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FTA中地理標志的中國策略

程淑琴

（安徽行政學院，安徽合肥230059）

基于FTA中地理標志的中國策略

程淑琴

（安徽行政學院，安徽合肥230059）

地理標志是FTA中較為敏感的談判領域之一，在TRIPS中已有的地理標志多邊保護規則空白點也較多。由于多哈回合談判艱難曲折，很多國家便將目光投向FTA，各國努力通過形式多樣的FTA實現自己的利益，在此過程中也給地理標志保護問題帶來新的挑戰。我國應審慎處理FTA談判中的地理標志問題，積極完善相關法律和機制，以適應FTA帶來的地理標志復雜變化。

地理標志；FTA；TRIPS；市場準入

世界貿易組織（WTO）對地理標志（又稱原產地標志）的表述為：地理標志是鑒別原產于特定成員國領土和特定地點的產品的標志，標志產品的質量、商譽或其他特性主要依托其原產地而存在。在貿易和一般消費中，地理標志是鑒別和評價某一產品的參考標準。在WTO、TPP等自由貿易協議中，地理標志被理解成知識產權的一種。［1］

一、WTO和FTA地理標志保護回顧

地理標志作為知識產權的一個組成部分，早在1883年締結的《巴黎公約》中就開始體現，其與1891年的《馬德里協議》和1958年的《里斯本協議》構成了知識產權領域地理標志國際保護的基礎性國際法。1947年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第9條第6款涉及如何處理商品原產地名稱的使用。TRIPS（即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是WTO一系列協議中十分重要的一個協議。烏拉圭回合談判中，地理標志被列入TRIPS之中，確立了成員國認可的地理標志國際最低保護標準。TRIPS厘清了原產地標志、商標、地理標志之間的關系。TRIPS于1993年12月5日通過，1995年起生效，是當前世界范圍內保護知識產權領域中影響力強且保護水平和力度得到多方認可的一個國際公約，但TRIPS僅規定對酒類等少數幾個產品的地理標志提供更高水平的保護。

TRIPS對葡萄酒和烈性酒地理標志明確規定進行特別保護，禁止在葡萄酒和烈性酒產品中使用容易混淆的同形同音異義詞，禁止使用他國專有地名。例如，禁止他國使用“波爾多”（bordeaux，法國著名葡萄酒產地）。目前，各國對地理標志保護范圍仍存在爭議。歐盟主張將奶酪等更多的產品納入地理標志保護范圍，但其他國家認為成員國有權選擇商品納入地理標志保護范圍，如存在爭議可在政府間進行協商，而不應受限于TRIPS。

聯合國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管理著和地理標志相關的知識產權國際條約，但WIPO沒有有效的手段制止和懲罰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而WTO可以通過爭端解決機制懲罰違反地理標志的行為。WTO由于成員國眾多、效率低下，至今在多哈回合談判中也未能取得顯著進展，因而一些對地理標志期望值較高的國家將目光投向自由貿易協定談判（FTA）。從某種意義上講，各國可以通過FTA繞開WTO多邊協議的困難，另辟蹊徑推動貿易自由化并就自己關心的問題達成協定。區域性FTA談判往往由區域內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大國主導和推動，在已有的雙邊或多邊協議的基礎上展開談判，這樣比較容易形成實質性成果。事實證明，無論是北美自由貿易區（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rea，NAFTA）還是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其談判的效率都較高。因此，各國紛紛通過FTA來表達和實現在地理標志問題上的意愿。

2013年7月15日至25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PP）第18輪談判在馬來西亞舉行。2013年3月，中日韓自由貿易協議談判啟動。2013年5月，以東盟為主導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在澳大利亞舉行新一輪談判。僅僅在亞洲就存在交叉并進的多邊FTA框架，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統計，截至2013年1月，亞洲地區已經簽署并生效以及正在談判的FTA已達257個。在WTO框架內，基于不同的國情和利益，歐盟和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或地區在地理標志問題上意見分歧較大，這是WTO談判困難重重的原因之一。就是在FTA談判中地理標志依然存在一些問題。比如TPP秉承高質量、全方位的原則，內容涉及知識產權保護、環境保護、勞工標準等，一些條款對現階段的部分成員國來說要求過高，難以在短期內達到要求，因而會在短時間形成數量巨大的FTA，各自對地理標志問題進行理解和表述，難免會形成重復和沖突。此外，各國法律和制度對地理標志的保護方式也不同，如歐盟對地理標志專門進行立法予以保護，而以美國為代表的國家主張通過商標法進行保護。因為美國在地理標志保護問題上認為現有的商標法有能力保護地理標志，因而再進行地理標志專門立法將和現有的商標法產生重復和沖突。

