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霧蜂

紫龍晴川

一、鬼天氣

公元2018年五月，一個普通的星期二。

“哎呀，要遲到了！”陸梵一口氣喝光了牛奶，拎起書包便要出去。

“哎，梵梵，別忘了這個！”媽媽趕緊走過來，把口罩塞到陸梵手里，“別著急，大不了打車去唄，身上還有錢嗎？”

陸梵戴上口罩，甕聲甕氣地回了句：“有。”然后走到門邊，喊了一句：“開。”

智能電子門自動打開，陸梵大跨步走了出去。

兩分鐘后，陸梵坐上了一輛黃色出租車，報出了目的地：“騰飛小學。”

在車上陸梵不停地看手表，臉上顯露出焦急之色：“叔叔，你能開快點嗎？”

“你這不是讓叔叔為難嗎？”司機苦笑道，“這鬼天氣根本沒法用自動駕駛，哪里敢開快？昨天南環線又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七輛車擠在了一起呢……”

陸梵沒有說話，而是透過蒙上了一層塵埃的車窗往外看去。今天應該是晴天吧，但太陽有氣無力地貼在空中，猶如一塊軟塌塌的煎雞蛋。這波霧霾已經持續一周了，大街上的能見度不足15米。

出租車在騰飛小學大門口停了下來，陸梵下車后，司機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呆呆地望著小學的大門出神——校園和外面僅有一墻之隔，可里面的情形卻截然不同——墻這頭的人活在“沙塵暴”之中，而墻那邊的校園里，透明的空氣清新自然，毫無雜質！

難道這就是神奇的吸霧蜂在起作用嗎？司機只是聽說過吸霧蜂的報道，見到過吸霧蜂的圖片，知道這是一種生物基因技術，可以清理掉空氣中的顆粒物，有效地改善空氣質量，但他還沒親眼見識過這玩意。

于是，司機瞪大了眼睛在空中搜索著，果然看到了一只只大個頭“蜜蜂”，每一只都有著輕盈的透明翅膀，腰身很細，腹部卻大大的，圓鼓鼓的。跟普通蜜蜂黃色的身體不一樣，這些“蜜蜂”的身體表面呈現出一種銀白色的金屬光澤。

大概這就是吸霧蜂吧。司機不舍地移開目光，幽幽地嘆了口氣，如果城市里多一些吸霧蜂就好了，如果沒有了霧霾，就可以用自動駕駛了，他就不用這么辛苦了。但他知道目前這只是不切實際的空想，因為吸霧蜂剛剛研發成功，數量還非常有限，市民投票一致認為應該優先在小學和幼兒園投放，因為相比成人而言，霧霾對少年兒童的影響更大。

二、爆炸新聞

陸梵剛到學校，就聽到了一條爆炸性新聞——杜鳴澤的吸霧蜂死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還好，他的吸霧蜂還好好的。

其實，校園的“一塵不染”里有每一個學生的功勞——因為研發時間所限，吸霧蜂還無法實現全自動作業，當它們吸滿顆粒物時，需要有人協作才能把顆粒物排出體內。而且，剛剛研發成功的吸霧蜂價格不菲，為了有效保護這些科技新產品，學校給每一個學生都配發了一個手表狀的吸霧蜂雷達，每個雷達對應一只吸霧蜂，上面可以顯示出吸霧蜂的位置、能量儲備、吸霧可用空間等數據。一般來說，吸霧蜂能像蜜蜂一樣從自然界獲得能量。如果附近沒有食物，吸霧蜂就會向“主人”報警，主人必須為它提供食物。如果誰的吸霧蜂在一個月內意外死亡了，那個人就得自個掏錢購買新的吸霧蜂。

下課了，陸梵和幾個玩得要好的朋友聊起了杜鳴澤的事。

“杜鳴澤怎么這么不小心？”人稱“小胖子”的張天天一邊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吸霧蜂肚子里的顆粒物，一邊說。

“啊？”正在給吸霧蜂喂食的劉月雅吃了一驚，“杜鳴澤家里不是沒什么錢嗎？他為什么沒好好照顧吸霧蜂呢？”

“你怎么知道他們家沒錢？”陸梵按下了吸霧蜂雷達上的召喚按鈕，抬頭問道。

劉月雅嘟起嘴說：“我當然知道！上次，我們全家去森林公園玩，在那里，我碰到了他和他爸媽。他們家就住在那附近，是一棟很舊很舊的平房。那種房子，我只在電視上見過呢。”

“哦？你是說那種沒有配備智能電子系統的房屋嗎？”張天天說，“聽說啊，那種房子的門無法自動開啟，要人自己打開，也沒有空氣過濾系統，真不知他們怎么過呢……”

“哎，這么久了，我的吸霧蜂怎么還沒飛過來？”陸梵皺了皺眉。吸霧蜂的飛行速度很快，學校就這么大點，一般來說，按下召喚鍵后一分鐘內就會飛到“主人”這邊了。

“等等唄，或許你的吸霧蜂吸食了太多臟東西，走不動了。”張天天開著玩笑。

“警報，警報！”忽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從陸梵的雷達里傳出來，“陸梵同學，你的吸霧蜂失蹤了！”

