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聯影響企業上交的排污費嗎

姚圣+程娜

摘 要：排污費是政府為保護環境、維護社會利益而制定的重要控制措施，但是很多企業通過建立政治關聯降低上繳排污費。基于企業尋租理論及可持續發展理論，通過對我國重點環境監控的上市公司有關政治關聯背景的高管人員的研究發現，政治關聯會對企業獲得政府環境優惠政策產生影響，并且與排污費成負向相關關系。監管部門應建立健全環境監管機制，限制有政治關聯背景人員的行為，在選定政策免征時制定完善的規則。

關鍵詞：政治關聯；排污費；環境；優惠政策

中圖分類號：F275.5；X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4）01-0056-06

一、引言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各種環境事件層出不窮。從2010年紫金礦業紫金山金銅礦濕法廠污水池發生滲漏致大批魚類死亡事件，到2013年上海松江打撈出大量死豬事件，以及長治苯胺泄露事件、金山區朱涇鎮水污染事件等，環境質量日漸下降。為了遏制環境質量的繼續惡化，中央政府出臺了很多環境控制政策，但是環境控制政策實施的有效性問題成為現階段面臨的關鍵問題。由于資源的稀缺性以及政府的監管，企業政治關聯的存在對這些政策的實施產生的影響是不可規避的。特別是我國經濟正處于轉軌的關鍵時期，各種制度還不完善，企業為了尋求政治庇護，獲得更多的政策性優惠，更加傾向于政治關聯。排污費作為企業對環境責任付出代價的代表性因素，能夠較為真實地反映出一個企業的污染情況。與此同時，政府還對部分企業實施了政策性免征。作為一種優惠性措施，政策性免征也成為了部分企業“追逐”的政策待遇。企業的政治關聯是否對企業政策性免征優惠政策的獲得產生影響？對企業的排污費計量征收是否產生影響？如何產生影響？又產生怎樣的影響？針對這些問題，本文對2011—2012年滬深重點環境監控上市公司進行實證研究，為幫助國家制定相關的環境政策，提高國家環境治理的效率以及加強企業的監管力度等問題提供依據。

二、文獻回顧

（一）關于政治關聯的研究

Fisman（2001）[1]在研究印尼企業與蘇哈托家族的關系時，最早提出了政治關聯這一概念，認為政治關聯是一種政治關系。Johnso和Mitton（2003）[2]認為政治關聯是企業的高級管理人員或者大股東與首相或者財政部長等的密切關系。Faccio（2006）[3]認為只要公司有一位控股股東或高管人員在國會、政府及相關部門任職就存在政治關聯。在我國，政治關聯被定義為企業與擁有政治權利的個人之間形成的一種隱性政治關系?？枴け敬脑浾f過“與政府修好是企業最大的公關”。政治關聯在企業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對企業的各項環境政策的實施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由于當前我國正處于由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過渡時期，許多正式的政策法規還不完善，就給了政治關聯更多的自由發揮的空間，各級政府通常會干預資源的有效分配，而企業政治關聯的強度大小決定著企業尋求政治庇護的大小，會對國家排污費政策的實施產生影響。

Li，Meng等（2008）[4]采用問卷調查的方式，通過對非上市公司的政治關聯進行研究發現私營企業家的政治關聯背景能夠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的銀行貸款，提升公司的績效。姜躍龍（2008）[5]通過對中國A股市場上市公司的高管變更的研究發現有政治關聯的企業業績明顯高于不具有政治關聯背景的企業，而且有高管變更的企業業績顯著高于沒有發生高管變更的企業。

Fan，Wang和Zhang（2007）[6]通過對中國790家上市公司數據分析顯示，CEO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上市三年的股票收益平均比非關聯的企業低18%，同時在銷售收入、盈余增長等財務指標方面都差于非關聯企業。主要是因為這些具有政治關聯背景的企業高管人員一般都是由政府任命，缺乏對企業經營管理的專業才能，當政府的環境發生變化時更容易遭受政府的控制，因而損害了公司的價值，影響企業的績效，特別是對環境產生影響的企業，過度的政治關聯背景更容易遭受政府的控制，對社會造成危害。

現有文獻關于政治關聯對環境影響的研究較少，企業在面對環境政策時往往傾向于通過政治關聯獲得政府優待，這會對國家環境政策實施的有效性產生影響，掩蓋企業真實的環境狀況。

