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蝴蝶飛過了云端

劉宇昕

1.在我的世界遇見妖精

當南幽對著紫嫣講著她在森林里遇到的妖精的時候，紫嫣的睫毛撲閃得像只蝴蝶，上上下下翻動，起舞。

南幽問：“你相信我嗎？這世界上真的有妖精！”

紫嫣不置可否地沉默了許久，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一只奔跑的鹿，那鹿轉過頭對她微笑。紫嫣回神之后，說：“南幽，我信。”

那篤定的眼神，就好像她真的和妖精打過交道似的。

2.一意孤行的水瓶女

校舞蹈隊每年新生開學的時候，都會組織一次納新。舞蹈隊成員無一例外是從初一新生里選的，因為有一些臨近中考的畢業班的學生要退出。

當紫嫣第一個竄出來報名舞蹈隊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不詫異，這孩子是腦子進了黃河水，一團渾濁，還是哪根筋搭錯了位置。

班主任堅決反對，紫嫣也沒有松口的意思。班主任氣得拉著一張綠臉出了教室門。

南幽小心翼翼地問：“都快中考了！真的決定參加舞蹈隊？”

“嗯。”

南幽的眼珠子瞪著大大的：“紫嫣，你沒開玩笑吧？”

紫嫣說：“沒有，我是很認真的。”

沒有誰會覺得她是認真的，只不過是三分鐘熱血罷了。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從來都沒練過舞蹈、新年晚會上連鳥叔的騎馬舞都跳不會的人能跳好舞。

水瓶座的人就是這樣，想到什么就立刻付諸行動，特立獨行，堅持自我。不過，這次紫嫣對于自己的這種一時沖動沒有絲毫的擔憂，她堅信努力前行就會達到終點。

只不過這個終點好像遠了一點兒……

3.不是每一只天鵝天生會跳舞

“怎么搞的，這個動作要學幾遍才會學會啊？”

“不對，不對，許紫嫣！你的動作又錯了，我說了多少遍了，腳要抬高，好端端的天鵝被你跳成了鴨子！”

……

舞蹈老師沒有對紫嫣抱有期待，她有時候覺得紫嫣占了一個名額，如果紫嫣不來舞蹈隊，說不定會有很優秀的人才進來呢！

每次出去演出的時候，紫嫣都被排除在外。每次舞蹈老師公布演出名單時，她永遠躲在角落里，等人群散去才敢悄悄走上前查看，然而“許紫嫣”三個字從未出現在名單里。

每次她只有留下來幫人清掃舞蹈室的份兒。

打掃完舞蹈室，紫嫣站在舞臺中央，空曠的舞蹈室，顯得安靜而孤單，她幻想著自己就是白天鵝，臺下熱情的觀眾如癡如醉地看著聚光燈下光芒四射的自己。

不過，終究是幻想。何時能實現？紫嫣都沒辦法回答自己。

4.關住我，關不住夢想

又是一個周五的晚上，她把最后一根支架搬進儲藏室。終于收拾好了，準備回家了，可門居然被鎖上了！

“為什么大家都這樣對我？我還在里面呢！”紫嫣反復地敲門，外面沒有一個人回應，估計都放學回家去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喂喂，有人嗎？開門啊！”

透過門縫朝外看，別說是人了，連個蚊子都看不見。遠處街道上的路燈在這時準時亮起，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紫嫣埋怨起來，早知道自己當初就不應該來什么舞蹈隊。唉，自己這又是何苦呢？

“噠噠噠……”走廊里有腳步聲，真真切切地朝這邊走來。

“有救了。”這是紫嫣的第一反應，“快給我開門哪！”

一個身影從門縫前面飄過，在淡黃色光暈里，看不清他的輪廓。

“里面有人嗎？”

“有人！我在里面！快給我開門吶！再不開就凍死了。”

“你能看見我？”

“我去……我又不瞎，當然能看見了。”

男生找了一個細細的鐵絲，三下兩下就把鎖打開了。

紫嫣聽到鎖清脆的嘎嘣聲時，犯二地說了句：“我從來沒覺得鎖的聲音這么好聽……”

5.這個少年叫鹿諾

他叫鹿諾。陶瓷般干凈的臉，有棱有角，在光暈里顯得分外好看。

“我叫紫嫣。”

“糟了……我得走了。天色太晚了，我必須回家了。”鹿諾眼神里掠過一些惶恐。

還沒來得急說“謝謝”，少年已經匆忙地轉身離開了。

遠遠地看，有那么一種錯覺，他就是一頭鹿，正快馬加鞭地奔向他自己的森林。

第二天，紫嫣像平常一樣上課，昨天那個一晃而過的少年，如曇花一現出現在紫嫣的短暫記憶里，眼看就要忘記的時候，他卻再次出現了。

課間去講臺上擦黑板，下來時，目光掠過最后一排！那個少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沖她笑。

紫嫣驚了一下。

“你怎么在這？”

“我剛轉校來的啊，和你同班啊！不行嗎？”

“沒說不行啊……”

“今晚還去舞蹈室練舞嗎？我陪你去，如果你又被關在里面了，也有個人幫你開門呀，你說是吧？！”

“好吧……不過不許嘲笑我。”紫嫣對眼前這個男孩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頓時很希望現在就立刻放學，她一定會百米沖刺跑進舞蹈室。

6.原來你是妖精

練舞時，鹿諾安靜地在臺下看著，有時會鼓鼓掌為她加油，有時什么也不說，就用那種帶著鼓勵的目光看著。

中間休息的時候，紫嫣問鹿諾：“我是不是很傻？明明是自己一竅不通的東西，還是硬著頭皮去學！”