二、FTA模式下地理標志保護的作用

地理標志作為一種專門識別商品來源的標志，其使用者是一定地理區域內特定產品符合條件的生產者。在FTA談判中各國之所以關注地理標志談判，是因其中存在著的巨大利益。

（一）地理標志意味著超額利潤和市場準入

一般意義的初級農產品難以實現高額收益，現代農產品國際貿易中需要地理標志來支撐高附加值的農產品。歐盟就將地理標志作為農業保護政策的一種重要支撐。在亞洲，一些國家也將地理標志看作本國農業及加工產品可持續發展的一個重要支柱。在地理標志保護領域，各國認識和發展極不平衡，歐盟基于保護農產品的角度最早開展地理標志保護工作，試圖通過謀求國際間FTA使其產品獲得公認的地理標志，為地理標志的持有人及其產品帶來市場保護，并通過地理標志形成差別化市場待遇進而獲得超額利潤。通過FTA，某種地理標志可以得到更多國家和地區的承認，從屬于地理標志的產品的市場拓展能力就會增強。這歸因于地理標志具有排他性的產品信任屬性。雙邊的FTA中地理標志的保護會引起第三方的關注，當進口國加入FTA，承認了貿易伙伴國設立的地理標志，其他國家的商標如果與通過FTA互認的地理標志相沖突，一旦訴諸法律，法院就可以裁定其他國家的商品侵犯了地理標志，該產品就會被禁止銷售而且必須退出進口國市場。基于此，美國在其主導的TPP中強調通過商標來保護地理標志，從而限制TPP成員國FTA中涉及地理標志的相關行為，以維護美國的貿易利益。

（二）保護消費者和地理標志所有者的合法權益

在消費和流通環節評判產品時，消費者往往對標注地理標志表現出信賴。如在中國，高端消費階層愿意高價接受標注為法國特定地理標志的葡萄酒就是一個良好的例證。FTA保護地理標志的另一個層面就是保護消費者的選擇權。濫用、仿冒或虛假使用地理標志都會導致消費者利益受損。FTA強調保護地理標志既可維護市場公平秩序，也可實現保護消費者利益的訴求。

對于地理標志的所有者來說，地理標志代表著聲譽、市場和財富。由于地理標志能帶來巨大的商業利益，因此也就不免會吸引其他業者模仿或虛假標注。在WTO框架下，地理標志是作為知識產權來保護的。TRIPS規定，涉及地理標志問題，各成員國應采取法律手段予以保護，防止不符合地理標志的貨物被標示和說明時混淆貨物來源，誤導公眾判斷，這種知識產權保護的特點就是禁止仿冒和假冒。就現有FTA而言，對地理標志的保護大多是在TRIPS基礎上強化防止假冒和維護國際貿易語境下的市場公平競爭。

（三）保護傳統工藝和文化

地理標志表明產品的優秀品質與特定的地理環境的關系。在很多產品的生產過程中會使用與地理標志產品同樣的生產技術，甚至更為高效的現代科學技術，仿制生產地理標志的產品質量和工藝未必不如地理標志注冊產品，可能達到地理標志產品生產標準和品質，甚至在部分性能上可能超越原產品。如果放任市場競爭，仿制者未必不能勝出。地理標志產品的特殊品質源于特定的自然和社會環境，真正的產品形成需要特定的文化背景，需要有悠久歷史傳承的傳統工藝為先決條件。所以保護地理標志不僅是保護了一般意義的市場利益，保護了特殊的生產工藝，更是保護了一種悠久的傳統文化，這是各協議保護地理標志的積極意義之所在。［2］

三、FTA模式下我國對地理標志的保護分析

我國目前共有3個國家部門對地理標志進行注冊、登記和管理。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負責集體商標或證明商標的法律注冊和管理，國家質檢總局和國家農業部以登記的形式對地理標志進行保護和管理。其中，由于國家商標局是以商標的形式對地理標志進行注冊，因而具有法律地位，所以對地理標志產品的保護更加有力。［3］

（一）中國簽署的FTA對地理標志保護的現狀

中國已經與東盟、新加坡、智利、巴基斯坦、新西蘭等國家或地區簽署了雙邊或多邊的FTA，雖然并不是在所有的FTA中都體現地理標志的內容，但在中國—新西蘭、中國—秘魯等FTA中明確了地理標志的相關條款。與歐盟、日本、韓國也正在進行地理標志方面的接洽。通過與TPP成員國簽署FTA，有助于更廣泛的地理標志合作的形成。

