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國夢

趙瑜

看一個有關夢想的電視節目，一個救人的英雄，在救人之后摔傷住院，耗資極多。三個被救的人并不忘恩，盡自己所能地出錢出力，仍然無法治愈英雄。英雄為了不拖累被救的人，曾經偷偷轉院，然而，被救的人又一家一家醫院去找，終于找到。

看到這里，我已經淚流滿面。是的，這種主動施救的人道，以及不忘恩本的報答讓人感動。然而，事情并不因這些細膩的真情而變化，救人英雄的疾病惡化，三個被救的人來到電視節目演唱了一曲激動人心的《好人一生平安》，希望能獲得救助英雄的資金。節目里反復播放的對話細節，讓電視機前的我傷感了好久。自然，英雄終于獲得了一筆錢來治病。

照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可是，每每在這個時候，我腦中會突然蹦出一個疑問：對于這樣弘揚了正氣和道義的個體，為何只能由他們本人來承受救人后的傷痛及昂貴的開銷？為何不能有一個制度，對這樣的人進行保障，以策應和鼓勵更多的人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及時伸出援助之手呢？

在電視節目煽情和觀眾淚流滿面的同時，我突然覺得，這個社會是不是對不起這些流血又流淚的英雄？

不由得想起我的中國夢。首先，我的中國夢一定瑣碎而溫暖。從救人英雄的遭際來看，中國的公益制度是有著缺陷和不足的。那么，像電視節目里這樣既流血又流淚的英雄還有多少？這個群體用自己對國家的熱愛，對生活在這個國家的普通人的大愛，在他們遭遇困境時，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并為此受到了傷害。這些人身上閃著人性的光芒，這些光芒有溫度，有良善的感染性。所以，是正面而積極的能量。

不僅如此，那些被救的人滿心所懷的感恩也讓我感動。因為，正是這些舊傳統里所承襲的“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人性的溫良，讓公民意識萌生。

“公民”一詞不只有政治屬性，更有著難以詮釋的人性的光芒。

社會需要遵守交通規則的普通人，需要能蹲下來和孩子說話的長者，需要能耐心排隊的人，需要遇到不公平待遇會質問依據的較真的人，需要受挫了也不會因發泄而傷害無辜的人……

其次，我的中國夢一定會指向公民教育或者通識教育。我希望，小學生所接受的教育不再是拔高而虛空的道德說教。這些年來，我們的教育已經有所變化，比如，已經將小學校園里號召孩子們學習賴寧救火的宣傳口號及相關資料刪除，因為大家都意識到這是非常荒誕的。讓一個孩子犧牲自己去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個社會的精神出問題了嗎？那么當初為何還要堂而皇之地在各個中小學號召呢？正因為我們缺少公民意識，才會如此地呼吁道德。我夢想有一天，我們的教育，不再是虛構歷史，不再是拔高對普通人的道德要求，而是教育學生做力所能及的事，有自己的獨立判斷。

最后，我的中國夢一定與經濟富裕之后的國人有關。我希望中國有真正的“貴族”，他們有自己的精神，主動承擔社會的公益，在真正意義上愛國家。我希望富裕的人有愛他者的心，有公共道德，有公民精神。曾看過一則社會新聞，福州的鬧市區一直開著一家免費送饅頭的店，每天要送出兩千來個饅頭，主要幫助對象是環衛工人、流浪者和乞討人員。媒體曾多次去采訪，但一直也不知老板究竟是何人。

看到這則新聞以后，我長時間地被感動。這便是最大的善。因為這家店鋪已經開了多年，每天如此。相對于那些動輒就捐出數以億計錢款的富翁來說，我更喜歡這種助人的方式。這是一個精神非常富裕的人才會做的事情。他幫助人不是為了給自己帶來榮耀，而是為了做簡單持久的事情。他甚至影響到了被幫助過的人，影響到了我們每一個聽到此新聞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們也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也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的中國夢，自然是希望國家強大，民眾安樂。然而，這種宏大的夢想構筑在什么基礎上呢，就構筑在好的教育、良善的公民精神以及富裕之后的精神高貴上。

【原載2013年8月21日《甘肅日報·文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