這叫聲讓幾個人嚇了一跳，陸梵皺了皺眉：“失蹤了？怎么可能？”

吸霧蜂可是高科技的結晶，它們的體內裝著電子芯片，這芯片控制著它的行動，不會讓它飛出校園，而只要在校園，就在雷達的有效搜索范圍之內。吸霧蜂失蹤了？難道它飛到了校外？

“是不是有人惡作劇，抓住了你的吸霧蜂，把它帶到學校以外的地方去了？”劉月雅狐疑地說，“上次，隔壁班的田甜就被人開了這樣的玩笑。”

“我也不清楚。”陸梵松開了眉頭，“算了，一只吸霧蜂而已，如果真的弄丟了，我再買一只就是。”

“也許真是被人捉走了呢。”張天天說，“也許是程序出錯了……等著吧，也許，它一會兒就自己飛回來了。”

在學校等了一整天，屬于自己的那只吸霧蜂也沒有飛回來。陸梵也沒有太沮喪——他們家家境殷實，吸霧蜂的價格雖然貴，但對于他爸爸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果然，當他晚上把這事兒告訴爸爸時，爸爸大手一揮，便給足了他買新吸霧蜂的錢。

三、疑竇頓生

第二天，陸梵特地早早地起了床。來到學校的時候，離上課時間還有20多分鐘呢。

每個學校都成立了一個科技部門，專門處理跟吸霧蜂相關的事宜。只要把錢交給該部門的工作人員，登記一下，就可以買到一只新的吸霧蜂了。他來不及把書包放下，就往科技部門的辦公室走去。

可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陸梵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辦公室外面人頭攢動，圍著十幾名學生，他們的手上都捏著鈔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么。

“陸梵，你怎么也來了？”一個戴眼鏡的同學問，“你的吸霧蜂也丟了嗎？”

“我的吸霧蜂失蹤了。”陸梵疑惑地問，“這里怎么這么多人？”

“大家都是來買新吸霧蜂的，真是奇了怪了，昨天一天時間，便有好些人的吸霧蜂丟失了。”那個同學推了下眼鏡說，“科技部門的叔叔們也覺得奇怪呢！這么多人來買吸霧蜂，他們的存貨可能不夠。”

“是不是有人把我們的吸霧蜂偷走了？”一個瘦瘦的女孩子插嘴道，“不然，十幾只吸霧蜂怎么會同時失蹤呢？”

“就是呀，沒準兒是小偷偷了我們的吸霧蜂去賣錢呢！”

……

孩子們熱烈地討論起來，這時，一個英俊的叔叔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他留著精練的短發，臉上寫滿了疑惑和焦慮。

“同學們請安靜。”叔叔大聲說，“有很多學生的吸霧蜂都無緣無故地消失了，現在，相關工作人員正在調查原因。不過，我們的存貨不多了，只有五只吸霧蜂，所以，你們中的大部分都無法馬上拿到新的吸霧蜂。不過請放心，我們的主管已經去中心調貨了。最遲明天，大家都能拿到新的吸霧蜂！”

回到教室，只聽劉月雅不安地說：“我們班有五個人的吸霧蜂失蹤了。我真怕我的吸霧蜂也——”

“不好了，小黎的吸霧蜂也丟了！”這時，一個人沖進教室里大喊。簡小黎跟在那人的身后，臉上全是沮喪和憤怒：“是誰偷了我的吸霧蜂？這可是我的第二只吸霧蜂了，那次那只吸霧蜂死后，我媽媽把我狠狠揍了一頓，還說要是再出什么問題，她可不會再拿錢給我買新的了。這可怎么辦啊？”

“不能讓壞人逍遙法外！”陸梵義正詞嚴地說。

“要不我們去抓小偷吧！”張天天激動地說，“抓住他，狠狠揍他一頓。”

“可是我們該怎么做呢？”劉月雅問。

“我有個好主意。”陸梵眼珠一轉，微笑著說。

“什么主意？”大家都來勁了。

“守株待兔！”

四、追擊

放學了，陸梵、張天天、劉月雅和賈彤彤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守在學校的花園內，神情專注地盯著一群群的吸霧蜂。

“等著吧，小偷一會兒就來了。”張天天握著拳頭說。

“還沒天黑呢，小偷可不會那么傻，大白天就跑來。”劉月雅反駁道。

“那我們不是還要等很久嗎？”

“噓，別吱聲。”陸梵縮著身子，“咱們躲在花壇后面，只要不出聲，小偷便不會發現。”

“哎！”

“不是讓你別出聲嗎？”陸梵急了。

“不是，你們看！”賈彤彤指了指不遠處的鐵柵欄，“那有幾只吸霧蜂飛出去了！”

