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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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時代網絡輿論場域中的博弈研究
于永宏
(漳州職業技術學院 人文社科系,福建 漳州 363000)
新媒體技術的發展,構建了一個突破時空情境的公共空間,也形成了官方與民間“兩個輿論場”,在這兩個輿論場中,各方利益主體通過相互博弈,呈現出網絡輿論場域鮮明的博弈特色及社會文化意義。每個主體必須讓渡出一部分的空間與權力,通過與其他權利主體進行談判、協商來贏得最佳的場域位置,從而獲得支配性位置。因此,在整個博弈過程中,圍繞著各利益主體,也都有需要進一步認知與思考的路徑。
場域;博弈;輿論主體;新媒體
得益于技術的飛速發展,互聯網憑借虛擬、開放的特性迅速在社會開辟了另一個公眾能夠參與社會政治生活的“公共空間”,網民通過互聯網絡營造的虛擬空間,在網絡上盡情表達著對公共事務的討論,甚至一度使網絡成為民意匯集的中心,這種全民狂歡式的集體訴求與表達,正是對多年來言論表達不通暢的正常回應。同時,通過更多更加規范的網絡媒體手段的助推,不少的NGO組織網絡平臺更是致力于“媒體市民社會”的建構,希望基于媒體平臺的市民社會力量,“成為當代中國一種重要的政治參與的管道”,“推動政府的善治運動”[1]。
近年來,手機等移動工具的出現,“通過本地化和個體化的方式將多元模式的傳播整合入日常生活”,通過在空間、時間和語境三方面的“移動性”特征,“在個體的口袋中建構起一個機構(an institution)”[2],從而將公眾的溝通交流放置到了任意一個空間中,帶來了不受地域等情境控制下的更為流暢與開放的平臺,維系著整個社會關系。2003年2月1日美國“哥倫比亞號”發射升空失事的消息,大多數的民眾通過手機這一媒體得知簡訊,這一事件被認為是“中國邁進‘手機媒體’時代的開端。”[3]突破5億的手機網民用戶,成為中國總體網民規模中最龐大的一支,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APP的推動下,多對多的傳播模式,使得“傳播再次擁有了人際傳播中的互動與多元化的交流模式的特征”[2]。
手機加上微博客等社交媒體,融合成的新媒體“合體”,進一步豐富了由互聯網絡開辟的新的輿論場,“雅典式的集會,或是哈貝馬斯所倡導的對話機制,又或者Web2.0時代網民的在線集體智慧”[2]似乎得以重新回歸。為此,新華社前總編輯南振中總結提出了“兩個輿論場”的論說,一個是“以黨報黨臺等為核心的主流媒體輿論場”,一個是“以微博、BBS、博客等為主的民間輿論場”[4]。當網絡放大了兩個輿論場中的差異與分歧時,最容易獲得公眾注意力的那些突發性的公共事件,在網絡輿論場域中,就更直接的體現了這兩個輿論場是如何形成,如何相互制衡,如何凸顯輿論中各方利益主體的權力元素博弈之態。
2009年“烏魯木齊7.5騷亂事件”中,社交網站“飯否”報道了此事件,引發了網友們的高度關注,之后網站被屏蔽;2010年9月“江西宜黃強拆事件”中,當自焚照片和現場錄像視頻被傳到網上后,引起了強烈的社會輿論關注,當鐘家姐妹準備前往北京陳情被縣委書記攔截下,這個過程又被記者通過微博進行了現場直播,更是將此次事件推廣到了全網絡,導致該事件中相關責任人受到處理;2011年元月由中國社科院教授于建嶸發起的“微博打拐”行動,短短兩周的時間內就吸引了上萬網民的關注與轉發,此舉引發了官方及民間NGO組織、明星、記者等的積極回應;2011年“溫州7.23動車事故”中,當政府信息不透明、對信息處理不及時,公眾的負面情緒在一瞬間被放大,互聯網上展開了圍繞事故救援、原因調查、傷亡處理等信息元素的大質疑和大討論,話題連續時間內占據了各大微博、論壇的排行榜之首,來勢兇猛的輿論浪潮最終致使鐵道部部長問責;2012年11月雷政富不雅視頻事件中,一段十幾秒的視頻引發微博沸騰,“63個小時,一個正廳級干部被微博秒殺”,并直至牽扯另外10名官員落馬,一時之間,開啟了網絡舉報、調查官員與反腐的新潮流。
在這些事件中,雖然結果和效應不盡相同,但是都體現了新媒體技術與網絡技術的變革工具所帶來的滾雪球效果和擴散效果,公眾不再似以往一樣消極被動的接受官方立場所宣傳的信息和報道,而是選擇一些非常規的“翻墻”行動和手段,通過其他渠道獲取信息,并主動在個人社交媒介上發布擴散,從而得到圍觀,進而通過網民們合力下的“人肉搜索”、調查,甚至促發公眾的集體行動。而在整個過程中,官媒代表的官方輿論場則從最早的“清理行動”逐漸過渡到“政務微博‘集團作戰’,開啟了多部門在微博矩陣中聯合辦公的新時代”[5]。由此可以看出,網絡輿論場中的“主流媒體輿論場”與“民間輿論場”在新媒體技術的促動下,逐漸形成了競合博弈之勢。
