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義
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長春,130012
近代中國,高等醫學教育在繼承與發展傳統中醫教育的同時,也引進西方醫學教育,中西醫并存,在學術上起到了百家爭鳴的作用,客觀上促進了民國西醫學術的發展,開啟了中國醫學教育近代化歷程。
晚清時期(1840-1911年)。1862年,洋務派將在京師開設的同文館、太醫院教習廳改為醫學館,首開學習西方醫學教育的辦學經驗的先河,同時傳承和發展了傳統的中醫教育,為我國近現代醫學教育學科分類和課程體系框架的形成奠定了一定基礎[1]。而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第一所近代新式中醫學校是1885年陳虬在浙江瑞安縣創辦的利濟醫學堂。 1866年,美國傳教醫師嘉約翰在廣州創立中國最早的西醫教會學校——博濟學堂(今中山醫科大學的前身)。在中國,博濟醫學校最早開展了解剖學、生理學、病理學、微生物學的教學工作[2]。
這時期,在學制改革中也有關于醫學教育的具體規定。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4月,清政府戊戌變法,創辦京師大學堂,在專門學中設立衛生學(包括醫學)。7月,光緒帝諭管學大臣孫家鼐認為“醫學一門,所關至重,亟應另設醫學堂,考求中西醫理,令大學堂兼轄,以期醫學精進”[3]。可見,西醫在清末終于得到中國最高統治者的正式認可。在孫氏籌辦京師大學堂疏中,分為10科,第10科為醫學科,但未實行。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張百熙擬《欽定學堂章程》(壬寅學制),規定大學分科仿日本體例,共7科,醫術列于第7,下分醫學及藥學兩目。但此章程翌年廢止。1903年6月頒布《奏定學堂章程》(癸卯學制),將大學堂分為8科,第4科為醫科大學。分兩門,一為醫學,30門;一為藥學,17門。醫本科修業年限為3-4年,預科3年。
北洋政府時期(1911-1927年)。這一時期,從1912-1913年壬子癸丑學制到1922年壬戌學制,都頒布了相關醫學教育的學制、章程等,主要借鑒國外尤其是日本學制,并根據中國國情加以修訂。從此,我國的醫學教育開始納入正式的教育體系。
1912-1913年壬子癸丑學制規定在高等教育階段不分級,設立大學。大學實際分為預科、本科、大學院3個層次。其中預科3年;本科3-4年,分為文、理、法、商、醫、農、工7科;本科之后設大學院,不定年限。另外,還設有與大學平行的專門學校,包括醫學、藥學。醫學51門,藥學52門。后又頒布了專門學校規程,醫學48門,藥學31門。
1922年壬戌學制把大學分為4個層次:①大學。可設單科或多科,取消大學預科,學制4-6年,醫科規定至少5年。②專科學校。學制3年,如超過3年,與大學待遇同。③大學、專科學校。可設立專修科,年限不定。④大學院。招收大學學院本科畢業生,年限不定。
1926年,教育部為了統一全國醫校課程,更定新制,廢去在大學2年的預科。將原定5年的醫學課程改為6年[4]。
南京國民政府時期(1927-1949年)。其標志為1929年12月教育部與衛生部鑒于“醫學教育之重要,久為世人所公認。關系于民族之強弱,國家之盛衰至深且巨”,“特設醫學教育委員會以司其事”[5]。醫學教育委員會下設常務委員會,分設助產、護士、藥學、牙醫、中小學衛生、中醫、編審等教育專門委員會。
隨著衛生行政與醫學教育機構的設立和健全,教育體制和制度的進一步完善,各式新型醫學校涌現,培養了大批人才。1928-1947年20年中,僅有高等醫學院校畢業生9000人。在40年里就培養出20000名正式醫生,300名牙科醫生,2000名藥劑師,13000多名護士和10000多名助產士[6]。
從辦學主體來看,存在著公立私立并存、中西醫并立等多種辦學模式。主要有4種:①教會醫學校,如圣約翰大學醫學院、湘雅醫學院等;②國家各級政府辦醫學校(含國立和省立),如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和上海醫學院;③外國人辦的學校,如北平協和醫學院、上海同濟醫學院等;④國內私立醫學院校,如東南醫學院、同德醫學院等。各種院校中,既有單設的專門醫科院校,也有附設于綜合性大學的醫學院。據1937年教育部醫學教育調查統計,當時各類醫學校總計33所。其中國立4所,省立7所,私立6所,教會辦8所,外人辦4所,軍醫學校2所,不詳者2所[7]。
辦學思路不一。教會及外國人所辦學校由于經費充足,更注重質量與長遠利益及影響,大多走精英教育路線,培養高級醫療人才,招生人數相對較少,多采取長學制模式(6-8年);相反,另外兩種類型的醫校為解決中國醫療人才匱乏現狀,關注現實需要,大多走與國外辦學互補的路線——大眾教育路線,學制較短(4-5年),招生人數較多。所以,修業年限4-8年,各不相同。
教學流派不同。不同的辦學主體出現了多種教學流派。當時就存在所謂德日派(如同濟、中山、國立北平、同德等)、英美派(如北平協和、齊魯、湘雅、圣約翰、華西等)和法比派(如震旦)的門戶之爭。