（二）關于排污費征收的研究

排污費制度最早起源于德國。1972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環境委員會提出了污染者負擔原則，即排污者應當承擔各種環境責任。我國于上個世紀70年代末開始實施排污費征收制度。1979年，國家規定排放污染物標準，對超過標準的企業按照排放污染物的數量以及濃度征收排污費。1982年發布的《征收排污費暫行辦法》標志著我國排污費體系的正式建立，該辦法對排污費的征收對象、征收標準、征收后排污費的管理使用都做出了詳細的規定。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2003年國務院發布了《排污費征收使用管理條例》，主要針對排放污染物征收總量和排污費收支做了具體規定，進一步完善和規范了我國排污費的征收使用條例。我國在注重經濟發展的同時注重環境保護，提出環境治理的原則是經濟建設與環境保護協調發展，誰污染、誰治理，誰開發、誰保護[7]。而企業對于污染治理的力度一般用環境業績指標來衡量，在現階段國內條件還不完善的情況下，排污費通常是衡量企業環境業績的一個重要指標[8]。

現有文獻并沒有涉及直觀的從排污費的角度來分析企業的環境狀況，并且分析政治關聯與排污費之間的關系，而各種環境事件的發生以及治理的滯后性使我們不得不反思排污費征收的及時性?？梢酝ㄟ^實證分析來驗證政治關聯對于排污費征收政策以及排污費征收質量的影響。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企業尋租理論

尋租理論始于對壟斷的福利成本的研究。塔洛克（1967）[9]在《關稅、壟斷和偷竊的福利成本》一文中就指出完全競爭理論對偏離競爭所導致的社會福利損失估計不足。實際上稅收、關稅和壟斷所造成的福利損失大大超過了通常的估算，原因是人們為了擁有壟斷特權，會競相花費相關資源游說、賄賂官員和疏通活動等行為，而這部分資源并不能為社會創造財富，這種為形成壟斷地位的行為本質上就形成了尋租活動。

產生尋租行為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政府的制度監管彈性，企業為了獲得政府控制的稀缺資源、尋求較多的政府監管優惠，更加傾向于通過尋租活動來實現。著名經濟學家Buchanan強調經濟行為主體尋租決策的制度原因[10]，把個體尋租活動的起因和根源歸于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和管制，“只要政府行為超出保護財產權、人身權、合同履行等范圍外，政府分配就在一定程度上支配經濟行為，社會資源就不可避免地被用于追逐人為租金的非生產性活動中”[11]。

作為經濟利益的當事人，從個人角度看其追求經濟利益的極大化都是合理的，并沒有誰對誰錯、誰好誰壞[12]。政治關聯能夠改變國家對稀缺資源的分配方式，合理的使用這些資源可以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但是企業的政治關聯會使國家一些環境政策的實施偏離軌道，損害社會的利益。政治關聯扭曲整個社會稀缺資源的有效配置，降低社會的整體福利水平。這種扭曲在國家制定優惠政策時在企業發揮作用，最終的結果是影響了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造成了更加嚴重的環境污染。特別是排污費在一個企業管理費用中占相當大的比重，國家在制定實施環境優惠政策時，企業的尋租行為將會促使企業通過政治關聯更容易獲得，規避企業自身的環境責任。

假設1：企業通過政治關聯更容易獲得國家環境優惠政策。

（二）可持續發展理論

隨著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世界環境的變化越來越快，尤其是環境的破壞和資源的開發，例如臭氧層的破壞、溫室效應等氣候災難的出現以及能源枯竭等問題，使人們逐漸重視環境保護。世界各國紛紛將“開發新能源，支持節能環?！弊鳛閲艺{整經濟結構、制定經濟政策的主要發展戰略。企業作為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著重要責任，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企業能否在環境變化的前提下實現可持續發展成為關鍵問題。為實現可持續發展，企業需要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在保護環境的基礎上尋求企業的長期發展。

劉力鋼（1999）[13]作為我國研究企業可持續發展問題的開創者，借鑒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含義，從可持續發展的構成要素出發，將企業可持續發展定義為：企業在自身發展過程中，通過創新使其不斷注入新的活力，始終保持競爭的優勢，實現長盛不衰戰略目標。在不斷擴大市場和利潤份額的同時，堅持與環境變化相適應，在內部資源有效配置的基礎上，持續地增加盈利和擴大企業規模。企業在發展經濟的同時要注意經濟行為對于環境的影響，通過相關的政策法規規制企業的行為。