博弈論,又稱為游戲論、對策論,博弈,其本質就是一場互動決策的較量。它包含有四個最基本的要素:參與者,行動/策略空間,信息以及支付[6],博弈在輿論場域中的表現,也必定是圍繞著這四個基本要素來展開。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新聞媒介原本作為黨和政府的宣傳喉舌的單一功能,“新聞作為意識形態宣傳”的模式已經不再能夠適應當下的社會現實環境的變化,為此,有學者提出了這樣一種認識——“中國新聞作為社會知識”,認為“新聞媒介使公眾形成強制性的合意(forced consensus),已經成為社會知識的倉儲”[7]。而在新媒體時代,大量新的權力主體的注入,更是改變了網絡場域下“兩個輿論場”的博弈,使得網絡輿論場域的博弈表現出鮮明的特色及豐富的社會文化意義。
第一,新媒體技術的變革,降低了準入門檻,擴大了輿論主體的復雜性。按照丹·吉默爾曾經提出的設想,未來是一個“人人都可以成為記者”的自媒體時代,新媒體技術的應用與普及,使得手機媒體、個人微博客、微信、公眾號等,成為個人以及各種民間NGO組織,突破官方威權消息封鎖或消息堵截,進行訊息傳遞的最佳工具。同時,隨著表達準入門檻的降低,原本由專業性的媒介工作者構成的輿論核心圈,慢慢的變成了由各類非專業人士所組成的聯盟,他們沒有受過專業的媒介素養及媒介專業訓練,更多的時候他們表現出的是強烈的個人風格、立場、觀點及自我自主意識。
在中國目前的社會形態下,政治場域無疑是處于統領位置,具備絕對的效力,其他場域都處于弱勢地位,因此,在表達準入門檻降低的情況下,這些處在弱勢位置的場域就容易結成同盟,形成聯合勢力,來與官方場域進行抗衡與對話,以謀求得到更多的獨立話語權,不僅能有知情的權利,更有表達的權利。在與官方輿論場相對的民間輿論場中,其輿論主體往往包括了更多的個人(草根、明星皆有)、獨立的NGO、獨立的媒體人(體制內媒體機構的辭職者,包括主動離職或被撤職),這些主體借助“路人圍觀”、“集體關注”、“集體監督”、 “法不責眾”等社會心理效果的積極影響,通過各種方式糅合結盟,一方面擴大了民間輿論場的復雜性,另一方面,也增加了官方輿論場所面臨的博弈參與者身份的辨識難度,迫使政治場域受到一定的限制,從而有利于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改善。
第二,新媒體“碎片化資訊”的屬性,引發輿論呈集結鏈式的反應,使得博弈參與者支付成本增加。在新媒體時代,公眾對于事件的關注不再是集中于政治、民主、法制等大格局式的議題,而更多的傾向于對個案、個體等單一性事件的關注,通過探尋某一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和前因后果,使事件得以還原,并以個體單一事件中所關涉的普通情感來引起大多數民眾的共同關注和共鳴。但是在整個過程中,事件的信息多呈現出“碎片化”的屬性,信息經由一人說一點,一人挖掘一點,直至拼接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例如在2012年的雷政富不雅視頻曝光事件中,事情的始末就是由網民們一點一點的碎片式的積累與擴張,由一個點連結到另一個點,從而完成了整個事情的拼圖,從雷政富一人,牽扯至另外10人,連續兩個多月的時間,釀成了一出“11人足球隊”的官員落馬新聞事件。
因此,在新媒體時代,碎片化的信息,通過信息集結與增值效果,也就是鏈式反應——“事件鏈即一起輿情事件的發生往往會引發與之相聯系或有某些共同特征的其他輿情事件的爆發,輿情事件之間呈鏈條分布,而非單一的散點分布狀態”[8],帶來了始料未及的新輿情關注事件,這使得政治場域的應對策略必須隨著新輿情的變化而變化,一方面要消除一些碎片化信息的片面性、甚至是虛假性帶來的不利影響,及時進行信息的更正與發布,另一方面,要迅速對新輿情的走勢和發展做出正確的判斷,及時遏制非理智成分的滋生、蔓延和擴散。這些博弈環境的變化,為官方輿論場的應對成本提出了更多的挑戰,如果要在兩個輿論場中實現非零和博弈,就不是簡單的“貓和老鼠”的關系與游戲。反過來,官方輿論場的應對策略的轉向,同樣會影響到民間輿論場的態勢,是克服恐懼心理抱團抵抗,還是偃旗息鼓,都增加了博弈參與者要為后果所支付的成本。
