流觀點。石仲泉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不包括毛澤東思想，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是并列關系而不是包含關系。朱佳木則認為，“毛澤東思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主要來源和直接來源，‘始于毛而成于鄧’，是針對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來說的，不是指創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來說的。”毛澤東思想的主體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社會主義建設理論相對薄弱。毛澤東時代的社會主義建設無論就理論還是實踐看，均未突破蘇聯模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一種總體評價，只有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中國模式”才形成。二是“互相包含”說，認為我們不能因為毛澤東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識不完善，就把他排斥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之外。有人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先期探索者、奠基人是毛澤東，形成系統理論的主要創立者是鄧小平，其后繼者是江澤民、胡錦濤等。高哲認為，毛澤東思想中關于社會主義建設的理論，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是毛澤東思想關于社會主義建設理論的繼承。三是“多重復雜關系”說。有研究者認為，對于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之間的關系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它們之間不能簡單劃為包含與非包含的關系，而是存在復雜的多重關系。

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與毛澤東思想之間的理論聯系，大部分學者的認識是統一的，即二者是繼承發展創新關系。李捷認為，“毛澤東思想與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在指導思想上的理論創新成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有著不可分割的歷史與邏輯的密切聯系。毛澤東思想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繼續和發展，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在指導思想上不斷進行理論創新的思想動力和智慧源泉”。石仲泉認為，沒有毛澤東思想，就不可能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從這點來說，毛澤東哲學思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哲學基礎。張星煒認為，“兩者之間是堅持和發展的關系。這里的堅持，指的是堅持了毛澤東思想的全部基本原理;這里的發展，主要指對毛澤東思想基本原理的補充、豐富和完善。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同毛澤東社會主義建設理論的關系，則是三層關系:一是繼承，二是糾正，三是創新。”毛澤東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問題，是學界分歧爭議較大的問題，這主要原因在于毛澤東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具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想要去理清的話本身就是對理論研究者的一種考驗。

(六)關于毛澤東歷史地位及評價

關于毛澤東評價的問題，是爭議最大也是研究毛澤東落腳點的問題。

李君如在《民族英雄毛澤東》一文中認為，“毛澤東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戰略家和理論家，同時也是一個偉大的愛國主義者、偉大的民族英雄”。在毛澤東誕辰120周年之際，李捷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報》發表文章，專門談了如何評價毛澤東的問題。他認為，毛澤東過去至少是做了五個方面的貢獻:第一個貢獻是他帶領中國人民經過了長期的革命斗爭，最后取得了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創建了新中國;第二個貢獻是他帶領中國人民走上了一條實現現代化的道路;第三個貢獻就是極大加強了我們的國防;第四個貢獻就是建設了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先進政黨，這就是我們中國共產黨;最后一個貢獻就是極大地提升了我們國家的國際地位。此外，他在2011年做客人民網的時候也指出，對于社會上出來的一些關于毛澤東私生活的書籍，寫得越逼真，表明文章越是站不住腳。對于社會上流行的毛主席建國前有功、建國后有罪的說法，他認為，毛澤東的“過”不能說成是“罪”，區分要看主觀動機。究竟是一種在探索中的“錯誤”，還是一種“罪”，這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來不得半點含糊。對于毛澤東的整體評價，李捷指出，評價毛澤東用“定性”比“定量”分析更科學。金春明則指出，“毛澤東是20世紀中國眾多偉人中最杰出的偉人之一，同時也是偉大的愛國者和民族英雄，是一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道路的偉大開拓者，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是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奠基人，功勛卓著，可昭日月。他晚年的時候確實犯了嚴重的錯誤，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造成了很大災難。但這些錯誤從產生的大背景看，只是在以前沒有探索過的中國社會主義新道路的過程中發生的，其錯誤的性質是政治錯誤，即領導者情況判斷和決策的失誤;而就其責任而言，有個人的主要責任，但也有領導集體的責任。”這些觀點基本上是與鄧小平領導起草的第二個歷史決議保持一致的。

對于目前學術界評價毛澤東混亂和“非毛化”現象的情況，2011年12月23日至25日，由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一編研部等單位聯合承辦了第四屆“全國毛澤東論壇”學術研討會，主題是“毛澤東研究與評價的回顧和反思”。在這次研討會上，龍劍宇指出，我們當前的毛澤東研究與評價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失真問題。他將失真分為向左的失真和向右的失真。向左的失真，就是在研究與評價毛澤東時將毛澤東神化，全盤肯定;向右的失真，即全盤否定毛澤東。這兩類失真又分為兩種情況:有意失真和無意失真。他特別強調，有意失真帶有很強的目的性，這種惡意地攻擊毛澤東，應該引起我們特別注意和重視。針對以上現象，唐洲雁表示，我們更應該不以得失、不以成敗，而是要站在更宏大的空間中去研究與評價毛澤東。關于毛澤東地位和評價的問題，本身就是涉及執政合法性、歷史觀的問題，是一個很嚴肅的事情，必須是在具備充分的史德、史識基礎上才能作以評價，否則難以讓人信服。

