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物流大國走向物流強國

欄目主持/陳祥森

《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審核通過后在業內引起熱議，大家都期待規劃盡快落實，從而使中國從物流大國走向物流強國。為此，本刊編輯部邀請把酒臨風、夜雨觀瀾、金玉其中三位專家做客“深度”欄目，共話《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敬請讀者關注。

專欄小編：三位專家好，歡迎做客“深度”欄目。最近，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研究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重大問題和上半年經濟形勢與下半年經濟工作。相關政府人士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提出的主要經濟政策具有“連貫性”，保持一定經濟增速，堅持穩中求進、改革創新依舊是下半年經濟工作的主要基調；多個部門的多個領域改革方案已研究成熟，高層會議定調下半年經濟后將會密集釋放。看到這樣的信息，結合《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來談談當前的經濟形勢和物流業今后的發展，三位專家你們有什么考量？

金玉其中：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入決定性階段，改革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國際形勢復雜多變，我們面對的改革發展穩定任務之重前所未有，矛盾風險挑戰前所未有。因此，我國發展必須保持一定速度，物流業亦如此，不然很多問題難以解決。

把酒臨風：從目前釋放的消息來看，保持經濟增速已經達成了上下共識。但這個增速更強調在調控方式上的創新，所以不能指望政府再度實施大力度的宏觀刺激政策。

夜雨觀瀾：今年2月，中央領導將當前中國的經濟表述為“三期疊加”：經濟增長速度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從整個經濟狀況看，我認為目前的低速增長實際就是經濟的下行。從制造業和物流業情況來看，正在經歷著經濟結構調整的陣痛期，很多企業在這次經濟結構調整中將會面臨洗牌和轉型的選擇。前些日子出臺的《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只是個框架性指導物流業發展的文件，還要等待具體細則的出臺才能落實。不過，我們要認清一點，不要指望國家再度大規模投資刺激經濟發展，對于物流企業來說，必須丟掉對宏觀刺激的幻想、早日投入轉型和創新中才會走上持續、平穩發展的道路。

專欄小編：近幾年來可以說是物流政策密集出臺的年份，可見中央極為重視物流業。6月11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的《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確定12項重點工程，提出到2020年基本建立現代物流服務體系，這是否意味著國家要推動我國從物流大國向物流強國轉變？

把酒臨風：我認為實施這個規劃目的就是要實現這個轉變。比如說，規劃明確了物流業具有基礎性、戰略性作用，把物流業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國搞市場經濟，而物流業是融合運輸、倉儲、貨代、信息等產業的復合型服務業，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這個提法充分顯示出物流業的重要性，到2020年基本建立現代物流服務體系，那也就是具有了物流強國的基礎。在具體內容上要提升物流業標準化、信息化、智能化、集約化水平，提高經濟整體運行效率和效益，明確了物流業轉型升級的路徑，表明了我國要從物流大國向物流強國轉變。

金玉其中：規劃既有中長期目標，為我國成為物流強國奠定基礎，又有解決當前存在問題的措施。我們看到規劃強調一要著力降低物流成本，加快物流管理體制改革，打破條塊分割和地區封鎖，加強市場監管，清理整頓亂收費、亂罰款等各種“雁過拔毛”行為，形成物暢其流、經濟便捷的跨區域大通道；二要推動物流企業規模化，推進簡政放權，支持兼并重組，健全土地、投融資、稅收等扶持政策，培育發展大型現代物流企業，形成大小物流企業共同發展的良好態勢；三要改善物流基礎設施，完善交通運輸網絡，改進物流配送車輛城市通行管理，加快解決突出的“卡脖子”問題，提升物流體系綜合能力，服務和聯通千百萬企業。規劃切中了物流業存在問題的要害，具有很強的操作性。

專欄小編：規劃從戰略高度提出建設綜合立體交通走廊，打造長江經濟帶。對于物流業來講，長江經濟帶是我國物流最繁忙的地區，提升這個地區物流業發展空間，既可以促進經濟發展由東向西梯度推進，又能優化經濟結構。對此，你們有何考量？