第三,官方監管中的“時間差”為民間輿論場的發聲提供了契機,成為民間輿論場爭取主動、占據優勢地位的先機。在政治場域中,政府部門的監管往往因為審查的技術跟不上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存在數月到半年左右的“技術時間差”,或者是出于事后審查制的需要而存在數小時到一天不等的短時間內的“審查時間差”。在這兩個由技術因素帶來的時間差里,民間輿論場通常可以充分發聲,活躍在輿論場中,盡情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或是充分的進行對公共事件的情緒發酵,甚至可以由簡單的在線式的爭取政治信息透明、言論表達權和知情權,演變成更為直接的線下式的社會運動。例如2009年12月23日“黃絲帶行動”中,劉曉波審判當日,眾多媒體與上千名民眾聚集在法院門口,身系黃絲帶,手舉大標語,以示對劉曉波的支持。這種直接的社會運動,改變并突破了輿論場傳統的發聲模式,其本身更像是一種對抗,更具有挑戰的意味,昭示著民眾身份從“媒體消費者”到“媒體公民”的轉變。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新媒體時代的兩個輿論場的博弈,鮮明的呈現出一種雙重結構,一方面將民間力量作為一支單獨的隊伍,與市場、大眾傳媒以及國家機構等其他社會機構一起共同置于社會的結構圖景之中,從而放大了民間力量。另一方面,在行動策略層面上,對民間力量的正視,一定程度上可以看成是政治場域對“意識形態迷霧”的淡化,不再絕對的強調霸權的影響,而是對民間傳播訴求的重視,通過在新媒體中公正訴求的呈現,來實現與政治場域的有效溝通。
盡管新技術的發展,帶來的是“跨越物理空間與社會空間進行交流和審議”的利好,但是,在兩個輿論場的博弈中,隨著輿論主體、利益主體的多元化、復雜化的變化,場域內的游戲規則隨時都可能發生改變,但是“認同場域的游戲規則”成為了每一個準入者的入場費,而要想得到博弈的最佳效果,各自謀求更多的資本與權力,每個主體就必須讓渡出一部分的空間與權力,通過與其他權利主體進行談判、協商來贏得最佳的場域位置,從而獲得支配性位置。因此,在整個博弈過程中,圍繞著各利益主體,也都有需要進一步認知與思考的路徑。
正像“媒體市民社會”建構者們所認為的,媒體成為了一種制度性的政治參與渠道,既為公眾利益和公共利益提供了表達的空間,賦予了公眾表達一定的合法性,同時也推動了政府對民意的正視與回應。尤其是媒體對焦點事件的關注,推動了公共輿論與民間話語的發展,給決策者帶來了巨大的社會壓力,促使官方輿論場必須做出相應的、適應性的改變與調整。然而我們也要看到的是,媒體在現今條件下,依然同時承擔著“黨的喉舌”與“社會的喉舌”的雙重角色,因此,當兩個輿論場主體的利益發生沖突時,媒體只能放棄“社會的喉舌”的角色,而選擇扮演“黨的喉舌”的角色,當媒體的市場角色與“社會表達”發生沖突時,公共利益也會面臨邊緣化的可能。因此,從現實的局限條件來看,媒體這樣的選擇既是政治約束的結果,也是媒體在有限空間內能夠發揮的能動性的體現。從這個角度觀測媒體在兩個輿論場博弈中的作用,媒體的報道與博弈過程中的“參與討論”,更多的是一種象征性的話語秩序的建構,其主要的功能是進行社會關系的整合與調和,而并不具備實質性的參與決策能力。
誠然現實如此,如果依然要既希望于媒體,那么可以作為的,首先,是盡可能的采用沖突性的框架來揭露公共問題,引發輿論的關注,將公共問題依托新媒體技術的平臺,爭取最大范圍的輿論支撐;其次,是盡可能為公眾和政策分析專家等提供一定程度的“合法的”公共表達空間,在博弈中傳達公正利益訴求;再次,是盡可能拓展象征性話語秩序的分配格局,為推動社會參與創造可能的條件;最后,是盡可能爭取到“政策之窗”,緩和在矛盾問題上官方輿論場與民間輿論場之間的誤讀。
作為民間輿論場中的另一個輿論主體——NGO,在網絡輿論場域博弈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一個角色,它的媒體策略運用手段主要包括了:發動網絡媒體,主動為媒體提供資訊;接受媒體的采訪,成為新聞信息源,直接進入到民間輿論的引導中;積極進行國際拓展,引起國際媒體的關注;自己著手進行NGO的網站建設,促使議題的主動傳播。正是這些不觸動政策與政治的合法化手段,以“可能得到制度認可”的方式,較為順利的進行了意見表達,既為自己爭取到了那些扮演“意見領袖媒體”角色的精英媒體及全國性媒體的“媒體共鳴”,更是在廣大的民間輿論場中獲得了“民意塑造”。因此,NGO雖然是一種非政府、非官方機構組織,但是卻能有效利用媒體資源將非政治資源變成一種重要的政治資源,而媒體與NGO及NGO網絡平臺之間的聯盟,更是把這種資源的效用發揮到最大。由此來看,重構NGO與政府之間的互動關系就成為各方利益主體可以操作的路徑選擇。