企業可持續發展應作為企業的長遠發展目標，承擔自身的環境責任，做到環境與發展同步，這樣才能更好地利于企業的可持續發展。但事實是由于政府在環境方面的制度監管，企業為了獲得稀缺的資源以及優惠的國家政策，就會趨向于尋求政治幫助，規避一些法規的規制，逃避環境責任。環境污染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產生了各種威脅，人類活動特別是重污染企業對于環境造成的嚴重污染是顯而易見的。國家為了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就會采取相對應的措施監制企業的排污情況，加大對于排污費的征收力度，而企業并不是“慈善家”，為了企業自身的利益，有動力去尋求政治關聯甚至不惜危害社會公共利益。在利益驅使的條件下，政治關聯扮演著什么角色顯而易見，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爭取更多的利益，獲得更多的政策性優惠，降低排污費的征收額度，追求暫時的利益，卻忽略了環境的污染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

假設2：政治關聯對排污費產生影響并且成負相關關系。

四、實證分析

（一）變量選擇與界定

1. 政治關聯變量。對政治關聯的衡量方法很多，一般用0～1變量衡量[14]，但是隨著中國上市公司的成長與成熟，公司制度環境發生著很大的變化，股權結構和股權性質的改變使高管人員在企業中的作用越來越突出，企業為社會的經濟發展背負著重要責任，高管人員的管理才能是推動社會企業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之一[15]，因此本文基于高管人員的管理層面來度量政治關聯，對于有政治關聯背景，即在國家機關、事業單位以及相關工會組織等任職過的高管人員，本文采用企業中有政治關聯背景的人數在高管中占的比例來衡量一個企業的政治關聯度。

2. 排污費。環境排放污染物的單位和個體工商戶應當按規定繳納排污費，包括污水排污費、廢氣排污費、固體廢物及危險廢物排污費、噪聲超標排污費等。我國于2003年就通過了《排污費征收使用管理條例》，每年定向地公布重點監控企業的排污費征收情況。本文利用國家重點公布企業的排污費作為企業對環境責任付出代價的代表性因素能夠反映一個企業的污染情況，為了提高排污費的合理性，取排污費除以營業收入的比值的自然對數的絕對值作為排污費指標。

3. 其他變量。監事會規模代表股東行使監督職能；控制權集中度是企業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比例，代表實際控制人的掌管力度，與企業的規模、公司的業績、所有者對控制權偏好等相關。

變量選擇見表1。

（二）數據選取與數據來源

我國自2002年以來對于重點排污企業實施重點監控，并于每年提供所監控企業的排污費用，所以本文選取國家環保部每年公布的環境污染重點監控企業為數據樣本，提供其排污費數據。排污費數據選取主要控股子公司一個數據來解決差異性問題。另外，為了數據獲得的有效性以及便利性，選擇在深市和滬市的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同時剔除ST、SST等財務異常的公司，根據以上條件共選出245家公司樣本（詳見表2）。

（三）描述性統計

1. 總體樣本變量描述性統計。從表3的描述性統計可以看出：（1）排污費指數波動性很大而且排污費整體水平較高，說明我國企業污染物的排放比較嚴重，環境責任意識較低。（2）政治關聯指數PC的最大值與最小值之間的差距較大，但是波動卻比較小，基本在1.1%左右，穩定性較強。而政治關聯的均值是0.21，處于中間偏左的水平，而且中位數水平是0.19，說明我國政治關聯水平還處于較低水平。（3）樣本公司盈利能力較低，公司在規模和控制人控制權上相差不多，比較穩定。

2. 分組描述性統計。對表4的統計數據可以得知，獲得政策性免征的企業比沒有獲得政策性免征的企業政治關聯度高出了25%，并且非政策性免征的企業排污費平均水平較高，處于中位數偏右的部分。說明政治關聯對于企業獲得國家的優惠性政策是有影響的，政治關聯度高的企業偏好于利用政治關聯的有效性在國家實施相關的環境優惠性政策時發揮作用，與假設1是相符的。非政策性免征的企業的監事會規模明顯小于政策性免征企業，監管力度較大。并且表5中，從秩均值和U統計量的精確顯著性可知，在政策性免征與非政策性免征兩種條件下政治關聯、最終控制人控股比例以及監事會規模的分布存在顯著性差異，進一步驗證了假設1。對于公司規模、財務業績以及最終控制人并不存在明顯的差異性，可能是國家在針對政策性免征條件設定時所要考慮的因素差異的原因。

