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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財經大學,新疆烏魯木齊830012)
維吾爾族民眾信任的權威格局分析
——以四個地區個案為基礎的實證研究
殷瓊
(新疆財經大學,新疆烏魯木齊830012)
權威格局是各種權威要素因地位差異構成的功能互補的社會秩序協調機制,對權威格局的研究是從合法性角度對社會政治穩定必須具備的民眾基礎的考量。調查結果顯示:新疆社會政治穩定具備牢固的維吾爾族民眾基礎。維吾爾族民眾信任的權威格局中,以領導干部為代表的法理型權威在個人和社會事務兩個領域普遍受到信任,占據權威格局的主導地位,輔之以在社會事務方面越來越受到信任的知識能力型人才代表的新型權威。經濟愈發達的地區,情況愈是如此。宗教人士所代表的傳統權威能夠發揮的作用主要局限在社會事務領域中的道德規范,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的作用相對更大。
維吾爾族;權威格局;地位差異;功能協調
權威,同價值觀念、社會規范、法律等要素相協調,共同建構社會秩序。正如韋伯所說,任何一個社會都要依靠一定的秩序來維護它的存在,這種秩序不是自發的,而是以一種命令—服從的關系來建立的,即通過權威角色的扮演和對權威的信任來實現的。因而對權威體系的研究即是從合法性角度對社會政治穩定必須具備的民眾基礎進行的考量。新疆是多民族地區,20世紀90年代以來由于受到境內外分裂勢力的破壞,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部分人對新疆社會政治穩定的民眾基礎的信心。維吾爾族是在新疆人口占比中最大的民族,通過對維吾爾族民眾信任的權威格局分析,能揭示新疆社會政治穩定的維吾爾族民眾基礎,有助于統一認識,充分發揮各種權威的影響力,推動和諧、高效的權威格局的不斷完善。
(一)權威格局的形成及實質
1.權威格局的形成。權威要素的分類有多種標準,韋伯根據權威發揮作用的社會基礎的不同而將權威分為傳統權威、卡里斯馬型權威和法理型權威。卡里斯馬型權威是社會不穩定時期的代表,在穩定社會中占據主導地位的通常是經濟、文化領域的傳統權威,或者政治權威代表的法理型權威。[1]
需要指出的是,權威格局不等于權威要素,也不是不同要素的簡單構成,而是各類要素因地位和功能差異而形成的有機構成。不同社會發展階段,都會同時存在多種權威類型,但總有一種占據主導地位,兩種(或以上)處于次要地位,由此構成不同類型的權威格局。在以農耕為主要生產方式的傳統社會中,傳統權威占據權威體系的主導地位。18世紀60年代以來,人類先后經歷了三次工業革命,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摧毀了傳統權威的社會基礎,理性而不是習俗成為主宰社會秩序的力量,法理型權威開始占據權威體系中絕對主導的地位。第三次工業革命最終把人類帶入了“知識經濟時代”,在這個發展階段,權威體系有了新的特點,主要表現為民眾對知識分子的信任度越來越高。
2.權威格局的實質。地位差異決定了各種權威要素之間既競爭也相互關聯。所謂競爭,是指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總有一種權威要素占據權威體系的主導地位。相互關聯是指不同權威要素之間存在某些價值關聯,為功能互補的權威體系的建構奠定了基礎。在社會分工不斷細化的趨勢下,如何維持社會秩序的思想中,孔德提出“要解決結構分化帶來的整合問題,政府行為必須不僅僅是‘物質的’,而且也必須是‘精神的和道德的’。”[2]騰尼斯在《社區和社會》中指出,從中世紀向現代的整個文化發展就是從“社區”向“社會”的進化,是從表現情感、風俗、宗教的力量的血緣、鄰里和朋友關系建立起的人群組合,向通過權力、法律、制度的觀念組織起來的機械合成體的過渡。涂爾干認為盡管社會分化將會帶來社會整合取決于受“契約”規范的功能型聯系的社會單元的發展,以及社會單元內部行為以具體規范為根據的合法化,但總有一種“道德成分”或契約的“非契約性”基礎的存在。規范不僅僅是功利性的和工具性的,它們與普遍價值和信仰有關,從而為行動者提供一種共同的前提和假設。[3]法理型權威與普遍價值和信仰有關,因而為其他類型的權威提供了一種共同的前提和假設,成為多元文化社會中各群體協調行為的價值基礎。從這個意義上講,權威體系不是要素的簡單組合而是一種有機構成。
(二)權威格局的演進分析
