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勇



考古學家發現,葡萄最早栽培于小亞細亞里海和黑海之間及其南岸地區。大約7000年以前,南高加索、中亞細亞、敘利亞、伊拉克等地區也開始了葡萄的栽培。自漢張騫通西域,引進自大宛(漢版圖),即唐休循州都督府,即今中亞費爾干納。在這些地區,葡萄栽培經歷了3個階段,即采集野生葡萄果實階段、野生葡萄的馴化階段、葡萄栽培隨著旅行者和移民傳入埃及等其他地區階段。
吐魯番盆地地處亞歐大陸中部,這里氣溫高、降雨稀少、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特別適合葡萄的生長和糖分的累積,這也使得葡萄能在這里大規模種植。但是,由于葡萄的原產地是在溫暖的地中海沿岸,當其逐漸向東北移栽到新疆塔里木盆地和吐魯番盆地以后,當地人發現如果在秋季不對葡萄進行掩埋的話,來年葡萄輕則減產,重則絕收。于是當地人在引進移栽葡萄的過程中逐漸摸索出了秋季掩埋、春季開墩以保持葡萄產量的技術。
西域自古以來就是我國鮮葡萄、葡萄干以及葡萄酒原料的主要產地。據史書記載,早在2000多年前張騫出使西域時(公元前138-前119年),就發現這里種植葡萄。到唐代時,大宛已入主龜茲(今新疆庫車)葡萄品種,內地葡萄的種植開始發展。唐初又引進高昌(唐西州,今吐魯番地區)馬乳葡萄品種,唐代葡萄的種植有了較大的發展, 這種發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方面是葡萄種植面積和地域擴大了,尤其是盛唐以后,葡萄得到更為廣泛的栽種,葡萄酒和葡萄干被世人喜愛。
寶鑒珍果——吐魯番出土有關葡萄的文物
2003年,鄯善洋海墓地2號臺地169號墓出土了一根葡萄藤,葡萄藤與墓葬棚木同出,用以蓬蓋墓口,扁圓狀,褐色,每節長11厘米,通長91.2、徑2.3厘米。這是迄今為止,新疆乃至全國發現的年代最為久遠的葡萄藤,也成為吐魯番種植葡萄最早的實物見證。
2004年6~7月,吐魯番阿斯塔那古墓群西區兩座古墓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其中408號被盜,409號坍塌。接到報案后,考古部門立即趕赴現場了解情況。在得到上級主管部門的同意后,及時對兩座古墓進行了清理。
編號04TAM408 為斜坡墓道的洞室墓,墓室四角略弧,后壁繪有壁畫,長2.09米、寬0.68米,幾乎占據整個后壁。為一幅仿照布質畫卷的壁畫,在壁畫的四角繪有黑色的四角形,象征著畫布的掛索。畫面可分為三大部分,從右至左依次反映的內容莊園田地里種滿了藤蔓植物、墓主家族及莊園內雇工們忙碌做酒的場景。有井口取水、錘壓榨汁、蒸餾及接取酒汁等步驟。依據畫面內容,今定名為”莊園生活圖”。不遠的哈拉和卓墓地也出土有類似內容的莊園生活圖。
自古以來,匯聚四大文化之精華的吐魯番不僅是一個多民族地區,也是一個多宗教地區。歷史上在這里流行的宗教有薩滿教、祆教、佛教、道教、摩尼教、景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等。其中薩滿教、祆教、摩尼教、景教等已經消失,而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一直流傳至今。伴隨宗教保留下來的就是吐魯番大大小小、不同時期、不同教義的石窟寺,在這些石窟寺里也不乏葡萄的身影,其中勝金口2號窟窟頂南坡后部的長方形縱券頂,以寫實的手法描繪了一架葡萄,蒼藤蔓延,碩果累累,具有很好的裝飾效果。
葡萄的造型在離勝金口石窟寺不遠的柏孜克里克石窟壁畫中也有發現,供養菩薩手托大串的葡萄作為貢品獻給佛陀。除此之外,畫工們還將葡萄變形整合作為裝飾元素運用在壁畫描繪中,使壁畫活潑富有動感。
2004年,巴達木墓地M207出土了一件泥鼎,泥制,未經焙燒。方沿,敞口,球形腹,圜底。三足呈柱狀,細長外撇。通體涂墨,內沿飾青灰色彩。通高11.8、口徑7.3、最大腹徑9.7、足高7.8厘米,根據尺寸和未加燒制可判斷此泥鼎只是一件陪葬的冥器,但它的原型必然來自當時的實用器。
2005年,木納爾3號臺地312號墓出土一件陶甑,圓唇,卷沿,敞口,深圓腹,平底,底上有38個小圓形穿孔。器表紅色彩繪大部分脫落,模糊不清。高17、口徑25.5、底徑12.6厘米。