培養方式不同。近代的中醫發展由傳統的以師帶徒、父傳子的培養方式開始轉向院校教育。西醫來華初期,教會醫院以招收生徒的方式培訓,后來基本為院校教育。但西醫學院也大多兼收一兩名學徒,教以淺近的醫學知識,多培訓為護理人員或傳教師。傳統的以師帶徒教育與院校教育并存,互為補充發展,在近代醫學教育史上仍占據一定位置。
綜而觀之,各種辦學模式的學校流派紛呈,相對自由的競爭環境促進了醫學科學的發展,呈現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局面。
樹立民族本位的教育主導思想。我們要復興民族,首先便要講求民族健康。增進民族健康的主要途徑是注重衛生建設,而醫學教育即是衛生建設的原動力。所以,醫學教育的良劣與民族前途息息相關。中國人須將一切外國文明比較研究,以考察其是否真能適應中國的需要,進而建造一種適宜與自主的國家教育制度,而不僅以從各處剽竊假借而來的制度,遽自以為滿足,而應建立民族本位的醫學教育體系[8]。從最初的主要由教會辦學到后來逐漸收歸國有、國人自辦醫學校等一系列過程實現了教育的自主化,最終在中國大地上建立了現代醫學教育體系。愛國而不排外,“設學堂而造士,兼附設醫院,兼聘西醫,具融會中西之愿”[9]。 正值此時,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羅氏基金會)介入中國的醫學教育,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不僅“引進來”,并派遣留學生“走出去”。清政府在洋務運動時期開始向國外派遣官費留學生,黃寬是第一個中國留學歐洲學醫的學生。這些留學生學成歸來,大多成為中國近代醫學教育的改革先鋒。
堅持質量并重的教育標準。質與量問題是近代醫學教育界的爭論焦點,社會工作者以及政治家主張重量,而醫學家或醫學教育者則大多重質。后來,大多數人主張質量并重的制度,就是重量必須顧到最低限度的質,重量也要顧到相當限度的量[10]。1928年教育部曾擬定10年的醫學教育規劃,其主要內容就是平衡二者關系。對于醫學教育,采用兩級制。一是大學內的醫學院,6年畢業;一是醫學專科學校,4年畢業。醫學院是研醫較高學理的,培植專門研究的人才;醫學專科學校是造就普通醫師的,培植實用醫師和實用衛生的人才[11]。
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教育方式。雖然近代醫學教育仍是應試教育,評價體系單一,教育結構畸輕畸重,但大多學校教學模式基本上都采用基礎、專業和實習三段式,主張前期基礎醫學和后期臨床醫學須經充分的實習,即“學驗并重”[12]。反對教學方法上強迫的“填鴨式”的灌輸法[10]。要求教師教學與科研并重,導師制、住院醫師制度、進修制度、出國留學、客座教授制度等也逐漸施行。
當時醫學教育還主張造就一種專攻衛生行政的人才、造就一種治療疾病的人才、培養一種關于醫學的科學人才[13],即在培養大量的醫療人才的同時,也培養眾多的衛生行政、醫學教育、公共衛生等方面的各級各類人才以服務社會,也為日后新中國醫學教育水平的提高和可持續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重視醫德教育。醫學教育應該注重倫理教育、道德訓練,才能接受醫業神圣的付托,拯救人類[14]。所以,要振興醫德,要養成學生為民眾服務為科學研究之精神[15]。有的主張醫育中體育、德育并重,學生體格之注意,與德性之講求,二者未能偏廢[16]。
加強醫學生人文教育。醫學生不僅應有扎實的醫學專業知識和實用的自然科學知識,還必須具備廣博的人文社會科學知識。而近代中國醫學院校一般除醫學課程外,都安排黨義和軍訓課,有時上點中文,內容也不外乎倫理、經訓和古文之類。外國辦院校一般都宣揚其本國的歷史以進行奴化教育。 當時很多學者鑒于此,呼吁“首宜改良普通教育,以植醫學之基礎,普通教育在醫學上有根本之關系”,強調“改良現大學文理科之科學課程,以為改進醫學之預備”[17]。有的還希望增加心理學和社會學教育。在當時的協和已經開設了醫學史、醫界倫理學、裁判醫學等[18]。有的還研究法醫學等[19],希望增加心理學和社會學教育。這些也類似于當下醫界呼吁應開設醫學心理學、醫學倫理學、醫學哲學、醫學社會學、醫學法學、醫學美學等人文社會科學課程。
提倡教育面向社會。“‘社會即學校’,‘社會即教育’,除了書本以外,有更現實的題材在我們的周圍可供學習研究,我們必須擴大醫學教育的領域,將學校和社會打成一片,將書本和事實融合起來”[8]。總之,通過加強醫學生的人文素質教育來打破學科隔閡,促進學科聯系,拓展學生視野,提高學習能力和社會適應能力。
在舊中國,由于戰亂頻繁,缺少和平發展的環境,使得醫學院校地域分布不均衡,多集中于東部沿海以及大城市,醫學教育仍處于困境。但它積累了經驗,培養了人才,為新中國醫學教育事業的蓬勃發展奠定了初步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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