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屠夫

在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的城東，分布著一片廣闊的舊工業區，這里廠礦密布，垃圾成堆。在一戰后的大蕭條期間，匯集了大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們住在簡陋的棚屋里，艱難度日。一條河流蜿蜒而過，把整個貧民窟分割得支離破碎。有人恰如其分地將河邊的金斯伯里地區的慘狀形容為“仿佛上帝之手要親自肢解這里”——上帝也許從未動手，但肢解后的碎尸卻浮現在了人們眼前……

驚現碎尸

事情要從1935年的9月23日說起。那天下午，有兩個小男孩試圖穿越這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到附近一個叫“驢山”的地方玩耍。其中一人忽然注意到草叢中有一塊形狀怪異的突起物，便走過去一探究竟。結果，眼前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一具已然開始腐爛的無頭男尸！

警方聞訊趕到，發現受害者不止一個：兩名白人男子橫尸現場，都被利落地斬了首。他們的頭部最后被發現埋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其中一具尸體還被潑上了汽油和化學藥品，燒得面目全非——兇手的殘忍行徑令人發指。

經過調查，警方確認其中一名受害者為愛德華·安德拉斯。此人曾是克利蘭夫市立醫院精神病科的一名護理員，長期與問題青年混在一起，還曾因私藏武器被送往教養院勞改。安德拉斯的母親透露，此前曾有人在追殺自己的兒子，而在安德拉斯出門避難后，就與家人失去了聯系。

本案的線索到這里就突然中斷，可是殺手的瘋狂才剛剛開始——在隨后的幾年中，他用極其血腥殘忍的手段輕松地干掉了10個人，人們卻拿他毫無辦法。每一起兇案的受害者都被剁成碎塊，警方甚至將其中一人的頭部復原像放到“五大湖博覽會”上征集線索，超過700萬名游客目睹了這件奇怪的“展品”，但沒有一個人可以提供有價值的信息。

到了后來，這個兇犯似乎已經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在一次極具挑釁的犯案中，他將一具無頭女尸直接拋棄在當地治安長官艾略特·內斯的辦公室窗戶對面，公然向警方挑戰。

內斯有些坐不住了，他明白此案非同小可，開始親自著手梳理線索。他下令全面搜查金斯伯里河岸棚戶區，每一個流浪漢都被帶往警局問話。甚至有警官假扮成流浪漢，暗中搜尋可疑人物。

遺憾的是，在那個年代，人們普遍缺乏追捕連環殺手的經驗。調查人員還是按照傳統的辦案方法，試圖從受害者的熟人中尋找具備謀殺動機的嫌犯。事實上，連環殺手往往隨機作案，所以這種調查無異于大海撈針。況且，絕大多數死者的身份始終未能確定，警方一度陷入絕望。

一絲曙光

1938年3月末，一件看似與本案并無關聯的事件引起了專案小組成員戴維·考爾斯中尉的注意。在距離克利夫蘭幾小時車程的桑達斯基，一只流浪狗無意中拖出了一條被肢解的人腿。考爾斯立刻趕往當地，試圖找出這條斷腿與克利夫蘭連環殺手之間的關聯。

考爾斯是一位訓練有素的法醫。他想起有一個叫弗蘭克·斯維尼的外科醫生非常符合“瘋狂屠夫”的特征，后來因為不具備作案時間，被排除了嫌疑——每當克利夫蘭發生謀殺，他總是待在幾百公里之外的桑達斯基退伍軍人醫院里。冥冥中的預感，驅使考爾斯奔赴桑達斯基調查情況。

考爾斯發現，時年44歲的斯維尼有酗酒的毛病，他出入桑達斯基市退伍軍人醫院是為了接受治療。其中有幾次入院時間恰好與克利夫蘭連環殺手的行兇時間吻合。看起來，治療不僅在幫助斯維尼戒酒，還恰好為他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執著的考爾斯細致地考察了這家醫院，發現斯維尼在就醫期間并未受到任何“特別看護”。醫院不是監獄，病人的人身自由不會受到限制。尤其在周末或節日期間，前來探視的人數眾多，像斯維尼這樣的病人可以隨便出入而不引起注意。考爾斯推斷，斯維尼很有可能伺機從桑達斯基跑回克利夫蘭，殺人之后再神鬼不知地溜回來。

