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貓

聶儀千

也許這個世界是丑陋的。

浮華的背后也許是糜爛，亮色的反面也許是陰影。

我親眼目睹了那一只貓的慘劇。

原本它在路邊舔爪子。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可也相安無事。你趕你的路，我曬我的太陽。

我剛走過那只貓，就聽到了它的慘叫，接著是尖利的剎車聲。我僵在了原地。奧迪車上下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怎么了？”副駕駛座上的女孩擔心地問道。

男人皺著眉：“軋死了一只貓。”

“貓？”女孩緊張地傾過身體，“誰家的貓？”

“野貓而已。”男人似乎在察看它的毛色，“流浪貓，沒人管的。放心吧，它只是一只貓而已。”

“一只貓而已……”女孩若有所思，“爸爸，你會被抓起來嗎？”

男人輕笑一聲：“傻丫頭，貓又不是人。軋死一只貓算啥，還是無主的貓。你走路時難道沒有踩死過螞蟻嗎？”男人停頓了一下，“咳，真是晦氣。”說著，關上了車門。我奔過去，引擎聲已經響起，奧迪絕塵而去。

貓又被輾壓了一次！

殷紅的血滲進了水泥地的縫隙。貓微不可聞地呻吟了一聲，抽搐了一下，不動了。我的心一片灰暗。

我顫抖著走向它。它的毛色已經分辨不出。

我正要蹲下身，路邊角落里突然沖過來一個臟兮兮的身影，手里捧著一條吃剩下的魚。他呆呆盯著那只貓，兩行淚撲簌簌滾落臉頰。

我悄然離開，忍不住地回頭。他一直背對著我，肩膀在不住地抖動。我看見，他鄭重地把殘缺的魚放在貓的身邊。我突然感覺到臉上有些癢，用手背一抹，是一道清晰的水痕。不知何時，我流淚了。

他們是朋友。在這冷漠的人世間，拾荒男孩與貓相依為命。

那一只不幸的貓是幸運的，起碼有一個人為它的離去而落淚。

我突然讀懂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