中國已簽署的FTA中對地理標志表述并不相同。比如與新西蘭的FTA中明確地理標志的定義和應遵循TRIPS，但由于沒有說明互認的地理標志適用類型和范圍，沒有明確雙方是全面互認對方認定的地理標志還是經過雙方協商按照TRIPS進行分類保護，因此容易產生分歧。參考其他國家的FTA，中國今后簽署的FTA應注意技術性問題的細化，回避或不再側重地理標志的定義等內容的表述，而是采用按類別清單式列舉雙方互惠的地理標志。

（二）我國與地理標志相關的法律制度保護

我國目前主要是通過《商標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對地理標志提供保護。《商標法》第16條規定：“商標中有商品的地理標志，而該商品并非來源于該標志所標示的地區，誤導公眾的，不予注冊并禁止使用；已經善意取得注冊的繼續有效。”《反不正當競爭法》將“偽造產地”認定為不正當競爭行為。此外，我國農業部、質檢總局也通過行政程序認定地理標志，對地理標志實施保護。如國家質檢總局發布了《地理標志產品保護實施細則（暫行）》。需要指出的是，《商標法》明確的是地理標志的概念，但沒有明確地理標志的私法性特征，《刑法》和現有經濟法中沒有明確對當事人的權利保護，因而與其他國家相比，法律保護的層次偏低、保護概念較模糊。

TRIPS涉及的地理標志體現私權屬性，因此允許轉讓及準許他人使用，但地理標志權益的讓渡又與其他類型的知識產權不同，受讓人必須在注冊地域內生產經營符合地理標志注冊規范標準的產品時方可使用，而我國現有法律規定滯后于TRIPS，容易在FTA框架下形成爭議。我國目前證明商標或集體商標的地理標志的注冊登記由兩個部門進行管理，地理標志注冊申請人也不明確，地理標志審查、確認、注冊過程常常在各部門間形成制約。

（三）我國對地理標志的保護范圍與質量監管

我國自1994年開始將地理標志納入商標法律保護范疇，自1995年開始接受地理標志注冊申請以來，通過地理標志保護的商品五花八門，除豆腐干、香梨、蘆柑、茶葉、西瓜、藥酒、羊肉、牛肉、蘋果、螃蟹、栗子、青蒜、活雞等產品以外，還包括梅花鹿、人參、煙花爆竹等產品。而在國際上，TRIPS和FTA適用的地理標志保護的商品范圍目前僅限于農產品、食品、葡萄酒、烈性酒等較小的范疇。我國已經通過地理標志審核的產品范圍大大超過了現行TRIPS和FTA的范疇，更是超過了歐盟國家的范疇。因此，我國的商品地理標志保護范圍尚需審慎研究，否則在FTA談判中很難得到對方的認可。

我國對地理標志的保護更多注重注冊和使用權管理，而缺乏相關部門后期的質量監管。在產品質量上缺乏有效的質量控制機制和監督機制，取得地理標志后，相關產品的生產者和經營者質量管控意識和能力較弱，隨意授權地理標志的使用并擴大地理標志的適用范圍，這樣無疑會對地理標志本身的信譽帶來負面影響。地理標志是一個地方的公共財富，因而其質量標準必須嚴格，難以保證質量的地理產品很快就會變得毫無價值。因此，我國地理標志擁有者和注冊機構必須高度重視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監督管理。

四、立足FTA的中國地理標志保護策略

地理標志問題的核心是市場準入，在FTA中保護地理標志，就在于本國的地理標志可以得到對方以及第三國的尊重，保持相關產品的競爭力。我國是地理標志資源豐富的國家，在FTA快速發展的今天，與歐盟等國家或地區相比，我國的相關法律和制度存在許多不足，需要進一步加強對地理標志的保護。

（一）完善地理標志法律保護

應立足FTA，結合TRIPS相關要求，對地理標志進行專門立法或者在《商標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產品質量法》中增設保護地理標志的內容，在刑法、經濟法中規定當事人的權利保護和違法者懲處條款。指定單一主管部門負責地理標志商標注冊，對地理標志注冊條件和程序進行詳細規定。規定申請地理標志注冊人的資質（如由地理標志所在地的行業協會或當地政府部門擁有注冊資質），建立專門機構負責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監管，避免管理機構責任劃分范圍不清的問題，通過部門間協作，實現對地理標志的注冊保護。