3. 相關性分析。表6中可以看出從Spearman相關系數和Pearson相關系數的角度排污費指標與公司的政治關聯度成負相關并在5%水平上顯著相關，證明假設2政治關聯對排污費是有影響的并且成負相關關系的結論是成立的。另外，除了公司規模、監事會規模以及實際控制人控制權之間的相關關系比較高外，其他變量之間并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

（四）回歸分析

根據研究假設及變量設計，構建如下多元統計回歸模型。

DFt=？茁0+？茁1×PCt+？茁2×CRPt+？茁3×BOSt+？茁4×SIZEt+？茁5×ROEt+？茁6×TOPHt+？酌t

從表7的回歸數據可以看出，政治關聯PC對排污費指標DF有比較顯著的負影響，進一步驗證了假設2，說明企業在應對政府政策中對排污費的征收方面偏向于通過政治關聯等其他方式來免除或者降低排污費繳納數額。另外資產規模SIZE對排污費的影響顯著正相關，資產規模代表一個企業的規模，說明企業規模越大其排污費越多，相應地對環境造成的影響也越嚴重。對于最終控制人控制權CRP、監事會規模BOS對于排污費的影響在10%的顯著性水平內，說明最終控制人控制權以及監事會的規模在一定程度上對排污費產生正影響，最終控制人的控制權和企業的監事會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排污費的額度。

政府作為社會公眾利益的維護者，對于企業污染物的排放進行規制，同時考慮社會經濟發展就會制定一些環境優惠政策。企業為了獲得稀缺的資源以及優惠的國家政策，趨向于尋求政治幫助，通過政治關聯獲得利于企業更長遠發展的政策，扭曲了其制定優惠政策的初衷，對于環境的破壞將會更加嚴重。從排污費的角度發現，政府在制定政策性免征時企業會動用其政治方式規避或者降低排污費的征收。在利益驅使的條件下，政治關聯扮演著什么角色顯而易見，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爭取更多的利益，獲得更多的政策性優惠，降低排污費的征收額度，實現企業利益最大化目標。環境污染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產生了各種威脅，人類活動特別是重污染企業對環境造成的嚴重污染是顯而易見的，政府應當站在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角度采取相對應的措施監制企業的排污情況，加大對于排污費的征收力度。另外，政府掌控著更多的權力，對企業的控制力度是比較大的。在企業中，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較大，監事會的監管力度較大時，企業的政策監管就會加強，對于排污費的征收計量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五）穩健性檢驗

為檢驗上述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選用“打分制”作為政治關聯的衡量指標，重新檢驗政治關聯對國家環境優惠政策以及排污費的影響。結果表明打分制的政治關聯角度下企業通過政治關聯更容易獲得國家環境優惠政策，政治關聯對排污費產生影響并且成負相關關系，支持了本文的假設1和假設2。限于篇幅，未列示檢驗結果。

五、研究結論及建議

以上研究證實了企業的政治關聯對排污費征收的有效性是有影響的，并且在企業“追逐”政府優惠性政策的時候也發揮著重要作用。政治關聯與排污費負相關的關系比較顯著，是因為排污費作為管理費用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計量征收繳納時受到各方面的影響，其中政治關聯的影響不容忽視。為了降低成本提高公司的業績，企業會通過政治關聯獲得排污費的政策性免征，降低排污費的征收額度。針對這些問題，需要引起中央政府相關部門的注意，應在以下三個方面進行規制：

1. 對有政治關聯背景的企業高管人員進入企業時要進行相關的限制性約束，并且在涉及環境方面的重大決策時要限制有政治關聯背景人員的行為，避免政治關聯影響政府相關環境政策的制定與執行。

2. 相關部門應建立健全的環境監管機制，對于企業有關排污費的繳納要定期清查，不定期抽查，以保護社會利益為基礎，做到規定與行動同步，加強對環境污染嚴重的企業，特別是環境污染嚴重且規模較大的企業的監管力度，以確保政府環境控制政策實施的有效性。

3. 應對政策性免征的優惠政策時，政府部門應當制定更加規制的條件。在企業中實施此政策時要考慮政治關聯對其所考察企業的影響，避免企業鉆政府優惠政策的空子，危害社會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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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關 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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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關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