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歇會兒

薛兆豐

英國最低工資制度規定，22歲以上正式工人每小時最低工資3.60英磅，學徒工3.20英磅，18到21歲3英磅。全國有190萬人適用此規定。

顯然，雇主不可能按最低工資雇傭所有以前在最低工資以下被雇傭的人。施行最低工資制的結果，就是社會最低收入人士的飯碗受到威脅。低工資現象改善了，失業率卻升高了。這些失業者最經不起失業打擊。

在制定最低工資政策的人看來，有些人的工資實在微薄。但難道因此就要禁止他們獲得這些微薄工資嗎？法律要保障社會最底層人士，但直接結果竟然令他們首當其沖，成為最大的受害者。事與愿違，莫甚于此。

經濟學給人最大啟示是：人總有對策。評估一項善意的政策，應考慮受影響的人采取的對策；一項出于善意的政策，結果可能是破壞性的。

在市場中，每個人的勞動力價格都是交易雙方通過反復嘗試確定下來的。不得不承認，新移民聽不懂客人點菜、要給女工分娩假期、少年的手藝并不嫻熟、半文盲無法勝任秘書工作……他們在很多行業的競爭力比較弱，這是客觀現實，你無法靠跟雇主辯論或教育顧客來改變這個現實。

為提高他們的收入，硬性定出全國適用的最低工資，只會出現兩種結果：要么是多余的，要么是有害的。假如最低工資厘定得足夠低，那就維持現狀，誰都不受影響，但這屬多此一舉；假如最低工資厘定過高，那很多低收入人士的實際收入將降為零；至于合同尚未終止的雇員，盡管他們能夠增加工資，但他們的勞動強度會因為雇主減少雇傭而相應增強。

這一次，由于英國最低工資厘定得比普遍的預期要低很多，所以，違反這個規定的雇傭合約比預期要少，大規模解雇工人的現象并沒有出現。此外，現時英國服務業蓬勃發展，新增的39萬個服務業的職位，足以吸納14萬離開制造業的工人，這非常有助于沖淡這項政策帶來的危害。

英國在戰后搞福利主義多年，大家對福利主義先甜后苦的特性都有切身體會，都明白最低工資政策只是政治表演，不能真抓實干。試問，如果政府真能給窮人定一個高工資，那何不干脆把窮人定為富人呢？

英國工人的悲慘境遇，在以前的文學作品中被寫得催人淚下，大家都認為那是萬惡的資本家造成的。但經濟史和經濟學推理告訴我們，造成那些悲慘生活的，與其說是資本家的邪惡，不如說是生產力水平的低下。

畢竟，資本家不可能用皮鞭把人們從世外桃源趕進礦井。曾幾何時，曼徹斯特工人的平均壽命只有17歲，但若不做工，其生活更不堪設想。最終令人們脫離匱乏的，不是對工資收入的規定，而是經濟的自然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