鼎是古代烹煮食物用的器物,甑是置于鼎、釜等上面蒸食物用的,以這兩件器物再對照《莊園生活圖》制酒時的蒸餾步驟,不難看出這些器物都是制造葡萄酒的工具。死者家屬為了讓去世的親人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喝到美味的葡萄酒,將這些制造葡萄酒的工具也一并陪葬與墓主人周圍。這些器物的出土不難看出在吐魯番地區制造葡萄酒的技術已相當成熟,文書中關于葡萄的記載,說明葡萄不但在日常生產生活中的重要性,而且在當時葬俗中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許當時也曾陪葬了葡萄酒,但經過時間的推移早已蒸發,留給我們的只是些空的瓶瓶罐罐,也許在今后的考古工作中,我們可以利用科學技術手段將殘留在這些空瓶空罐里的物質得以分析證明。
阿斯塔那墓還出土耳杯1件,圓木削挖制成,平面呈橢圓形。敞口,長邊腹壁斜直,短邊腹壁斜弧,平底,兩鋬耳位于沿部,通體素面。高2.8、口徑長邊10、短邊5、底長徑4.5、短徑3.1厘米。耳杯亦名“羽觴”,又稱“羽杯”等,是古代的一種飲器。可用來飲酒,也可盛羮。橢圓形,兩側各有一弧形耳,多為木胎涂漆,也有兩耳上鎏金銅飾或全體銅制者。其名“羽觴”之由,乃因其形狀似爵(雀),兩耳像雀之雙翼。一說,飲時杯上可插上羽毛,有催人速飲之意。盛行于戰國、漢代至晉。今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耳杯,制作精美,且書有“君幸食”“君幸酒”字樣。
位于新疆吐魯番市二堡鄉巴達木村東的巴達木墓地,北距哈拉和卓墓地1公里,南距高昌故城4公里,西距阿斯塔那墓地3.5公里,東距吐峪溝鄉11公里。
2004年10月份,吐魯番市公安局抓獲一批盜墓不法分子,及時與吐魯番地區文物局取得聯系,經現場察看被盜墓葬百余座,墓地地表到處可見被盜賊認為沒有經濟價值而拋棄的干尸、絲織品殘片、文書、彩繪陶器殘片等珍貴文物。其狀可謂滿目瘡痍,慘不忍睹,情急之下立即呈報上級有關職能部門,引起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廳、吐魯番地委行署等領導的高度重視,經上級文物主管部門同意,吐魯番地區文物局立即組織考古工作隊進入現場進行清理發掘。
紙上春秋——吐魯番出土文書中關于葡萄的記載
古往今來,人們通過書寫和制作文書來記錄信息,利用傳遞文書來彼此相互交流信息,利用公布文書對公眾發布信息等等。而考古上所指的文書則是指古代人類遺留下來的文字材料。
吐魯番由于氣候干旱,降水量少,地下水位低,為有機物質的保存創造了良好的條件。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使得古代文書得以在千百年后重見天日。從目前的出土情況看,吐魯番文書的歷史涵蓋十六國到宋元的各個時期,而文書的種類則包括信札、契約、佛經、衣物疏、藥方等幾十種,內容豐富,涉及古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而為我們了解古代吐魯番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提供了非常翔實的材料。
吐魯番出土文書中有不少史料記載了公元4—8世紀期間吐魯番地區葡萄園種植、經營、租讓及葡萄酒買賣的情況。《北涼高昌郡功曹白請溉兩部葡萄派任行水官牒》《翟疆辭為共治葡萄園事》《高昌買葡萄園券》《高昌夏某寺葡萄園券》……沒有列舉的文書還有很多。從這些文書的內容可以看出,有任命管理澆葡萄官吏的官方文件,官吏專管灌溉葡萄用水的;也有反映當時家庭葡萄種植情況的。而較多的是一些關于買賣賒欠的酒賬類,這些都反映了當時種植葡萄的規模和葡萄酒的用量是相當可觀的。
以古鑒今——古代吐魯番葡萄對當今經濟發展的啟示
吐魯番并非葡萄的原產地,但是,經過數千年的休戚與共,在衣、食、住、行、政治、經濟、文化各個方面都有體現,吐魯番人和吐魯番葡萄已經融為一體,難舍難分。古代西域是中國重要的葡萄酒產區,高昌人因其精湛的釀酒技藝而聞名中原。近現代以來,隨著葡萄種植規模的擴大,新產品不斷開發,葡萄已經成為吐魯番農業農村經濟的支柱產業。
新時代的吐魯番人決心要“穩定現有葡萄種植面積,加快葡萄品種改良和架式改造力度,調增鮮食葡萄和釀造、藥用葡萄規模,調減傳統制干葡萄規模,優化區域布局,挖掘發揚葡萄文化、推廣提升葡萄酒文化價值及經濟價值”,將吐魯番的葡萄“打進全國市場”,“提高市場占有率”,同時“實施品牌戰略,做大做強葡萄酒產業”。
如今,當你漫步吐魯番,就像是走進了葡萄的世界,田野里、庭院中,甚至城市的街道上都架滿了葡萄。那一地碧珠、一院溫馨,一街清涼,都是葡萄對吐魯番人的無私奉獻。吐魯番人把葡萄擺上飯桌、推向市場,將葡萄利用價值最大化;他們葡萄溝里出生、葡萄園里長大、葡萄架下歌舞、納涼,享受天倫之樂,仿佛葡萄也成了他們家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