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鈴在沙漠里叮當吐綠

雯子

2009年10月，一個平頭、戴著眼鏡、露出憨厚笑容的中國青澀小伙，被美國《時代》雜志評選為2009年度“環保英雄”，同時入選的有美國能源部部長朱棣文、好萊塢明星卡梅隆·迪亞茲等。這個小伙叫趙中，民間環保組織綠駝鈴的創始人之一。

《時代》對趙中和他的事業是這樣說的：“這里的水源供給常因農業工業的過度應用而枯竭，當地粗狂的經濟發展政策并不能阻止某些企業的污染。但是一個人正在幫助甘肅學會尊重大自然給與的饋贈，他就是27歲的趙中。”

談及綠駝鈴，趙中眼里閃著亮光。“在廣袤的沙漠里，聽見鈴聲就能看見駝隊，有駝隊就會有人，有人就有希望。”趙中覺得，綠駝鈴象征著希望。

在趙中自己看來，他當初參與環保活動的目的并不單純。

2007年5月1日，很多媒體報道了一條新聞：“甘肅登山者‘半牙（網名）在攀登西藏當雄境內的桑丹抗桑峰時，在5800米高度遇到冰裂縫，不慎跌落深達25米的冰裂縫中動彈不得。最終，他靠啃食冰塊熬過了艱難的30多個小時，后被當地110和山民救起。救援人員發現，當時的‘半牙神志清醒，但四肢已全部凍傷，完全失去知覺。”

新聞中的“半牙”就是趙中。

還在大學讀書時，趙中只是一名戶外運動和自然的愛好者，他熱愛登山攀巖、熱愛背包出行。他所做的和環保相關的事情，只是在每次戶外活動和體驗自然的過程中關心環境，并盡可能不去破壞環境。

2004年畢業后，他來到蘭州任職，認識了一批同樣關心環境的青年和高校環保社團的成員。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些“環保人士”，他們的理念第一次讓趙中有了做環保的念頭。“我們開始坐在一起，商討做一些活動”。

在幾個年輕人的努力下，甘肅第一個民間環保組織就這樣在這塊土地上扎根了，這就是綠駝鈴。他們的目標是致力于中國西部環境保護事業，為改善已經惡化且正在加劇惡化的西部生態環境而努力。

最初的成員，除趙中和幾個發起者外，主要是蘭州各高校的學生，所以他們發起了很多和大學生相關的活動，比如“甘肅環保作品FLASH大賽”、“甘肅省大學生綠色營”、“退耕還林（草）與當代大學生論壇”等，不乏成功案例。

但也正因為學生居多的人員構成，組織內部成員極不穩定。大多數志愿者僅能堅持三五個月，最短的人只待了一天，人最少的時候，這個團隊只有趙中一個“光桿司令”。對于這個民間環保組織能維持多久，大家心里都是問號。就在這個時候，趙中決定成為一個全職環保志愿者。

趙中說，正是那次掉落冰縫的經歷幫他下定了決心。“在冰縫33小時，我第一次仔細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到底想做什么？”經過深思熟慮，趙中決定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環保事業中，并為此辭去了中科院科研所的工作。“作出這個決定后，我還沒有后悔過。”趙中說。

曾有記者“走訪”過綠駝鈴辦公室。所謂辦公室，就是設施簡單的兩室一廳，一間被布置成閱覽室，一間放置著4臺電腦，大約八九個平方米的客廳就是會客室。盡管簡陋，但趙中對這樣的辦公環境很滿意。他笑呵呵地說，與過去相比，如今這樣的辦公環境堪稱天堂。

作為一個沒有政府背景的草根環保組織，維持生存和發展只能靠自己。好在從民間志愿者組織成功轉型成NGO社團法人后，綠駝鈴終于迎來了快速發展。

2007年，在“太平洋環保組織”的資助下，趙中帶領綠駝鈴200多名志愿者繪制出蘭州第一份“綠地圖”；2008年，福特基金會決定投資“綠駝鈴”，進行甘肅地震災區生態建筑推廣項目……趙中開玩笑說，綠駝鈴工作的重點終于不再限于帶領大家到黃河邊上撿垃圾了。

其實，趙中從2006年起就開始關注“中國水污染地圖”數據庫，每年平均向“中國水污染地圖”提供50多家把污水和有毒物質排放到黃河的企業信息。一些跨國公司開始關注這些消息，啤酒巨頭嘉士伯就是其中之一。

奔馬啤酒廠是當地唯一一家沒有任何污水處理設施的企業。環保部門雖然多次對奔馬啤酒廠進行處罰，但是罰金并不能促使其改正。在中國水污染地圖曝光后，綠駝鈴和公眾與環境研究中心一同找到該啤酒廠的控股方之一嘉士伯，三方做了長達一年的深入溝通，最終嘉士伯安裝了污水處理系統，并且接受了綠駝鈴的第三方審核。

正是綠駝鈴對企業污染的監督，引起了《時代》注意。2009年，美國《時代》雜志將本年度的綠色英雄分成4個組別：領袖與遠見之士、活躍人士、科學家與發明家、企業家。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理想：我們能夠造成改變。

趙中成了專職環保工作者后，“我可以撒開歡自由地到處跑了”。這些年帶領志愿者四處調查時他發現，與城市相比，農村的污染更隱蔽。甘肅一些較貧困、經濟發展落后的地區，環境問題與農民生計問題一樣突出，能不能把保護環境與扶貧有效地結合？這條路沒有人走過，他需要自己投入、摸索出一條路來。趙中制定了新的計劃——到農村，到更偏遠、更基層的地方去，扎實地做些具體的事情。

綠駝鈴自此開始和農民、政府官員大量接觸，開始嘗試在農村開展社區發展項目：在甘肅會寧牛家河村關注土地干旱、鹽堿化、農藥化肥污染問題，為村民建立生態農業合作社，推廣葵花等耐寒抗鹽堿作物；在“5·12”特大地震中甘肅受災最為嚴重的隴南市文縣茶園村，通過推廣草磚房、生態旱廁等生態建筑，減輕災民災后重建和恢復生產的壓力，同時保護當地生態環境。“葵花種植與生態農業示范推廣項目”還獲得了世界銀行的資助。綠駝鈴開始走上一條監督與建設并重的道路。

經常有人問他：“用人生最黃金的青春歲月從事民間環保活動你覺得值嗎？”趙中說，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是一種選擇。是每個人根據自己的興趣、志向、價值觀、理想和機緣所做出的選擇，和高尚無關。

9年環保路，趙中覺得自己成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