金玉其中：打造長江經濟帶，符合產業由沿海向內地發展的經濟規律，可以達到拉動經濟增長和經濟結構轉型升級雙重目標。李克強總理講，“決不能讓規劃只掛在墻上，落不到地上”，相信不久會有配套政策出臺。到目前為止，已經出臺的與物流業發展相關的區域規劃包括京津冀一體化、絲綢之路經濟帶、海上絲綢之路、長江經濟帶建設和支持東北地區發展等多個政策舉措，在此背景下，區域主題性投資機會或將再次提升港口物流企業的投資價值，產業由東向西發展和轉移的趨勢，將會帶動港口的發展，比如長江經濟帶的連云港、蕪湖港，京津冀一體化的唐山港，東北振興的營口港，物流方面的投資將會出現一個高潮。我預計，后期落實規劃時會有一系列相關政策作為微刺激政策利好物流業。

把酒臨風：日前我看到中儲股份發布公告稱，普洛斯20億入股中儲股份。海外巨頭布局中國物流業說明中國市場潛力巨大，物流業發展空間巨大。普洛斯估計中國需要在未來15年投資2.5萬億美元，倉儲空間才能達到美國目前的三分之一。規劃提出建設綜合立體交通走廊，打造長江經濟帶等，蘊含的商業價值巨大，比如長江經濟帶，可以形成直接帶動超過五分之一國土涉及近6億人的發展新動力，而且抓好綜合立體交通走廊建設，會使農業、工業、服務業大受益，經濟結構的優化，企業的轉型升級也會在其間實現。

夜雨觀瀾：落實規劃能夠給物流業帶來眾多投資機會，這也給當前經濟下行提振信心。我想，落實規劃，打造若干個經濟帶，說到底就是投資，但在現行的體制下誰能夠確保投資的效益？這是我最關心的一點。打造新的經濟帶和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開放合作新平臺，誰來主導？政府還是市場？直到今天我們嘴上說得清楚，但在具體干的時候就說不清楚了。規劃講，支持物流企業兼并重組則利于改變當前物流行業“大行業、小公司、營運效率較低”的發展現狀，提升物流行業內部資源整合預期和運作效率，確實為大型物流公司兼并重組和規模化發展提供較好的發展機會，然而我國物流業的現狀是中小物流企業居多，而且這個現狀誰也改變不了。做企業規模不在大小而在于效益，問題是我們的企業無論大小效益都不好，物流業很多企業虧得一塌糊涂，說是扭虧為盈了，其實那都是靠賣資產來填窟窿。因此，我覺得要把落實規劃放在深化改革之中，不進行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改革，落實規劃可能會成為一個轟轟烈烈的過場戲。

專欄小編：三位專家對落實規劃、打造經濟帶、優化經濟結構、企業轉型升級談了自己看法，都認為這是個投資的機遇，同時也說出了擔憂，認為不進行全面深化改革，落實規劃恐怕就是空談。那么，你們認為在落實規劃中如何進行改革？

金玉其中：我認為規劃對于“卡脖子”問題沒有回避，有關行路難、稅負重、物流用地、投融資制度、行政審批制度都有提及，那么落實規劃肯定會按照十八大既定的全面深化改革的精神來進行。前不久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研究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重大問題，這其實釋放出一個信號，依法治國，那些“卡脖子”問題會在法治下解決。

把酒臨風：依法治國、改革創新，都是落實規劃的保障，也是我們追求的目標。比如說，“公路三亂”、“最后一公里”這些問題，困擾物流業多年了，雖多次整治，卻屢改屢犯，這里面牽涉到政府部門的利益，不用改革的手段解決不了這些問題。政府為經濟服務，你那個部門，那個編制設置得不合理，所以需用改革的手段來進行，大刀闊斧削除不合理的設置。另外，依法治國，你再搞“三亂”我可以起訴。現在我們個人或企業起訴政府，法院極少受理，權大于法，民不和官斗，就是現狀嘛。因此，我贊成只有全面深化改革，依法治國才能落實規劃。

專欄小編：規劃的總體思路是以“完善網絡，優化結構、提高效率、提升能力、聯動發展、節能環保、惠及民生”為著力點，以體制機制和政策優化為保障，實現我國物流業由大變強的根本性轉變。我們是否可以理解“以體制機制和政策優化為保障”就是深化改革？

