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外二首）

詩人簡介：

王明韻，詩人，一級作家，《詩歌月刊》雜志社主編，安徽省作協副主席，著有詩歌、散文隨筆集15部，另有電影文學劇本、中短篇小說多篇，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法、德、韓、日等文字。

我總是人在旅途

我走走停停，或一意孤行

一路上，我沒看見一粒陽光

我懷疑，這霾，是恐怖勢力

但沒有風，動車在動，樹梢不動

到底發生了什么

霾無處不在

像一場陰謀在冒煙

胃和肺，吸塵器里，塞滿了塵埃

我和你，灰頭灰臉地活著

灰頭灰臉地活著，我們

類似一聲嘆息

我不說話，一塊厚厚的

口罩蓋在嘴上

咳、喘，異樣的聲音

卡在喉頭，有人在吐血

有人吃錯了藥，有人

因窒息而死亡

設想有一陣風吹過

霾四散而去，我會對友人說

來吧，朋友們，讓我們自由呼吸

但此刻，霾糾集著，聚攏著

它懷揣刀子

在你我之間穿行

2013年11月28日

灰蒙蒙一片

我以為離開北京

就逃離了霧霾

車到德州南，窗外灰蒙蒙一片

車到濟南西，窗外灰蒙蒙一片

車到徐州東，窗外灰蒙蒙一片

車到合肥北，窗外灰蒙蒙一片

東西南北，我如墜云霧

我在云霧中，迷失了方向

朋友從海邊發來短信

寬闊的河流灰蒙蒙一片

友人從山頂打來電話

山里山外灰蒙蒙一片

我攤開地圖

想找一塊明媚之地

看看天，看看愛人的臉

看看麥苗和枯葉

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東張西望，我望眼欲穿

大好河山，山河好大

比山河更大的

是灰蒙蒙的一片……

2014年1月24日G133動車上

生于藍天，死于霧霾

為什么天不亮

為什么眼睛里沒有了淚水

飛鳥，別再飛了

呆在樹枝上也不是辦法

請停止歌唱

請收攏羽毛

我要給你寫一封家書

寄給風：請吹滅世間的塵埃

親愛的家人

我們即將窒息

讓我們離家出走

去哪里？攤開地圖

北京說，霧霾

上海說，霧霾

杭州說，霧霾

南寧說，霧霾……

我的天，我的天啊

我的肺，像一個吸塵器

親愛的媽媽

遠在外地

八十多歲了

她走不動，她想我

她說：兒子，霧太大

你別來看我了

路上不安全

我打自己的臉，明韻

你這貪生怕死的人

哪里也不許去

必須在霧霾中乖乖呆著

生于藍天

死于霧霾

而在此之前

我必贖罪，我將懺悔

寫于2013年12月7日被霾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