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平
二十四節氣是我國簡要的農事歷,為世界所僅有。而對聯也是我國獨有的文學藝術形式,對仗工整,平仄協調。二十四節氣與對聯巧妙嫁接時,便產生了節氣聯。嚴格說來,很多節氣聯是屬于鑲嵌聯的一種。在我國對聯中,以節氣為題材的雖然不多,但通常都很精彩絕妙。節氣與對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堪稱珠聯璧合。
相傳明代有一位學臺,在浙江天臺山游覽時,夜宿山中茅屋。次日晨起,見茅屋一片白霜,心有所感,隨口吟出上聯:“昨夜大寒,霜降茅屋如小雪。”聯中嵌有三個農事節氣(大寒、霜降、小雪),一氣呵成,毫無痕跡,一時成為絕對。不知過了多少年,又有一名士重游天臺山時,光和日煦,流水潺潺,靈感突至,遂對以:“日光端午,清明水底見重陽。”嵌入我國民間三個傳統節日(端午、清明、重陽),與上聯成雙,真是巧合天成。時至近代,浙江趙恭沛先生也對出下聯:“早春驚蟄,春分時雨到清明。”聯中同樣嵌入三個節氣(驚蟄、春分、清明),造句自然,精巧別致,細細品味,頗有一番情趣。
另一副對聯則更有文學性和科學性:“二月春分,八月秋分,晝夜不長不短;三年一閏,五年再閏,陰陽無差無錯。”上聯不僅指出了春分和秋分這兩個節氣所在的月份,而且把這兩個節氣的時間特點講得清清楚楚,即春分、秋分時節是晝夜相平。下聯則換了另一個角度,道出了農歷閏年的規律性,其科學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明代江南有一位進士出身的知府,頗有文才,擅長對聯。一日,他出外郊游,有一位農民手扶犁杖,在道旁出一上聯求對:“一犁耕破路邊土,今日芒種。”知府沉思片刻,對出下聯:“雙手捧住爐中火,明朝大寒。”上聯“芒種”有“忙種”之意,下聯“大寒”謂之“天氣即將轉冷”。一語雙關,恰到好處。
清代文人閔鄂之自幼喜歡作對,常常是出口成章,閉口成對。有一年元宵節,他隨父乘船到毛尚書家做客。毛尚書命家人張燈結彩,敲鑼打鼓,又請作陪的幕僚出聯屬對,以助雅興。席間,你出一聯,我答一聯,好不熱鬧。這時,毛尚書提議以元宵夜為題屬對。時逢那夜烏云遮月,一幕僚望著輝煌的燈火說道:“元宵不見月,點幾盞燈為河山生色。”閔鄂之聽到鼓聲陣陣心中一動,于是上前高聲對道:“驚蟄未聞雷,擊數聲鼓代天地宣威。”滿座賓客齊聲叫妙。
原明朝大臣,后降清的洪承疇,在“谷雨”那天與人下棋時對了一副對聯,云:“一局妙棋今日幾乎忘谷雨;兩朝領袖他年何以別清明。”上聯是洪承疇所出,下聯為同弈者所對。意在諷刺洪失義辱節,一語雙關,深藏諷意。
還有一副節氣聯更為奇妙:“霜降如小雪;春分不大寒。”寥寥10個字,卻包含了4個節氣。上聯中的兩節氣名稱用一“如”字相連接,即變成了“聯中有景”,讓人欣賞到了一幅秋冬時節的“霜晨圖”。下聯中的“不”字用得極? 為傳神,與后面的“大寒”聯讀,把春分時節乍暖還寒的氣候特點準確而又生? 動地描繪出來了。妙不可言。
類似的還有:“夏至有雷三伏熱;重陽無雨一冬晴。”“清明高粱小滿谷;芒種芝麻夏至豆。”既是農諺,道出了某種氣候預兆或農事特色,又是對聯,對仗嚴謹,聲韻協調。
再如“端午午時人賞午;立春春日客游春。”這副對聯饒有情趣。三“午”與三“春”相對。從內容上看,“端午”和“立春”的氣氛與特色也一覽無余。
上世紀80年代,《對聯》雜志曾出一上聯征答:“冬至大地,霜降房檐,看大雪小雪遍地白露。”應征下聯以千計,最佳下聯則是:“夏至暑天,驚蟄亭榭,盼大寒小寒全天清明。”上下聯都嵌入五個節氣,其對偶形式、修辭手法、用字技巧、邏輯結構均顯得巧妙合一。
此外,也有一種對聯是解釋節氣氣候特色的,形象生動。如春分:“三春過半;百刻平分。”夏至:“日已長至;夏正當中。”立秋:“氣盛時逢酉;風涼伏當庚。”“桐葉飛時,桂花香候;蟬聲疏處,雁影來初。”白露:“白云片片朝霞彩;露水漣漣夜霧輝。”秋分:“月端正;秋平分。”立冬:“塞北寒方至;江? 南氣尚和。”“籬菊已殘孟冬月;嶺梅初放小春天。”
我國古代還有一種特殊的節氣聯,聯語中雖然沒有嵌進節氣名稱,但一筆一畫都與節氣有關聯,這就是“消寒迎春聯”。比如:“故城秋荒屏欄樹枯榮;庭院春幽挾巷草重茵。”“屋后(後)流泉幽咽洽香草;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幽柏玲瓏濃蔭送秋殘;柔柳輕盈香茗賀春臨。”這幾副對聯每個字(繁體)都是九畫,上下聯語各有81畫,其書寫的方法是從每年冬至(“一九”第一天)開始,每日上下聯各寫一筆,寫完九九八十一日,正好到了春分,此時聯語寫成了,寒也消了,春就來了,故而叫做“消寒迎春聯”。
節氣對聯是我國楹聯藝術的一朵奇葩,除了科學性的獨到之外(描摹了節氣的氣候特點、農事特色),其藝術性也十分精湛,不妨用一位學者的一副對聯來概括:“對非小道,情真意切,可諷可歌,媲美詩詞、曲賦、文章,恰似明珠映寶玉;聯本大觀,源遠流長,亦莊亦趣,增輝堂室、山川、人物,猶如老樹燦新花。”
(左汝正摘自《中國國門時報》2014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