把酒臨風：我想應該是這樣。以現行的體制機制不可能保障規劃的落實。比如說，大家都說物流業稅負重，那么就要改革稅賦體制，健全稅法。時至今日，我國的預算法還不是個透明的，政府花錢誰來監管？沒人監管，納稅人根本沒有權力去監督政府花錢。正因為政府花錢缺少監管，所以稅收才高。有報道稱，現在經濟增速放緩宏觀稅負卻猛增8個點，世界少有啊。國家稅務總局原副局長許善達表示，從今年上半年官方公布的數據來看，政府收入占GDP的比重達到44%。如果按照新一輪財稅體制改革穩定宏觀稅負的原則，這一比重明顯偏高。政府收入占GDP比重大，意味著企業、居民的稅負較重。從國際上的情況來看，政府收入占GDP比重最高的是北歐的福利國家，大約為45%～50%，個別國家超過50%，但這些國家的教育、醫療、住房都是政府管；第二類是美國、英國、日本等發達國家，宏觀稅負大約為35%～40%之間。我們的宏觀稅負高于美國，但從用于社保支出這項來看，比他們要小。

夜雨觀瀾：我國政府收入占GDP的比重由2011年的31%上升到2013年的39%，今年上半年達到44%確實很高，即使44%的數據中，也并沒有百分之百覆蓋政府所有收入。從政府預算報告看收入一共有四項，公共財政收入、政府性基金收入、社會保險基金收入以及國有經營性資本收入。其中國有經營性資本收入上交給財政的數據沒有公布，但數字比較小，不到1千億。

把酒臨風：“共和國長子”不養家，看來真是名副其實。

金玉其中：前些日子中央審議通過了《深化財稅體制改革總體方案》，并且明確新一輪財稅體制改革的任務和時間表。中國新一輪財稅體制改革方案包括三大關鍵性任務：預算管理制度改革、稅制改革、中央和地方事權和支出責任的調整。從國家治理體系的角度看，新一輪財稅改革涉及政府與市場、行政機關與立法機關、中央與地方以及政府各部門之間的關系和權利調整，對于完善國家治理基礎具有重要的意義。比如，建立透明預算制度、完善政府預算體系、規范重點支出同財政收支增幅或生產總值掛鉤事項等，很大程度上是規范政府體系內部之間的收支行為。預算改革的最終意義在于，政府收支行為需得到社會各界的全面審視與監督，使財政成為陽光財政，確實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把酒臨風：預算改革關鍵是公開透明。這次預算改革，調整中央與地方政府間財政關系是深化財稅體制改革中的任務之一，在保持中央與地方收入格局大體不變的前提下，主要通過加大轉移支付力度，“合理劃分各級政府間事權與支出責任”來解決中央與地方的問題。那么，“保持中央與地方收入格局大體不變”，是否可以理解為宏觀稅負重的狀況依然不會改變？在現行財稅體制下，地方政府財力緊張而承擔的事權卻很多，如果“營改增”全面施行后，地方政府所依靠的營業稅將不復存在，那么地方財政很難支撐地方政府的支出，那些亂收費、亂罰款依舊杜絕不了。這個問題物流界也很關注，關系到切身利益，所以不是看政府說的如何，而是要看做的如何。

金玉其中：看看財稅體制改革的路程，我們可以看到的是逐步走向法治的道路。從“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到“科學的財稅體制是優化資源配置、維護市場統一、促進社會公平、實現國家長治久安的制度保障”，再到“建立現代財政制度”，最后落實為“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沿著這一條路徑，便可清晰地看出財稅體制改革有利于物流業發展，也是規劃落實的有力保障。

專欄小編：談到規劃落實的保障，法治是很重要的一條，比如說，公路三亂就是法治缺失的表現。加快法治中國建設，是在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尤其我國的經濟與世界越來越緊密，不加快法治建設會損害我國的投資環境。物流業是個投資密集的領域，更需要法治來保護。

金玉其中：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成就驕人，但也出現了貪污腐敗、環境污染、食品安全、信用消失、法治松弛、道德淪喪等嚴重的社會問題，并且一直得不到有效解決，反而呈日趨惡化的趨勢。新一屆中央領導一再強調依法治國，認為法治是徹底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手段，化解管治危機的基本方式。只有法治才能治理中國，這一認識已經成為國家意志，從十八屆三中全會到最近的政治局會議，都提出要推進法治中國建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在整個改革過程中，都要高度重視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發揮法治的引領和推動作用，加強對相關立法工作的協調，確保在法治軌道上推進改革。因此我覺得，接下來的改革是要在法治的框架內進行的。

