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銘（長詩）

郁蔥

這些天陷在俗事里，

很枯竭、很疲憊。

可想想，什么是“雅”事呢？

不是嗎，抒情也要有個踏實的心境，

看來，有的時候，從虛擬的詩意里走出來，

未必不是一種境界。

那個時間天還不太亮，

也許是陰著，也許是渾濁。

突然想起兒時的純凈，

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種純正的感受了，

像草莓蘋果西紅柿和那些水果蔬菜，

越來越沒有味，

一個乏味的年代。

石家莊的霧。那霧艱難、無力、拖沓、遲緩，

一點兒也不瀟灑，

既不現實主義也不浪漫主義。

就像一生中，我們用許多膚淺的聲音說話，

如果我們運氣足夠好，

偶爾會在詩中找到一點兒真實的聲音。

人生存是為了找到基本的人性，

我們有嗎？

生活中能有多少大事？

即使有，它們也被遺忘被放棄，

微不足道的東西在耗損著浪費著你。

越微不足道你就越無奈，

許多時候你根本看不到它，

但它會給你帶來感覺，像是細菌。

它如果膚淺，就傳染得你也膚淺，

它如果平庸，就發酵得你也平庸，

它如果狹隘，就蔓延得你也狹隘。

避之不及。

輝煌和黯淡都經歷過后，

你就會發現，

它們各自之間的距離，其實不足一厘米。

那一年的七月，溫州。

那么多的生命遠去。

在冰冷的鐵軌上消失，

然后，被忘記。

我們身邊哪里會有那么多的詩意？

我們丟了生活。

既然世界上有這么多使我們悲傷和沉默的理由，

我們還能說些什么？

那個矛盾的城市，

淹沒了多少道義的理想。

深夜，京廣線悠遠的汽笛聲，

那些天好像也很沉寂。

想起了我最初寫詩的原因：她能夠通往其他，

而現在，這條路這么狹窄，

怎么覺得和曾經的某一天一模一樣呢？

樹、霧、遮掩著的陽光、溫度，

這么單調，這么重復，

現實中，那些真實，那些偽飾，

那些硬度，那些虛妄，

都終將保留！

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想象的世界，

然而現實有的時候無論你有怎樣的想象力，

也讓你目瞪口呆。

中華大街，這里的20點，

這里的動感、靜感、質感、情感，

這里的內容動作情境內涵，

這里的單純和冗雜，

這里的選擇和拼貼，

彌漫著深夜膨脹了的快感。

又是這個時間。總是這么靜寂，

總是這么無形，總是這么無邊無沿。

“讓黑夜告訴我們真實的自我，

讓白晝告訴我們理想中的自我。”

——托馬斯·特里昂的話。

讀到它的時候覺得，

這句話反過來說，也很準確。

你看一只50萬年前的蜂巢，

與現在的蜂巢，從結構到材料毫無二致。

太陽，不一定每天都是新的，

人生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平淡，

而不平淡的那一小部分，就叫做“殘酷”。

到端午節了，感慨又多了起來。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屈原的思想至純至善，

但也孤獨。

一個人太浪漫主義理想主義，

最終要么毀掉自身，成就文字，

要么把自身和文字都被毀掉。

一直想說的一句話是：價值和意義。

早晨有新鮮的顏色，有新鮮的氣味。

有的時候，一天如同一生那樣遙遠，

許多溫暖和許多涼意，

是在安靜、柔軟的早晨得到的。

盡量往美好里感受吧，不然可怎么辦呢？

——自然、直接、本能。情感的濃度和深度。

剛才飛過去的肯定是一只小布谷鳥，

叫聲短促而尖利，

沒有平時布谷鳥叫的悠遠、從容、有節奏。

一只鳥，也許在替我們展示另一面的真實。

“但是這個世界并不幸福”。

無論是晴朗、陰郁、塵霾蔽日，

無論是那么多不公那么多不平那么多白日見鬼，

你都要學著適應學著練習微笑，

我是理想主義者，

也經常是現實主義者。

深夜了，寂靜如常。

喜歡那種單純的幸福。

是啊，單純就幸福，

鮮靈一些，別總在一種狀態里沉著，

總比蒼白要好，豐富的，光澤的！

有潔癖，有激情，充沛飽滿。

祈禱這一些都衰頹得晚一些，

就這么久的積累著，

更純潔更干凈。

現世，大多有悲愴滄桑的格調，

那些好的瞬間，不一定多，有就夠了，

哪怕暖了一個人，

也是暖了這個世界。

想到了另外一個場景——牙齒被石頭一個一個敲斷，

許多情境是融合的單純的零亂的曖昧的，即興而浮華。

人不需要墮落，就已在深淵，endprint

沒有陽光的撫摸，

也就沒有她的摧殘。

歲月啊，這么快？

有點兒緊湊，有點兒草率，

噓，我告訴你，世界上真的有幸福。

所以，還是要對這個世界，

充滿好感。

今天怎么了？

一些舊事怎么依然那么清晰？

有人想讓人們把許多經歷都忘掉，

但忘不掉！十年前的忘不掉，

二十年前的更忘不掉——即使我們一直勸慰自己。

一直在想著去克拉瑪依采訪的那位記者的話：

“這還是人組成的世界嗎？

這還是人生活的世界嗎？”

災難是不可逆的，

但灰色的良心應該可逆，

泯滅的良知應該可逆，

低下的道德標準應該可逆，

如果真的連這些都不可逆了，

那就不僅僅是葬送了那些孩子了，

連我們也遲早會被毀掉！

如果一個窗子被打碎，

其它窗子也會被打碎。

昨晚路過那片高大的建筑群，

怎么覺得，那里的每一個窗子都是破碎的？！

好人不讓人心冷。他們不是。

當你看到了更多“非真實”的時候，

你也一定會想著把它變為真實。

“如果可以，讓我們寫作”，

“如果可以，讓我們思考”。

——說不了真話就不說話，

不說話也不說假話。

這幾天，全然沒有了詩意，

枉對秋日高爽。

本以為歲染滄桑，心也淡然了。

權力與我無干，

利益與我無干，

功名與我無干，何以動情？

想起來還是一個“詩”字一個“人”字，

有這兩個字，心就會熱！

這個季節，每天早晨的時尚，

晚上就過時了。

世界依然故我，

我想要說一句最殘酷的或最溫馨的話，

如果有人脆弱，

如果有人寂寞，

如果有人有足夠的承受力，

我就說出來。如果沒有，

就自己熬過這個晚上。

我會想，又一天過去了，

其實什么都會過去，

——好和不好的會過去，

愛和不愛會過去，

善的和惡的，

也都會過去。

午夜里，又在想象另一個城市的躁動、曖昧與安然，

它與我的城市有相同也有不同。

這個時候突然感覺沒有了距離，

那個城市的所有聲音，都能聽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