一個名叫艾利克斯的目擊者向考爾斯透露，斯維尼確實有幾次偷偷外出，而且時間也與克利夫蘭幾起謀殺的發生時間吻合。

鎖定嫌犯

考爾斯回到克利夫蘭后，開始針對斯維尼展開秘密調查。他了解到，出生于1894年的斯維尼來自一個貧苦家庭，父親早年因傷致殘，母親又在他9歲那年死于中風。斯維尼自幼便和幾個兄弟姐妹混跡于金斯伯里河岸的貧民窟，自生自滅。

然而，家庭的不幸并未影響到這個志存高遠的年輕人，憑借自身的聰明和勤奮，他拿到了圣路易斯醫學院的學位，并成為了圣亞力克西斯醫院的外科醫生。然而好景不長，由于過度疲勞和精神壓力，斯維尼逐漸開始酗酒，他變得殘暴而易怒，經常與家人和同事發生爭執。酒精最終摧毀了他的健康、事業和家庭，1936年，他的妻子提出離婚，并帶著他們的兒子離開了家。

除去外貌特征和醫學背景，考爾斯將斯維尼列為重大嫌疑人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出身金斯伯里河岸的貧民窟。在撿垃圾為生的少年時期，斯維尼顯然熟諳這里的每一座茅屋、每一條支流。

在毫無進展的調查中，斯維尼仿佛成了克利夫蘭警局最后的救命稻草。盡管缺乏證據，警方仍然決定正面接觸斯維尼，期望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秘密審訊

1938年8月23號上午，警方在克利夫蘭酒店的一間套房里，對斯維尼進行了秘密審訊。除了內斯、考爾斯和兩名醫生，還有一位萊納德·吉勒博士也參與了這次審問。作為參與發明測謊儀的專家之一，他帶著全套行頭專程從芝加哥趕來。

測謊結果出來之后，吉勒信心百倍地告知內斯：“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但是，內斯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談吐自如、舉止得體的外科醫生跟那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聯系在一起。他要求與斯維尼單獨談談，徑自走進了套房里間。

他們兩人面對面坐在狹小的臥室里。斯維尼沖內斯詭異地一笑：“這下你滿意了？”內斯點點頭：“沒錯，我認為你就是兇手。”

“你認為？”斯維尼仿佛被激怒一般，突然起身把頭伏到內斯臉前，“那就證明給我看！” 內斯有些驚慌，他轉身開門，想喊他的同伴，但門外空空如也。斯維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起來他們都去吃午飯了。”

內斯事后承認，與斯維尼單獨相處的幾分鐘，是他職業生涯中最恐怖的一刻。不過，斯維尼除了嘲笑內斯，什么也沒做。

當天下午，吉勒博士又給斯維尼做了幾次測試，結果與第一次一致：測謊儀結果認為斯維尼就是連環殺手。內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雖然斯維尼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但畢竟警方手頭沒有直接證據，要想定罪非常困難。

誰是真兇

審訊結束兩天之后，斯維尼回到了他之前常去的桑德斯基退伍軍人醫院。從那天起直到他死，斯維尼一直在全美各家醫院之間輾轉。在醫院里他接受治療，但不是作為囚犯，隨時隨地都能自由出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始終孜孜不倦地給內斯寄明信片。1955年10月，斯維尼住進了代頓市退伍軍人醫院，在那里度過了他人生中的最后10年。

究竟斯維尼是不是真兇？秘密審訊結束后又發生了些什么？為什么斯維尼選擇在醫院里度過余生？這些問題再也找不到答案。檢察官最終沒有針對斯維尼提出控訴，而克利夫蘭的連環殺手，似乎也在1938年之后從人間蒸發了。

調查依然繼續，但始終收效甚微。1939年，警方曾逮捕一個名叫弗蘭克·多列熱的人，控告他與連環謀殺案的其中兩起有關，但此人沒等到開庭便死在獄中。

到此為止，該案的所有線索全部中斷。官方認定的受害者一共12名，雖然還有證據表明人數應該更多——也許他們是除了兇手之外，唯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