鹿諾輕拍她的腦袋：“誰還不是從一竅不通開始學會的啊……”

……

鹿諾和紫嫣聊得忘記了時間，要不是紫嫣那一聲尖叫，他估計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你頭上的角……”正在聊天，紫嫣就眼睜睜地看著鹿諾頭上長出了角，就是和麋鹿一模一樣的那種角。

“妖怪啊！”紫嫣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逃走。

鹿諾慌忙地用手擋住自己的角，嘴上又匆忙解釋：“紫嫣，你聽我說……我不是什么妖怪，我只是一頭鹿妖，雖然是妖，但是妖精的妖……”

“那也是妖……”

“我平時都是生活在天上那片云端森林之中的，偶爾來人間，我不會傷害你的！要是我想傷害你，昨晚我又何必救你呢？”

眼前這個少年眉宇間都滿是陽光的氣息，確實不像是什么壞人，即使是妖精，也是一個好妖精吧。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打擾人類的生活，幾乎從來沒有人類能看到我的，可是昨晚，你卻說你看見了我，你是唯一一個看見我的人。我從來沒和人類交過朋友，我只是很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所以我才隱瞞了我是一頭鹿的事實。”

鹿諾的眼神里溢滿了渴望，讓人看著心生憐憫。

“我又沒說什么……你是一頭鹿就是一頭鹿吧……我不會介意的。”紫嫣那顆驚慌的心現在才安穩了下來。

鹿諾跟紫嫣聊起了妖精的生活。

生活在云端森林里的妖精是最幸福的，每天陽光明媚地照進森林，鳥語花香，穿梭在森林里舒服地奔跑對于鹿來說是再愜意不過的了！

可他偏偏喜歡人類的世界，有時間就會來人間，聽人類唱歌，看人類的電影……他還學過人類的樣子彈奏過鋼琴呢，他喜歡那緩緩從黑白鍵上飄出的優美的曲調。

“真是一只不安分的鹿……好好的鹿不做，要做人。”紫嫣嘀咕著。

不過妖精們從來都用兩個字來形容他的琴聲：“難聽！”

“真的很難聽嗎？”紫嫣裝作幸災樂禍的樣子，“要不你彈一曲怎么樣？讓我也找找自信……”雖然這么說，她心里倒是很期待的。

7.要對你說再見了

房間的空曠和靜謐讓琴聲仿若凌空而落，透徹，洪亮，穿過心底。

鹿諾閉著眼，沉浸在自己的音調里。紫嫣跟著在一旁陶醉起來，情不自禁地在舞臺中間跳起舞來。

柔和的曲調，輕盈的舞步。

鹿諾問起自己的琴聲是否很爛，紫嫣毫不猶豫地給了他回答：“很好，那些說你琴彈得爛的妖精，是他們不懂得欣賞音樂！”

以后每個放學后，紫嫣習慣了留在舞蹈室收拾衛生，收拾結束了，鹿諾彈琴，她就開始練舞。

一個月后的一天，鹿諾卻忽然說要走了，不能在人間停留，不然他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只鹿，再也回不到他的云端森林了。

紫嫣想挽留，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想到以后連鹿諾這樣唯一的觀眾都沒有，她忍不住吧嗒吧嗒掉淚。

“不哭啦……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好丑的，笑笑……”鹿諾安慰她，“你現在舞跳得很棒了，特別像我們森林里那些每天飛舞在空中的蝴蝶……”

這是她受到的最大的贊美。

紫嫣沒有對鹿諾說，后天就是她人生第一場演出。雖然這次機會不是舞蹈老師特地為她準備的，要不是舞蹈隊一個成員生病了，估計是輪不到她的。

她很想他能來看。只是，最終她也沒有說出口。

8.蝴蝶飛過了云端

演出這天，意外狀況還是出現了，伴奏帶找不到了。

舞蹈老師臨時找來一架鋼琴，雖然舞蹈老師的鋼琴彈得不怎么好！唉，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舞蹈老師的琴聲斷斷續續地開始了，紫嫣緊張得直冒汗。

不知何時，鹿諾坐在了舞蹈老師旁邊。

他還是來看她的演出了。

他給她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驚慌，勇敢地跳，他在為她伴奏呢！

舞蹈老師欣喜自己的鋼琴怎么一下子彈得這么好，每一個旋律仿如田間溪水，山中鳥鳴，那樣舒暢，那樣悅耳。

紫嫣跳得很好，這讓舞蹈老師和舞蹈隊的成員都沒想到。

曾經那個被大家放在角落里，幾乎快要遺忘的小毛毛蟲，在暗淡的時光里已經華麗地破繭而出，蛻變成蝶。

評委頒獎的時候，舞蹈老師趴在紫嫣耳邊小聲地說：“紫嫣，你真棒！你知道嗎？你跳完舞，我腦海里第一個畫面就是當初你執意要加入舞蹈隊時的那張倔強的臉。你的倔強是值得的。”

紫嫣哭了。

拿著獎杯那一刻，她很想和鹿諾分享，他卻已經不辭而別。

朝天盡頭望去，一只鹿正腳步輕盈地飛奔向云端。

紫嫣這只蝴蝶是不是也飛過了屬于她自己的云端呢？

9.尾聲

有人說，蝴蝶太小，永遠都無法飛得那么高。

水瓶座的紫嫣卻說：“每天都在飛翔，怎么能飛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