1.傳統權威——法理權威。從權威格局的產生和發展來看,任何現代社會中法理型權威都在社會政治生活中占據主導地位。從中國的歷史來看,“宗族秩序和社會秩序,宗族權威和公共權威在歷史發展上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當社會秩序與公共權威以強勢長驅直入的時候,宗族秩序及權威就弱化,甚至被消解,反之,就有所恢復和抬頭。”[4]新中國成立之前,禮治的主體——傳統的宗族道德權威占據社會秩序協調機制的主導地位。新中國成立之后,政治權威憑借人們公認的威望和影響,形成一種強大的整合力。這一時期,人民公社普遍建立,“增加了國家和共產黨的直接影響,掃除了基于財產和地方積累起來的權力和權威,把對血親的忠誠轉向對新發展起來的法人團體即集體的忠誠”。[5]盡管“族老在近代以來的地位和權威在很多村落宗族中都減弱了,但是仍為主導范式”。[6]目前,中國社會盡管已經進入快速發展的現代化階段,但是傳統的血緣紐帶并沒有完全破裂,血緣關系在地理閉塞、經濟欠發達的部分地區甚至仍是首要的社會聯系紐帶,為傳統權威功能的發揮提供了社會基礎。比如李明照對福建省塘東村30個住戶進行的社會互助抽查結果顯示,在包括財政支持、關系支持、勞力支持和信息支持的農村互助中血緣關系仍起著主導作用,友緣和業緣尚處于次要地位。[7]在皖北Z村,“盡管諸如宗族等血緣紐帶的傳統權力的文化網絡遭致很大的破壞,但維系Z村的倫理秩序、熟人關系的基礎依然起到很大的作用。這也是與Z村處在多重制度的約束之下有很大的關系。Z村村民受到國家的正式制度——鄉鎮干部、村干部及國家正式法律規范等約束的同時,還受到非正式制度——維系鄉村社會秩序的倫理、道德、習俗及慣例等傳統情感因素的約束。”[8]
在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宗教人士是傳統權威的一個典型代表。“政府權威在維護社區秩序和穩定方面居于主導地位,宗教權威作為傳統權威主要體現于生活方面,在秩序方面也具有一定的功能,而加強基層政府權威和繼續發揮宗教權威的傳統功能是促進地區發展的途徑。”[9]“現階段川西、藏東地區民眾的法律觀念和國家的法治意愿之間尚存在某種程度的疏離,借鑒傳統機制中充分協商及宗教倫理約束等手段,有助于完善現行機制。”[10]維吾爾族是新疆人口占比最大的民族,主要信仰伊斯蘭教。馬大正指出:“宗教與世俗權力分離是保持新疆穩定的基礎。”[11]但在社會生活領域,以宗教人士為代表的伊斯蘭教依然在社會協調機制中占據一定位置。[12]
2.傳統權威——法理權威——新型權威。新型權威要素——“能人”在社會政治、經濟和道德方面也具有不可忽視的協調力。[13]正如胡鳴鐸和牟永福指出的,“中國農村社會事實上存在著兩種秩序和力量:一種是官制秩序或國家力量;另一種是鄉土秩序或民間力量。但是,由于缺乏行政隸屬關系,實際上前者的這種垂直權力結構在鄉村社會是根本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垂直與平行相交的權力結構,即包括街頭官僚、鄉村精英、權威人物、能人等幾種權力主體的模式。在這種權力結構模式下,雖然他們處于中國權力體系的最末端,但是卻在基層政府與民眾之間搭起了一座通向信任的‘橋梁’。”[14]與此同時,在經濟領域領先發展的能人所能發揮的幫助和帶動作用也逐漸獲得民眾認可,并最終使他們在政治上獲得更多的話語權。[15]
因而從構成要素上看,當前中國主要的權威要素主要有以領導干部和社會制度為代表的法理型權威、以族老或宗教人士為代表的傳統權威和以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為代表的新型權威三種。從有機構成的角度看,法理型權威占據主導地位,其他權威類型占據輔助地位。
(一)研究方法與內容
本文以新疆維吾爾族民眾信任的權威格局中,“法理型權威、傳統權威和新型權威三種權威要素在個人和社會事務中的地位和作用差異”以及“經濟社會發展的水平差異是否會對權威要素地位差異產生影響”這兩個問題展開研究。
1.樣本選擇。考慮到新疆經濟發展水平北高南低的實際情況,在調查對象的選擇上北疆和南疆各選擇兩個地區,北疆按經濟發展水平從最高到最低選擇烏魯木齊市和伊寧市;南疆選擇喀什市和莎車縣。本文擬通過4個個案比較,進一步明辨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對維吾爾族民眾權威信任體系產生的影響。
2.研究方法。本文選取4個地區個案,通過發放問卷搜集第一手數據資料,對維吾爾族權威格局進行研究。問卷的發放主要采取多階段分層抽樣方式,即在4個地區個案中首先選取維吾爾族民眾所占比例最高的街道,然后隨機抽取其中某一個或兩個社區進行問卷調查。本次調查的時間為2010年6月至8月,在烏魯木齊市、伊寧市、喀什市和莎車縣等4個地區共發放問卷900份,回收有效問卷773份,分別為173份、236份、124份和240份。
3.研究內容。具體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對法理型權威在兩個層次上的認同度的考量,以確定其在權威格局中的地位;二是對傳統、法理和新型權威等三種權威要素在個人和社會事務兩個領域的功能差異比較,以進一步分析權威格局的有機構成;三是對比三種權威要素在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4個地區的地位和作用,以揭示經濟發展水平對權威格局的影響。
對法理型權威在兩個層次上的認同是指基層政治認同和高層政治認同,前者是在基層民主制度的實踐中產生的對法理型權威的初級認同;后者是個體對各種途徑獲得的資料經整理后產生的,是對社會制度的綜合理解和判斷,屬于高級認同。本文主要通過調查問卷中的幾個問題來反映。一是“你在投票選舉村民委員會/居委會成員時的態度”,這一問題可反映民眾的基層政治參與熱情,即民眾對基層民主政治制度的認同。二是“對于目前社會的狀況,你的態度是什么”,這一問題體現民眾對社會制度的綜合判斷,反映高層政治認同度。三是“你認為暴力恐怖活動對新疆經濟發展、民族團結、維吾爾族民族形象、人才流失和個人收入產生了怎樣的影響”,這一問題則可從側面反映民眾對當前社會制度的認同,間接反映高層政治認同度。
