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點》記者 吳 玲
“樸槿惠經濟學”起步艱難
《支點》記者 吳 玲
財閥這一具有韓國特色的經濟模式,已被視作“漢江奇跡”的后遺癥。韓國政府始終想主導經濟增長方向,不甘于成為一個“守夜者”,但大企業財團遠遠超越了政府對經濟的影響力。
時下,有一種搭配叫做“啤酒炸雞”,有一種贊美叫做“女神經病”,“星你”則成為紅遍朋友圈的接頭暗號。這股韓流不禁讓人想起一年多以前,韓國總統樸槿惠就職當天,“鳥叔”現場演繹騎馬舞時人氣爆棚的場景。
不過,在今年2月25日這一天,也就是這位韓國歷史上首任女總統執政一周年的日子里,氣氛卻顯得略為莊重——她“紀念”的方式是對外正式公布《經濟改革3年規劃》。樸槿惠表示,韓國過去的經濟增長方式已經達到了極限,除非改變經濟基本面、打破緩慢增長的陷阱,否則將沒有未來。
目前,韓國上下最為關注的是,政府如何“動真格兒”地邁出改革第一步?導致國家經濟結構失衡的頑疾能否得到根治?以及這位主打民生牌的總統能否兌現她的承諾,再造一個“漢江奇跡”?
仔細研讀這份規劃不難發現,樸槿惠的經濟構想與其父親、韓國前總統樸正熙時期的《經濟發展5年規劃》頗為類似,二者均將發展經濟作為國政運營中心的想法。
對此,韓國有分析認為,樸槿惠就職以來一直秉承父志,用“改革”替換“發展”也表明了她欲打造“后浪推前浪”之勢。
總結起來,改革勾勒出三大藍圖,即穩固經濟基礎、推動創新經濟、均衡內需與出口,并提出到2017年經濟增速達4%、就業率達70%、人均國民收入達4萬美元的三大目標。
國際上,專家和媒體給予“樸槿惠經濟學”肯定的評價,認為韓國人如果能大膽地執行改革規劃,將有可能避開鄰國日本正在遭遇的經濟停滯。
可以說,韓國是少數幾個安度金融風暴的國家之一,雖然經濟增速從2010年的6.3%直降為2012年的2.0%,但在2013年已經出現好轉跡象,恢復到2.8%,各國際組織對其2014年的經濟預期亦保持一致樂觀。
只不過,這與樸槿惠政府的改革目標依然相去甚遠。
由于具體改革措施“豐滿”到幾乎涵蓋所有領域,不少專家對其可行性存在較大疑慮。僅以人均GDP為例,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亞非部主任徐長文對本刊記者稱,目前韓國這一數據為2.3萬美元,即便按照4%的經濟增速計算,也得要8年時間才能觸及4萬美元。
事實上,國民幸福與收入不一定成正比。韓國最新發布的《國民福祉水平的國際比較報告》顯示,在34個經合組織國家中,韓國的國民幸福指數排名第33位,幾乎墊底。
中央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副院長劉春生指出,韓國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房價居高不下,家庭負債高企,這說明韓國經濟增長所帶來的福利并未被大多數老百姓所享受,更對國內消費構成了一定的遏制。
2013年,韓國家庭的負債首次突破了1千萬億韓元(1美元=1038.7500韓元)。其中,住房貸款金額約占其國民可支配收入的140%,為全球這一比率最高的國家之一。特別是低收入階層,已經陷入為準備生活費而繼續舉債的惡行循環。
在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劉群藝看來,所謂的改革規劃僅僅是重復樸槿惠政府在競選期間和上任初期的執政綱領,沒有太多新意。況且,這些措施似乎并不能根治韓國經濟結構失衡的頑疾。
就任之初,樸槿惠承諾要開啟“國民幸福時代”。如今一年過去了,韓國人變幸福了嗎?民調顯示,并非如此。
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李天國告訴本刊記者,韓國GDP總值與家庭實際收入的背離現象比較突出。近十年來,家庭實際收入增長均低于GDP增速1-2個百分點左右。也就是說,當GDP增長2%時,家庭實際收入幾乎停滯。
而且,家庭與企業之間的收入不平衡正在逐漸深化。
據韓國開發研究院數據,家庭收入占韓國總收入的比重從2000年的69%下降到2012年的62%,企業所得的比重卻出現從17%到23%的大幅上升。
劉群藝指出,韓國政府始終想主導經濟增長方向,不甘于成為一個“守夜者”,但大企業財團遠遠超越了政府對經濟的影響力。沒有對“財閥癥”推出改革設想,正是樸槿惠政府最為失分的因素。
前不久,在首爾市中心發生一宗由韓國總工會領導的“財閥癥”抗議活動。參與該活動的上萬名抗議者認為,總統沒有履行約束巨大家族企業利益的承諾,困擾韓國數十年的財閥型經濟仍未見改變。
顯然,這一具有韓國特色的“小國家、大企業”的經濟模式被視作“漢江奇跡”的后遺癥。上世紀60年代起,受益于韓國政府的慷慨“資助”,一批非國有、卻與政府投資密不可分的大企業一面扮演了經濟的引擎,一面形成了行業壟斷,給國內中小企業帶來致命打擊。
李天國認為,財閥問題需要一分為二地看待。總體上,財閥對韓國經濟增長的影響是積極的。但盲目的重復投資與多元經營,內部治理脆弱,以及所有結構扭曲與集中等弊端,都有礙韓國經濟的可持續增長。