(七)毛澤東與黨的群眾路線

2013年4月19日，中國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決定從2013年下半年開始，用一年左右時間，在全黨自上而下分批開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根據部署，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于2013年6月18日正式啟動。群眾路線是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之一。在這種背景下，毛澤東與黨的群眾路線方面的研究成為學界的熱點。關于毛澤東對中國共產黨群眾路線形成與發展的歷史貢獻，曹敏華認為，對民眾力量的認識與秉持人民至上之理念是毛澤東堅持群眾路線的重要思想基礎，他在不同歷史時期對群眾路線的理論詮釋與實踐探索彰顯中國共產黨人的價值追求。為保持黨的先進性與純潔性，毛澤東不斷地給全黨敲響警鐘，適時開展整黨整風，并探尋建立一定的制度以防止黨員干部腐化。對于毛澤東群眾路線思想的根源，陳科先認為，中華傳統民本思想是毛澤東群眾路線的文化來源，馬克思主義群眾觀是毛澤東群眾路線的理論基石，中國革命建設歷程是毛澤東群眾路線的實踐平臺。對于毛澤東群眾路線當代價值，尹天五認為，毛澤東群眾路線思想，在追求上體現了規律性，為我們堅持黨的遠大理想奠定了思想基石;在主體上體現了時代性，為我們鞏固黨的群眾基礎提供了歷史啟迪;在立場上體現了堅定性，為我們踐行黨的根本宗旨樹立了光輝典范;在實踐上體現了全面性，為我們推進黨的偉大事業創造了根本方法。黃顯中對毛澤東群眾路線與民主集中制的內在關聯也進行了探索，指出，“毛澤東群眾路線思想的定格式表達，包括政治原則與工作原則兩個方面。群眾路線是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原則，更是馬克思主義實踐論原則。但其工作原則不能確保其政治原則的實現，相反它要求民主集中制來為其提供組織保障。黨的政策過程包括民主與集中兩個階段，群眾路線將它們鏈接為完整的雙軟模型。這個鏈接橫軸的核心是其政治原則，而關健則是其工作原則。群眾路線的工作原則具體為工作方法，并通過作為中間環節的先進單位和積極分子，實現民主與集中之雙執的有效鏈接。”

二、評價及思考

(一)研究的內容及分歧

從2000年起，在中國知網輸入“毛澤東”的關鍵詞，共發表有文章近34800篇。其中由于2003年是毛澤東誕辰110周年、2013年是毛澤東誕辰120周年，這兩年發表毛澤東研究的論文數量達到了一個高峰期。對于著作，據不完全統計，這一時期出版的各種著作達到了1600種以上，其中關于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之間的關系，自高校教材由《毛澤東思想概論》改為《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概論》之后，相關的教材及專題輔導參考用書就有幾十部。應該說，這些期刊著作發表的研究成果涉及到了毛澤東及毛澤東思想的方方面面。

毛澤東本身是一個存在爭議的人物，學術界各種評價都有，這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重要的是保持一種冷靜理智科學的態度去研究。對于學術界研究的不同傾向，蕭延中概括為四個學派:“主流意識形態”(指執政黨對毛澤東及其思想的解釋)、否定批判取向的學者、“新左翼”、歷史主義學派，并對他們基本的研究方法、表述形式及觀念分歧進行了分析評價。作為在中國社會環境下生活的學者，我們對于毛澤東及毛澤東思想有著直接的感悟和體會，這是毋庸諱言的，但也因此受到了“情感認知”以及“社會記憶”的潛在影響。這種影響很有可能會導致把研究的視角局限在某一具體歷史時段和某一具體政治事件的評價上。因此，對于研究者而言，必須從更寬廣的視域中，即從國際的視角和長時段歷史考察的結合點上出發，去展開對毛澤東及毛澤東思想的研究。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的研究更加客觀理性，更加經得住檢驗，同時我們的研究才會獲得更加豐富的思想資源和廣闊的理論空間。

(二)研究的特點

新世紀以來，對于毛澤東的研究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多元化或多樣化。

1.研究內容的多樣化。隨著研究重點的轉移，新時期毛澤東思想研究的內容不斷更新。一些過去未曾涉獵和較少涉獵的領域，開始逐漸成為人們的研究重點，特別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其研究內容也更為廣泛。比如在黨的十七大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科學命題之后，對于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之間關系的研究成果迅速增加;在黨的十八大提出在全黨深入開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之后，對于毛澤東與群眾路線的研究也大為增加。此外，一些過去已經有所研究或者取得一定成果的領域，開始逐漸向全面化、系統化的方向發展，比如2013年，有學者對毛澤東“五湖四海”方面的思想進行了系統論述。

2.研究形式和視角的多樣化。以上熱點難點問題的研究大多都是從不同形式和視角對毛澤東及毛澤東思想進行研究的。

3.研究方法的多樣化。從整個毛澤東的研究來看，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文獻研究方法、解釋學的方法、考據學的方法、版本學研究方法、多學科結合研究的方法、比較研究法、口述歷史的方法、政治心理學方法等都得到了大量運用。

(三)研究的不足及方向

應該說，新世紀以來的毛澤東研究存在不少的缺點和不足。從客觀上來說，有檔案資料開放的程度不夠的原因。從主觀上來講，主要表現有，“研究的心態比較浮躁，容易急功近利，淺嘗輒止，不重視對原始資料的消化和吸收;研究的思路不夠開闊，寫論文往往容易落入常規俗套，缺乏新的視角、新的表達方式;研究的方法過于單一，就事論事的多一些，盲目比附的多一些，讀后給人的印象不深;研究的創新意識不足，觀點雷同的不少，課題重復較多，缺少有價值的文獻資料和有力度的理論分析，缺乏能夠開創研究新局面的力作。”這些問題不僅在過去存在，在當前也同樣存在。

當然，這些存在的不足又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毛澤東思想的研究隊伍里面水平本身是參差不齊的。但總的來說，如果要使研究的整體水平提高的話，就需要沉下去深刻地研讀文獻，更要提倡一種嚴謹的學風，本著對歷史對個人負責任的態度，注重學術規范，這樣才可能出更多優質的成果。

盡管以往毛澤東的研究已經到了比較完備的程度，但是留給我們研究的空間仍然很大。今后對于過去的熱點難點問題仍可以加強研究，但主要是要在各方面加強創新，并加強與社會現實聯系的研究，這也是毛澤東研究的一個大方向，是毛澤東研究的生命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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