把酒臨風：中國很多問題都是因為法治缺失造成的，比如，強拆、截訪、公路三亂等，并不是因為轉型時期才出現各種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像壟斷、利益集團不斷固化利益、社會財富分配不均，都是因為法治的缺失。當然有人會說，我們不是有反壟斷法嗎？但在權大于法的狀況下，法律成了遮羞布。“大老虎”執掌政法系統數年，法治建設出現大倒退。所以只有加快建設法治中國，才能讓全面深化改革本身于法有據，才能真正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才能實現民富國強的中國夢。

專欄小編：那么，我們如何加快推進法治中國建設，從而為規劃的落實提供保障呢？

夜雨觀瀾：加快推進法治中國建設，首先要堅持依憲執政。依憲執政是法治的基石，沒有誰能超越法律之上，包括執政黨。實現了執政黨的依憲執政，也就實現了法治政府，打好了法治中國的基礎。其次要加快法治建設，司法公平正義這道底線必須守住，不然社會會出大問題。對此必須加快司法體制改革。中國要建設法治國家、法治社會、法治政府，從頂層規范行政權力，提升政府依法行政水平，那么中國的市場將會是一個公平的市場，物流業在此環境下會得到健康的發展。

專欄小編：在本期談話的最后，我想請三位專家說一下你們最想說的話。

把酒臨風：這些年來我們搞市場經濟總覺得是個“半拉子工程”，原因就是政府管得太多了，政府無所不能，替代了市場，替代了企業，成了市場的主體，書記是董事長，市長是總經理。現在全面深化改革，要明確定位各級政府職能，推行權力清單制度，嚴格界定政府權力邊界，資源的配置以后不是由政府說了算，而是由市場來決定。我想，完成規劃中的12項重點工程，到2020年基本建立現代物流服務體系和建設綜合立體交通走廊，打造長江經濟帶這些任務，在一個法治的市場經濟環境下是能夠做好的。

金玉其中：我認為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執行力。中國很多改革沒按期執行，中央說的話下面湊合對付，比如，素有“經濟憲法”之稱的預算法制定于1994年，自2004年啟動修訂被擱置，至2009年重啟預算法修改，到今天仍沒有明確完成的時間表。再比如，去年4月李克強總理要求力爭2013年把鐵路運輸納入營改增，事實上是2014年才納入；電信業原計劃是今年4月1日納入營改增，結果是6月1日才納入。當然各方面都能說出一大推理由推卸責任，但這也說明下面的執行力有問題。對于我們物流業印象最深的2009年《物流業調整和振興規劃》，這個三年規劃有十大工程等等，到后來不了了之，雷聲大雨點小，一個國家級的規劃就這么給執行沒了。因此我想，落實《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執行力是關鍵。落實規劃的執行力，主體是企業而不是政府，企業首先要有利潤，規劃才好推進。所以，全面深化改革，簡政放權，深化投資體制改革，加大產權保護力度，放開自然壟斷行業的競爭性業務，加快服務業有序開放，放寬制造業準入限制，是企業極為期盼的，也是落實規劃的重要保障。

夜雨觀瀾：什么是市場經濟？市場經濟是保障公民權利和自由的經濟體制。什么是法治？法治就是規則之治、制度之治，也就是通過大家所認同的規則、制度來治理國家、管理社會、約束自己。那么市場經濟的法治對于公民來講意味著什么？我認為，法治中國的指向是保障公民的權利和自由。法治中國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在于保障公民的權利和自由，實現中國的繁榮富強。明確了這一點對于保護個人財產，保護企業家十分重要。讓公民的權利切實得到尊重和保障，對實施規劃，吸引投資，使中國從物流大國走向物流強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專欄小編：今天我們從落實《物流業發展中長期規劃》說起，拉拉雜雜說了很多，更多地是在談如何為落實規劃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我們物流人都有一個美好的物流夢，這個夢就是物流強國夢，落實規劃其實就是為中國成為物流強國奠定基礎，要打好這個基礎，需要做很多事情，尤其是當前社會存在的痼疾還很多，必須深化改革才能根治這些痼疾。接下來，讓我們都做改革的行動者，努力實現我們的物流強國夢想吧。好，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感謝三位專家的參與，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