鐵柵欄是學校的圍墻，把校園和外界分離開來。賈彤彤這么一說，大家都驚訝地看過去：喲，可不是，只見好幾只吸霧蜂從鐵柵欄里鉆了出去，朝遠處飛去。

“它們是不是失去控制了？怎么朝外面飛了？”張天天愣住了。

“小胖子，愣著干嘛，還不快追出去！”陸梵已經開始了沖刺。

幾個少年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了學校。此時，幾只吸霧蜂已經飛遠了，成了幾個小點。

“追上去！”張天天吼道。

“不行，我們沒它們跑得快！”陸梵眼珠子一轉，連忙鉆進了停在校門口的出租車里。

“小朋友，去哪里啊？”戴著口罩的司機問道。

“叔叔，跟著前面的吸霧蜂……”陸梵把說了一半的話咽回了肚——外面霧霾遮天，哪能看到吸霧蜂？不過好在他有吸霧蜂雷達，雖然雷達不能召喚別人的吸霧蜂，卻能檢測附近吸霧蜂的位置。于是，陸梵連忙打開吸霧蜂雷達，找到了吸霧蜂的蹤影，就吩咐司機追蹤著目標。

陸梵他們按雷達的提示一路狂追，竟然來到了市郊的森林公園。這里的空氣質量稍好了一些，他們能看到幾只吸霧蜂往一棟平房飛去了。咦，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杜鳴澤！

陸梵一行人付了車費，離開出租車，靠近了這個平房，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三三兩兩的吸霧蜂正在這里飛著，它們在平房里鉆進鉆出。

“這是杜鳴澤的家！”劉月雅憤怒地說，“一定是他在搗鬼！”

“可他為什么這么做呢？”賈彤彤不解地問。

“哼，還有什么原因？”張天天說，“他們家窮，他的吸霧蜂死亡后，他一直拖著沒買新的——他肯定想了什么歪門邪道，想把別人的吸霧蜂變成自己的！”

“可惡，咱們找他去！”陸梵走上前去，猛地敲響了那陳舊的房門。門開了，杜鳴澤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里。看到大家來勢洶洶的臉，杜鳴澤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陸梵，小胖子，你們怎么來我家了？”

“不許叫我的外號！”張天天惡狠狠地說，“杜鳴澤，我問你，是不是你搞鬼，把大家的吸霧蜂都弄到你家來了？”

“不是我。”杜鳴澤慌忙擺手，“是它們自己飛來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飛來的？撒謊！”賈彤彤氣憤地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為什么不把這事兒告訴我們？哼，你分明是心里有鬼！”

“不是，我只是怕，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們說……”杜鳴澤的臉都漲紅了。

“壞蛋，你還我們的吸霧蜂！”大家一擁而上，就要揍杜鳴澤。

“不要打人！”陸梵大聲說，“打人是不對的，咱們報警！”

“哎呀，你們干什么？”一個女人從房子里走了出來，“鳴澤，這是怎么回事？”

“媽媽！”杜鳴澤都要哭了，“這些是我的同學，他們懷疑我偷了吸霧蜂，要報警呢！”

“我們已經報警了！”陸梵嚴肅地說，“阿姨，您兒子搞鬼，把大家的吸霧蜂都弄到自己家了。”

“不是，你們冤枉我家阿澤了，這些吸霧蜂真的是自己飛來的。”女人搖搖頭，“他膽小，不敢說出去，我和他爸爸正在商量該怎么辦呢？對了，他們也沒飛進我們的屋子，而是飛進了老張的屋子。”

“對對對！”杜鳴澤趕緊說，“張爺爺在我們家租房住，他一共租了兩間房，一間臥室，一間養蜜蜂的蜂房，吸霧蜂都飛到那蜂房里面去了，不信，我帶你們去看！”

蜂房被同樣一臉狐疑的張爺爺打開，在那里，大家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只只吸霧蜂跟其他普通的蜜蜂一起鉆進了用木頭做的蜂房。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陸梵深思道，“難道吸霧蜂在找朋友？”

“它們是機器，怎么可能找朋友？”劉月雅說，“我看，還是叫科研部的叔叔們來看看吧，他們不是科學家嗎？或許，他們才能找到答案。”

五、水落石出

警察叔叔和科研部的叔叔相繼趕來了，經過了一番辛苦的調查，事情終于水落石出了。

原來，吸霧蜂并非純粹是由工廠制造出來的人工產品，而是拿天然的蜜蜂進行基因改造后得來的——這樣做可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而這一批吸霧蜂的“原材料”正是由租住在杜鳴澤同學家的張大爺提供的。盡管改造過程中已經格式化了蜜蜂的腦信息，但有些吸霧蜂的記憶沒有完全被清除，它們就本能地“回家”了。

吸霧蜂失竊案真相大白后，科研部門退還了失蹤者的錢，并免費補發了新的吸霧蜂。

知道冤枉了杜鳴澤，大家都非常不好意思，都真誠地向他道了歉，陸梵還拿出心愛的玩具給他玩，大家反而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