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豬

◎李立泰

馱豬

◎李立泰

那年，父親和四叔都窮得沒分錢，商量個掙錢的法。

他們研究了幾套方案，掙錢門路違法的多。不投機倒把，怎么掙錢啊？當年工商行政管理所專門打擊不法商販。抓住輕則罰款，重則批斗、戴高帽子游街，甚至要敲鑼邊走邊說，別跟我學，我投機倒把了！等等。折騰得厲害有出人命的。

一說被抓，父親、四叔不寒而栗。那咱犯法的不做。

最后確定去河北省馱豬，河北小豬秧兒便宜。

豬屬于農家飼養的動物，馱豬還好說點。毛主席號召“大養其豬”。為了多積肥發展生產提高產量。咱是社員，買來自喂。腰窩鎮集上賣的小豬兒，大都是從那兒倒騰來的，有的倒了幾遍手。

說了就辦，抓緊借車子，最近出發。父親到俺姨姨家借來車子，給車子搞油，捆綁后座架，買來兩個竹簍子，盛小豬兒。

四叔是農村文化人，隊會計，算賬沒說的。他們帶的干糧還是不錯的，母親給父親烙的雜面餅，摻了半碗白面。第一天就騎到南宮縣境內了，第二天到了寧晉縣城。

父親回來曾說過“擰筋”縣，叫的這名怪特殊，我們感到挺好玩。叫“順溜”縣多好聽啊。

當天趕集買小豬兒。豬市里豬多了去了。老母豬帶一群，光小豬占多半個豬市，大豬半大豬一大片。還有高大粗壯的牙豬專門從事配種的家伙。當時正在表演，人們興奮地“嗷嗷”叫，圍觀者站圈外……父親四叔沒心情看這玩意。他們在小豬圈里轉悠，買一只小豬兒一二元錢左右。

父親買了一窩十六只小豬，四叔買了一窩十五只小豬。裝好小豬，他們找茶館兒，打住車子，叫老板娘把餅熱熱。一毛五的菜底兒，煮上餅，熱氣騰騰的，吃了往回趕路。

賣家把小豬喂得飽飽的，都撐得小肚兒歪歪著。

第一天從寧晉集上出發，騎了不足百里，天嚴嚴實實地黑下來。父親說，四弟住吧。巨鹿縣境內一小店里住下來。父親他們先把小豬放出來，茶館老板有一個個小豬圈，看來專門預備的。簍子里豬糞倒出來，刷刷涼上。

老板娘給沖壺茶水，色倒挺重，父親四叔說味不正，蘋果葉子冒充了茶葉。

四叔褂子兜挎了兩桿鋼筆，老板娘誤以為是有錢的主哩。叫四叔聽聽她的礦石收音機。屋外的天線高高的直聳云端，天線架子是十字形的，上邊繞了若干鐵絲。這時四叔戴上耳機聽不清，老板娘拿手電照著天線轉動。

礦石收音機，一個三極管，一個礦石要用手調才勉強聽到河北節目。

父親喊，四兒來睡吧。

父親怕漂亮的老板娘把四叔拿下，她眼里的鉤子早抻出來了。四叔小伙兒留著分頭，利利索索。那娘們兒的胖腚蹭了四叔好幾家伙。弄得四叔心里撲騰撲騰地癢癢。

四叔告訴父親，大哥，電臺說明天有冷空氣南下，就是北風。

店是干砸房，不提供被褥，住店人自備。父親他們沒帶著，就和衣而臥，好在不是太冷，堅持到凌晨。

他們就裝豬出發。店錢每人兩毛。

上半天還行，午后起北風了，父親他們往東南方騎，屬偏順風。但刮得車子晃悠，原因是兩個簍子吃風。父親計劃到半夜也往家趕。

父親的車子不爭氣，后胎打了炮。前不著村后不挨店，咋辦？父親把豬簍卸到四叔車子摞上。都步行推著前進，累得大汗，褂子溻濕半截。好不容易找到個修車鋪，拾掇好天黑了。

四叔屁股磨出了泡，實在沒勁騎了，餓得前心貼后心，豬也餓得吱哇亂叫。

離家還有六七十里，住吧。

這個店有雅間，提供被褥，但收費每位八毛。

他們舍不得享福，還是干砸房。

這一晚的罪可難受哇。冷空氣管用了。父親四叔凍得渾身哆嗦，找遍了店家，沒一點東西蓋，哪怕有個草笘子蓋蓋也將就啊。沒有。

急中生智，父親四叔把大土炕上的席揭下來，蓋在身上……照樣瑟瑟發抖。

第三天回到家，趕集賣豬，被工商管理所查住。準留倆豬自喂，其它的派賣。

那次馱豬，只賺了倆簍子。

責任編輯/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