而在樸槿惠的相關規劃中,人們只看到政府將興建更多住宅,為渴望進入房地產市場的家庭提供低息貸款,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家庭負債。
“除此之外,備受爭議的財閥問題始終未被提上處理日程。”劉春生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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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閥癥”仍在蔓延。最新數據顯示,2013年韓國前30大企業集團對GDP的貢獻高達82%,這一數值在2002年僅為53%。
徐長文表示,從這個角度考慮,財閥的存在也具有其合理性。只不過,韓國目前的出口產品多半來自于財閥企業,而這類大型企業對出口的依賴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韓國經濟結構轉型的阻力。
從韓國經濟增長的構成來看,出口所占比重一直很“耀眼”。2013年,韓國出口占GDP的比重創下57%的歷史新高,也為全球最高。
得益于出口型經濟,韓國曾創下兩位數的年經濟增長奇跡,同時也埋下了最易受到攻擊的弱點。一旦全球經濟低迷,意味著韓國的出口領域首當其沖。
這也是此次樸槿惠將“增加服務業份額”作為改革核心措施的原因所在。未來3年,政府將在醫療、教育、旅游、金融、軟件5大服務類領域投資4萬億韓元扶植中小型初創企業。
同時,政府將進一步放寬外國醫療機構在韓國自由經濟區內設立醫院的各種限制,積極引進國際一流大學,設立外國教育機構,以及落實稅收優惠政策。
李天國分析稱,上述措施之所以受到韓國經濟界人士的普遍歡迎,是因為抓住了“改善內需”這一關鍵詞。
上述提到,均衡內需與出口為改革的三大藍圖之一,但在樸槿惠任期甚至更長一段時間內,韓國仍將是一個出口導向型的經濟體。李天國說,這一方面是歷史遺留問題,另一方面與韓國近些年大力推動自由貿易協定(FTA)有關。
徐長文則認為,表面上令人“不安”的出口比重,短期內不會對經濟構成威脅,而且與其他經濟體即將完成的FTA更有可能成為韓國經濟增長的主要來源。
根據韓國產業研究院和貿易協會的統計,2 013年韓國出口總額為5597億美元,其中對中國出口占比26.1%,首次超越日本成為中國第一大進口來源國。
眼下,中韓FTA第10次談判于3月份剛剛結束。徐長文介紹說,該談判自2012年5月開始計劃兩年內達成,但由于韓方素來敏感的農業領域不愿開放,現在看來要指望今年下半年了。
中韓地理位置接近,產品相似,農產品貿易摩擦時有發生。如前幾年的“大蒜事件”,為避免本國市場受到沖擊,韓國對中國大蒜出口設置了360%的關稅壁壘。
諸位專家表示,中韓關系處于歷史上最緊密的階段,FTA談判也要“有舍有得”,何況韓國一直在兩國貿易中保持順差地位,這一點只要看看北京滿街奔跑的現代出租汽車便可知了。
不少人擔心,“財閥癥”與出口比重過高終將演變為韓國經濟的拖累,待結構性問題完全浮出水面,韓國可能重蹈日本式經濟停滯的覆轍。
此外,劉群藝指出,韓國國內私人部門投資不振,企業大量投資海外。由于國內生產成本過高、政府規制嚴格以及企業對經濟景氣度較為悲觀等因素,2007-2013年間,韓企年均海外投資達到230億美元,國內投資大幅縮減。
劉春生同時指出,韓國人口已逼近零增長,適齡工作人口以每年1.2%的速度下降,為經合組織國家中下降速度最快的,人口老齡化使韓國經濟增長的后續動力遭受考驗。
可以斷言的是,“國民幸福時代”前路坎坷。
那么,未來重燃韓國經濟的新增長點在哪里?特別是面對其汽車、IT領域的勁敵日本,韓國又將如何勝出?技術創新或許是答案。
比較過去十年韓日各行業出口競爭力,韓國在IT、造船、纖維等方面領先于日本,而在汽車、一般機械領域,日本的競爭力則始終優于韓國。
盡管競爭如此激烈,韓國相當部分的零部件與技術仍然選擇從日本進口,致使其對日貿易逆差達250億美元之多,徐長文道出了其中的原因。他說,韓國的汽車、電子產品技術大多從日本“效仿”而來,三星集團就是在日本企業的協助下發展起來的,且包括三星和現代集團在內的許多企業大佬從小就在日本學習。
目前,日本企業正在醞釀多個創新技術,如搭載燃料電池的新型環保汽車正在進入商業化示范推廣前期。韓國的研發突破能力尚敵不過日本,但它可以依賴日本技術創新,通過“二次加工”達到提升自身創新能力之目的。
如此,“漢江奇跡”即便難以重現,但較高的經濟增長率是有望達成的,劉群藝表示。
李天國認為,“漢江奇跡”是韓國在特定發展階段、短時間內完成工業化的典型案例。原來工業化初期可利用的廉價勞動力、出口導向戰略及產業扶持政策均無法再簡單重復。
無論如何,為使韓國經濟避免失去一次擺脫低迷的良機,光靠強烈的改革意愿還不夠,更重要的是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