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斗牛犬”富爾德：跟我搭檔要有血性

《支點》記者 方迎定 實習生 李艷 周倩

“華爾街斗牛犬”富爾德：跟我搭檔要有血性

《支點》記者 方迎定 實習生 李艷 周倩

富爾德反復強調以客戶為中心，金融必須為客戶和實體經濟服務，為服務對象創造財富。

“6年前，我用過這樣的錘子。”理查德·富爾德（Richard Fuld)接過紅色的小木錘時，將它握在手里仔細端詳，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面前是武漢股權托管交易中心用于企業掛牌儀式的金色大鐘。今年以來，平均每個月約有15家湖北企業在這里掛牌交易、鳴鐘開市。

富爾德神色莊重，慢慢地走近鐘架，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大鐘。敲鐘、上市，這些熟悉場景的再現，對現在的富爾德來說，卻意味著傷痛與失落。

6年前，富爾德是華爾街的明星CEO，曾掌管雷曼兄弟14年之久。這14年里，富爾德將雷曼兄弟從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型債券交易商，變成一個經營資產管理、證券交易的多元化金融巨頭，成為華爾街第四大投資銀行，其股價一度上升了17倍。其間，富爾德帶領雷曼兄弟成功度過了亞洲金融風暴、9·11事件等危機，一度成就了“華爾街金融巨人”的傳奇。

2008年9月15日，由于受次貸危機的影響，雷曼兄弟出現嚴重的流動性不足和虧損，公司宣布破產，8000多名員工失業，富爾德一時飽受責難。

6年后的今天，在美國經營一家咨詢公司并投身私募投資的富爾德憑借著對資本市場的敏銳嗅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尋找機會。

到中國尋找戰略伙伴

富爾德不止一次來中國，卻是第一次來武漢。當他推開車門踏上光谷資本大廈門前寬闊的廣場時，一樓交易大廳內已聚集了期待已久的人群。他將出席武漢股權托管交易中心企業股權掛牌儀式，并發表即興演講。

這位曾被稱為“華爾街斗牛犬”的傳奇人物，在紐約時報記者羅斯·索爾金的筆下是這樣描寫的：身高不到1.73米，頭發烏黑，額頭寬闊飽滿，眼窩深陷，眼神陰郁，氣勢逼人，令人生畏………

如今的富爾德已是一位年近七十、頭發花白的老人。他身材健朗，皮膚黝黑，依然炯炯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親切、柔和。

來武漢前，富爾德的財團正在醞釀收購美國國家證券交易所National Stock Exchange（簡稱NSE），這家全美第三大證券交易所，是一家暫不具備IPO（首次公開發行股票）融資功能的證券交易所。

如果順利收購，富爾德和他的團隊計劃努力重振NSE，使其成為具有IPO功能的交易所，吸納全世界各地企業，幫助中小型企業赴美上市融資。

在富爾德看來，雖然企業融資是個世界性難題，但全球資本其實非常充足，具備投資價值的企業也非常多。中國金融改革的推進和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的加快，讓富爾德嗅到了商機。

這是富爾德第一次到中國內陸地區。7月31日當天，參觀完武漢股權托管交易中心后，富爾德感到“非常的震驚”。服務于中國未上市中小微企業的區域股權市場的發展，顯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據不完全統計，中國已有30余家區域股權市場。武漢股權托管交易中心數據顯示，截至今年10月21日，在該中心托管的企業 已近 500 家，股權掛牌交易企業已達 289家，掛牌總股本61.95億股，總市值461.27億元。

富爾德尋找的正是能夠為他提供具有較高成長性和投資價值、想去美國或全球其他資本市場上市融資的企業。他有意與武漢股權托管交易中心這樣發展較快的區域股權市場結盟成為戰略伙伴，共同投資參股NSE，打造一條培育和輸送中國中小企業赴美上市的通道。

華爾街多年的錘煉定義了今天的富爾德。六年過去了，富爾德雄心不減當年。“我們現在有機會重振美國乃至全世界的很多資本市場，包括資產配置、合規監管等整個資本市場體系。”富爾德在當天與中小企業家們座談時說。

懷揣著這樣的夢想，曾經擔任紐約證券交易所董事局董事多年的富爾德，計劃著有一天能建立一個全球性股票電子交易網絡，讓世界各地的股票能在不同的交易所同時交易，從而提高股票的流動性和資本的分配效率。

以客戶為中心的自我反省

如今的富爾德仍然和雷曼時期的風格一樣，做事“一根筋，從來不和別人廢話”。

“對中國許多中小企業來講，紐交所對申請上市企業的規模要求很高，納斯達克也要求企業年利潤在500萬美金以上，請問美國國家證券交易所是什么樣的上市標準呢？”在當天座談會上，武漢楚天激光（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孫文向富爾德提問。