對三種權威要素在個人和社會事務兩個領域的功能差異比較主要用問卷中的4個問題來反映,即“個人或家庭發展遇到困難時的求助對象”、“個體與周圍人發生矛盾時的求助對象”、“有關本民族的發展問題”和“發現本地社會中的不良社會風氣時的商討對象”(以下均簡稱為求助對象)。
(二)調查結果分析
1.民眾的基層政治認同度和高層政治認同度較高。主要表現為民眾參政議政的熱情比較高。在“你在投票選舉村民委員會/居委會成員時的態度”這一問題上,維吾爾族民眾選擇“認真投票”以及“認真投票并拉選票”的人占64.9%,選擇“認真投票”的人占32.7%,選擇“隨便投票”的人占28.7%,而持其他態度的人占6.4%。在“對于目前社會的狀況,你的態度是什么”這一問題上,“保持現存社會”、“逐漸推進改革”、“快速變革”和“其他”這4個選項被選的比例分別為7.1%、59.6%、2.7%和30.6%。前兩個選項合計占66.7%,這說明民眾對總體的社會制度普遍認同。在對“暴力恐怖活動對新疆社會各方面帶來的負面影響”的問題上,民眾亦有普遍的、明確的認識。其中,暴力恐怖活動對民族團結和民族形象產生的負面影響,民眾感觸最為深刻,在這兩個方面,選擇產生“極其嚴重的負面影響”的民眾分別為55.6%和58.1%(詳見表1)。

表1 暴力恐怖活動負面影響評價表 (單位:%)
2.三種權威在兩個領域的地位差異明顯。在個人事務領域遇到問題時,大多數人首選的求助對象依然是親朋好友,其次為以領導干部為代表的政治權威。在社會事務領域,政治權威和知識能力型權威受到高度信任,且前者的地位高于后者,但地位差異較小,這意味著知識能力型權威可能在社會事務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宗教人士的地位排在第三位,且與前兩者差距較大。具體表現在遇到兩個領域的四類問題時,政治權威被選的平均次數約為177次(約占23.8%);知識能力型權威被選的平均次數約為175次(約占23.5%);宗教人士被選擇的平均次數約為35次(約占4.75%)。
具體統計結果如下:(1)在個人生活遇到困難時,按照從高到低的順序排列,求助的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領導干部、有知識和有能力的人以及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 44.8%、12.7%、5.5%和0.5%,其他對象占36.5%。(2)在個人與周圍人發生矛盾的時候,求助次序同上,所占比例依次為53.7%、20.4%、17%和2.7%,其他對象占6.2%。(3)在涉及民族發展的問題時,求助次序依次為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親朋好友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依次為32.4%、36.6%、18%和2.6%,其他對象占10.4%。(4)在發現社會不良風氣時,求助次序依次為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宗教人士和親朋好友,所占比例分別為29.7%、34.9%、13.2%和13%,其他對象占9.2%。綜合地位排序如表2所示:

表2 三種權威要素綜合地位對比表
3.經濟發展水平對領導干部和知識能力型權威的地位產生顯著影響。主要表現在領導干部與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的功能地位隨著地區間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而發生變化,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的地區的民眾對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的信任度越高。具體數據如下:
(1)在個人遇到困難時,求助次序依次為其他對象、親朋好友、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和宗教人士。莎車縣受訪者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對領導干部最為信任,比其他地區都高。烏魯木齊市受訪者求助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其他對象、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和領導干部,所占比例分別為69.9%、26%、2.9%和1.2%,沒有人求助宗教人士。伊寧市受訪者的求助次序和烏魯木齊市受訪者相同,所占比例分別為49.6%、28.9%、14.5%和7%,同樣沒有人求助宗教人士。喀什市受訪者的求助次序為其他對象、親朋好友、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49.1%、33.1%、8.9%、8.1%和0.8%。莎車縣受訪者的求助次序同喀什市相同,但所占比例不同,分別為45.4%、26.6%、22%、4.6%和1.4%,求助領導干部的比例比喀什市高出13.1個百分點。Pearson Chi-Square值為109.723,顯著性小于0.05。總體來看,在這個問題上,領導干部的功能地位明顯高于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見表3)。