在整個網絡輿論場域的博弈中,力量最大、地位卻最低的就是民間自發力量,它體現的是民眾對自身利益及公共利益的思考和訴求,爭取言論的發聲本身也是博弈過程中隊話語權的爭奪,折射出的是包括國家、社會、個人在內的各方力量與關系之間的動態變化。然而,民間力量能夠依靠“路人圍觀”、“集體關注”、“集體監督”、“法不責眾”等社會心理效果的影響合眾抱團,并且依賴一些特殊的事件建立起個體之間的情感聯系,達到社會動員的目的,但是其傳播品質在本質上也是不穩定的。這種自發性的結合,沒有一個穩固的、固定的、強有力的支撐和黏合劑,一旦遇到重大的反擊,便會有潰不成軍的危險。因此,對于這波強大的民間力量而言,要想在這場輿論場的博弈中獲得一定的地位,或許還得依賴“媒介公民”的培養,從公民意識與觀念的賦權、公民表達對話能力的賦權兩方面努力。
[1] 曾繁旭. 形成中的媒體市民社會:民間聲音如何影響政策議程[J]. 新聞學研究, 2009(100):190.
[2] [丹]克勞斯·布魯恩·延森著,劉君譯.媒介融合:網絡傳播、大眾傳播和人際傳播的三重維度[M].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 2012.
[3] 蔡秀芬. 祛魅、啟蒙與賦權:中國新媒體作為另類傳播的行動與影響探析[J]. 新聞學研究, 2013(116):147.
[4] 趙向南. 打通兩個輿論場[EB/OL].(2012.10.16)[2014-8-30].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2/1016/c49150-19275937.html.
[5] 官建文, 高春梅, 李黎丹. 2012年我國突發公共事件輿情與應對分析[EB/OL].(2013.06.08)[2014-8-30]. http://yjy.people.com.cn/n/2013/0608/c245083-21791373.html.
[6] 岳璐. 博弈論視域下大眾傳媒明星生產的權力元素研究[J]. 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2013(1):138-139.
[7] 徐桂權. 社會生產、媒介呈現于言論表達:當前中國大陸公共議題建構的一種考察路徑[J]. 新聞學研究, 2009(100):224.
[8] 謝耘耕. 中國社會輿情與危機管理報告(2012)[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2.
Game of the Network Public Opinion in the New Media Era
YU Yong-hong
(Zhang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Zhangzhou, Fujian, 363000, China)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w media technology, a public space, that breaking through in time and space situation has been constructed, also "two public opinion field", including the official and the folk has been formed. During the two public opinion fields, the interests of all parties through mutual game, showing previous features and social cultural meaning. Each subject must transfer parts of space and power, negotiate with other rights subject, to win the best field position and gain a dominant position. Therefore, in the whole process of the game, each subject has to finger out the further path.
field; game; the subject of public opinion; new media
G220
A
1673-1417(2014)03-0020-05
10.13908/j.cnki.issn1673-1417.2014.03.0005
2014-08-17
漳州職業技術學院黨建和思想政治工作研究課題(ZZYD1311)。
于永宏(1979—)男,福建漳州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傳播理論,影視傳播。
(責任編輯:黃文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