2011年，中國一些中小型企業通過反向并購的形式去美國上市，但因財務造假等問題遭到調查，美國投資人也因此對中國企業披露信息的質量產生質疑。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無疑考驗富爾德做事的準則。

“我相信你是想問，營業額、凈利潤等盈利標準是否能降低。”富爾德說，美國國家證券交易所將開設專門針對中國企業的板塊，主要幫助沒有達到財務指標、但具有較好成長潛力的中小企業上市。

“但是，在美國上市融資最主要的要求就是公司的信息披露。我們所有的關鍵準則，包括公司的規章制度、財務報表的質量和信息透明度都不能降低。”他補充說，只有幫助客戶在資本市場獲得了成功，自己才會成功。

“富爾德反復強調以客戶為中心，意味深長。它表明金融必須為客戶和實體經濟服務，為服務對象創造財富。”一位參會的金融業界專家對本刊記者表示，這是富爾德自金融危機和雷曼破產以來“最深刻的自我反省”。

“早期華爾街投資銀行的宗旨就是服務客戶，但是隨著華爾街的演變，大部分的投資銀行把重心從客戶轉移到了交易，客戶只是成了為銀行帶來交易的一種工具。”富爾德痛心疾首地回憶道。

信任、血性與信用

復雜多樣的金融產品成了美國經濟的強大驅動力，而這些金融產品創造出的金融價值與令人眩暈的巨額數字，是以高杠桿率為賭注的。仍讓后人警惕的是，那些相當復雜的金融產品，連很多首席執行官和董事自己都搞不明白。

2007年8月，對沖基金綠光資本的經理戴維·愛因霍恩（David Einhorn）通過對存在次貸問題的金融公司進行地毯式的調查后發現，雷曼當時每股64.8美元的價格被嚴重高估。之后，他發現雷曼存在一系列危險的問題，如高管自大、可疑的賬目操作、首席財務官不了解復雜的金融估值方法、公司未建立盯市制度以及有毒資產等等。

2008年3月27日，美國第五大投資銀行貝爾斯登以3美元的價格廉價出售給摩根大通。在這之后的一個星期里，雷曼的股價遭受了最為嚴重的沖擊，跌幅超過40%。

2008年6月，雷曼當年第二季的收益報告虧損高達28億美元，每股5.12美元。給雷曼制造麻煩的罪魁禍首正是富爾德最親近的助理，與他合作了25年的喬·格雷戈里。

富爾德盡管因強勢給人留下“大猩猩”的綽號，并有著斗牛犬般堅持不懈的頑強意志，但這個硬漢感情豐富，面對困難抉擇時常常優柔寡斷，內心非常脆弱。當喬·格雷戈里引咎辭職時，富爾德“不知所措，眼里噙滿淚水”。

富爾德的傷與痛或許正與他的個性有關。當本刊記者詢問富爾德，他對戰略性合作伙伴的最根本要求時，“Trust,blood and credibility,Blood means partnership.（信任、血性和信用，血性意味著盟友。）”富爾德回答道。

“真誠永遠是最珍貴的。”富爾德對參加座談會的湖北中小企業家代表說，他每天一早一晚思考兩件事：第一是每天早上在鏡子前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是不是真實的自己；第二是每天晚上頭挨著枕頭時，內心是否寧靜，能不能安心地入睡。

金融危機或許重演

2008年歷史上最大的金融危機，使富爾德深刻意識到美國資本市場的光環突然間破滅。

“金融危機的產生是因為美國資本市場缺乏流動性、缺乏信心，更重要的是缺乏對合同的認識。”富爾德對本刊記者說。

在富爾德的理念中，合同的本質是彼此的信心與合作。但是令他困惑的是，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時，美國的監管部門誤解了資本市場的關聯性。

“我不能確定美國人是否真正從金融危機中學到了教訓，確保此類事件不會再重演。”富爾德發現，現在銀行對衍生品的交易量并不亞于金融危機前。

富爾德此行武漢，帶上了他的緊密合作伙伴威廉·內本，后者在美國資本市場有著30多年的專業經驗，曾就職于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從事法律事務與合規監管工作，之后曾在美國歷史最悠久的費城證券交易所擔任副總裁和總法律顧問，非常熟悉證券市場的交易規則和金融產品創新，近年來開始密切關注中國區域股權交易市場。

“迪克（富爾德的昵稱）是中國的老朋友，6年前，他每年至少有三次到北京，與金融業界高管和金融監管高層會晤。如今，他早已對中國市場有了充足的認識。” 威廉·內本對本刊記者說。

8月1日，富爾德在光谷資本大廈演講時，現場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對這個高鼻子深眼睛的外國人感到好奇。富爾德將他們帶上演講臺，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并借用兒童來寓意中國資本市場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