（二）建立地理標志產品質量監督管理體系

在FTA談判中艱難爭取到的地理標志認定并非一勞永逸，產品質量才是其市場價值的載體。如法國干邑是一種葡萄酒原產地的地理標志，早在1909年法國就頒布法令厘清干邑的地理區域，細化葡萄生產區，并制定嚴格的標準，對葡萄的品種、制作和儲運的器皿、制作流程甚至制作干邑的葡萄每棵結多少果穗、每畝的產量都進行嚴格的規定，從而保證了法國葡萄酒地理標志的長期市場價值。而我國過去常常出現地理標志申請注冊無人關注，一旦注冊成功具有市場價值后，各類主體蜂擁而上，有地理標志的產品產量以幾何速度增加，致使產品質量無法保證，甚至難以保證相關農副產品的安全性，因而地理標志產品的價值很快不復存在。所以，必須將可持續發展的質量意識納入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監管中，應杜絕地理標志產品的無序發展，實行產量配額管理等制度，實施地理標志退出機制，讓每個使用地理標志的收益人都對產品質量負責。［4］

（三）關注FTA談判中的地理標志問題

我國在知識產權領域有自身的利益，不能簡單認同發達國家的做法和主張。地理標志是一把雙刃劍。歐盟所主張的擴大化地理標志保護，從公平普遍意義上主張對所有地理標志產品進行有效保護。然而，我國在相關法律制度和地理標志保護意識等方面都存在不足，很多問題尚未厘清，一旦貿然簽署協議，發達國家就會利用自身優勢擠占我國相關產品的市場空間。我國應該基于具體國情進行不同行業的利弊分析，商定在現有TRIPS的FTA保護標準。

有些國家地理保護體系較為復雜，甚至有像韓國《商標法案》、《農產品質量控制法案》那樣的雙地理標志體系，大量的地理標志產品對我國的相關產品形成沖擊。以韓國泡菜為例，2013年2月起，韓國為泡菜申請加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第八次會議予以了批準。韓國相關機構不僅把泡菜的英文名稱由“Chinese Cabbage”（中國白菜）改名為“Kimchi Cabbage”（泡菜白菜），還將泡菜進行地理標志注冊。如果在中韓FTA談判中中方接受“韓國泡菜”的地理標志，就會嚴重打擊我國菜農和相關企業的利益，因而必須更換商標和產品說明。在FTA談判中地理標志條款的表述需審慎，在FTA表述中再簡單進行地理標志概念的表述或仲裁程序的規定已沒有太多意義，應盡量采取有選擇的清單式列舉地理標志產品，減輕對市場的沖擊。地理標志問題不僅僅限于雙邊或多邊的FTA，貿易伙伴與其他國家簽署的FTA也需關注，否則也可能發生涉及我國產品被限制市場準入等問題。

五、結語

從前文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一個國家有多個FTA的情況下，地理標志引起的市場準入沖突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地理標志的國際保護規則由于受到快速發展的FTA的影響，正面臨著重構和轉變。地理標志問題的核心是市場準入，我國作為一個擁有悠久文化傳統、地理標志資源豐富的國家，應重視地理標志的保護，完善地理標志法律體系與管理體系，做好地理標志的保護與應用，這對于我國國際貿易的發展有著積極而長遠的意義。

［1］那力，魏德才.論FTA中的地理標志與中國的選擇［J］.江淮論壇，2013，（4）：120～125.

［2］郭磊.法國地理標志保護及我國法律的完善［J］.中華商標，2013，（7）：74～77.

［3］百度百科.地理標志［EB/OL］.http：//baike.baidu.com，2013－12－29.

［4］楊敬宇，張維.基于地理標志的甘肅中藥產業集群化發展研究［J］.當代經濟，2013，（15）：12～15.

【責任編輯：甘海燕】

China＇s Strategies Based on FTA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CHENG Shuqin
（Anhui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Hefei230059，China）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GI）is one of themore sensitive areas of FTA negotiations.In the TRIPSmultilateral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the existing protective rules havemore blank areas.Due to the difficulties in Doha Round，many countries put their efforts on FTA，so as to realize their own interests and influence through various forms of FTA，and at the same time they challenge GI protection.For GI，China should be cautious in FTA negotiations，improve the relevant laws and mechanism，to adapt to the complex changes caused by FTA.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GI）；FTA；TRIPS；market access

10.16713/j.cnki.65-1269/c.2014.02.012

F744

A

1671－9840（2014）02－0016－05

2014－02－20

安徽省社科規劃項目“基于地區差異的加快安徽出口貿易發展對策研究”（項目編號：AHSK11－12D14）

程淑琴（1974—），女，安徽行政學院、安徽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國際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