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水仙花開了
■崔立

小 花 版畫/王洪峰作
一個有些寒意的雙休日的午后,霍偉吃過飯,一個人在小區(qū)的樓下徘徊。走過一家水果攤,霍偉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低著頭看地上的一盆水仙出神。攤主是一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小男孩的母親吧,正給別人稱著水果。
霍偉正好也有些口渴,就想買幾個橙子吃。
霍偉拿過一個塑料袋,邊挑著水果邊逗趣地問小男孩,你這水仙,開花還早呢。而且,這水仙不能一直看的,不然,她就會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樣,不好意思開花的。聽到霍偉的聲音,小男孩抬起了頭。霍偉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完全是一雙與常人不一樣的眼睛啊,毫無疑問,他是看不見的。霍偉轉(zhuǎn)過頭,滿懷歉意地趕緊向攤主看去,攤主很友善地朝霍偉點著頭。那小男孩,反而顯得很自然,自然地微笑,自然地循著霍偉聲音的方向,對霍偉說,叔叔,你一定是騙我的,這水仙開不開花,和我看不看她是沒任何關(guān)系的。
小男孩還說,叔叔,你知道嗎?這花開的時候,是有聲音的。霍偉不忍冷場,只好回了一句,是嗎?小男孩說,當(dāng)然啦。小男孩的語氣,顯得很自然。
隔幾天,霍偉晚上下班,路過那個水果攤,又看到了小男孩,低著頭看地上的水仙出神。霍偉又買了些橙子,還買了幾根香蕉。
霍偉挑水果的時候,不忘和小男孩說上幾句話。霍偉特意喊了聲,說,怪不得你這水仙不長啊,你天天這么看著,她哪里還敢長哦。小男孩就呵呵地笑了,朝霍偉的方向看著,說,叔叔,你騙人,這水仙肯定在長,我能聽到她在長的聲音呢。霍偉說,她長的時候是什么聲音啊?小男孩說,是吱吱吱,吱吱吱的聲音。霍偉樂了,說,那不是水仙生長的聲音,那是老鼠的叫聲,吱吱吱,吱吱吱……小男孩漲紅了臉,說,你騙人,你騙人!霍偉看著小男孩緊張的樣子,忙說,是,是,叔叔騙人,行了吧?然后,小男孩露出志得意滿的神情。很快,小男孩笑了,說,叔叔,好像老鼠叫的聲音就是吱吱吱,吱吱吱啊。
霍偉朝攤主看去,攤主朝他很溫和地點著頭。
買過幾次水果后,霍偉和攤主慢慢地也熟了。有一天,攤主,這個看上去有些沉重的女人,瞅著小男孩不注意,悄聲對霍偉說,孩子原本是看得見的,小的時候發(fā)了一次高燒,一度燒到42攝氏度。后來,好不容易高燒退了,眼睛卻慢慢看不見了。聽說上海這邊的醫(yī)療水平不錯,她和他爸爸商量著就到了這里,平時她負(fù)責(zé)賣水果,他爸爸就四處找醫(yī)院,但結(jié)果總是失望。也不知道孩子的眼睛能不能治好。霍偉聽得鼻子有些酸楚。猛地,霍偉想起了有一個中學(xué)時的同學(xué),好像是在一家眼科醫(yī)院做醫(yī)生。霍偉說,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一家醫(yī)院,我的一個同學(xué)正好是眼科醫(yī)生。女人一臉感激,說,謝謝您,真是太感謝了。
幾天后,小男孩由他的爸媽帶著,一起去了霍偉同學(xué)那兒。空閑時,霍偉也問過同學(xué)關(guān)于小男孩眼睛的事。同學(xué)說,希望很渺茫,畢竟耽誤的時間太長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做醫(yī)生的,一定會盡力。霍偉微微有些失落,說,好。
又過了一段日子,霍偉經(jīng)過水果攤。看到小男孩,還低著頭看地上的水仙。小男孩似乎聽到了霍偉的腳步聲,主動喊著,叔叔,水仙馬上要開花了。
霍偉一愣,為小男孩耳朵的靈敏所折服。
霍偉看了水仙一眼,看這樣子,似乎真快要開花了。霍偉故意逗他,說,你這孩子,又瞎說,你每天看啊看的,你說這水仙哪兒還敢開花?都被你嚇壞了。小男孩呵呵笑著,說,叔叔,我已經(jīng)聽到花開的聲音了,不信你再等等,她馬上就要開了。
霍偉正好沒什么事,就蹲在那里,陪著小男孩聊天。聊了一會,小男孩忽然叫了聲,說,叔叔,水仙開花了,開了。霍偉轉(zhuǎn)過頭去看,天哪,這水仙的一株桿子上真冒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兒。霍偉很納悶,這也太神奇了,怎么這花說開就開了呢!而且,小男孩根本就看不見,難道這花開,真的是有聲音的嗎?
小男孩站起身,歡快地跳著,喊著,水仙開花了,開花了。爸爸媽媽說過,水仙開花了,我的眼睛也能治好了。叔叔,你說對嗎?
霍偉說,對,對!霍偉看向攤主,小男孩的母親眼中早已閃動著淚花。
霍偉的眼前,莫名地也濕潤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