表3 個人遇到困難求助次序地區對比表
(2)在當個體和周圍人發生矛盾時的求助對象這一問題上,經濟發展水平對權威要素的地位產生明顯影響。表現在4個地區民眾在這個問題上的求助次序同上。具體看,烏魯木齊市受訪者求助的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其他對象、領導干部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69.9%、15.6%、8.1%、4.1%和2.3%。伊寧市受訪者求助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其他對象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49.8%、22.1%、21.3%、3.8%和3%;喀什市受訪者求助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其他對象、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 65.3%、13.7%、12.9%、4.9%和3.2%;莎車縣受訪者求助次序依次為親朋好友、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其他對象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39.7%、39.3%、15.2%、3.3%和2.5%。Pearson Chi-Square值大約為123.945,顯著性小于0.05。總體看,對于這個問題,受訪者對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的功能地位的認可度略高于領導干部(見表4)。

表4 個體和周圍人發生矛盾求助次序地區對比表
(3)在民族發展問題上,經濟發展水平對權威要素的地位產生明顯影響。表現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在烏魯木齊市、伊寧市、喀什市這3個城市民眾的求助次序中排在第一位,領導干部基本排在第二位,只有莎車縣民眾在這個問題上依然首選領導干部,宗教人士仍然排在求助次序的末尾。具體看,烏魯木齊市民眾的求助次序依次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親朋好友、領導干部、其他對象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48%、20.8%、15%、13.9%和2.3%;伊寧市民眾求助次序依次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親朋好友、其他對象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依次為40.4%、31.1%、18.7%、7.7%和2.1%;喀什市民眾求助次序依次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其他對象、親朋好友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依次為46.8%、25.8%、16.9%、6.5%和4.0%;莎車縣民眾求助次序依次為領導干部、親朋好友、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其他對象和宗教人士,所占比例分別為49.9%、21.3%、19.2%、7.1%和2.5%。Pearson Chi-Square值為94.458,顯著性水平小于0.05。總體看,在這個問題上,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的功能地位高于領導干部(見表5)。

表5 民族發展問題上求助次序地區對比表
(4)在發現有社會不良風氣時的商討對象這一問題上,經濟發展水平對權威要素的地位產生一定影響。經濟發展水平相對更高的北疆兩個城市即烏魯木齊市和伊寧市民眾更相信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而南疆的喀什市和莎車縣民眾更相信領導干部,求助宗教人士的比例比在其他問題上有所提高。具體看,烏魯木齊市民眾求助次序依次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親朋好友、宗教人士、領導干部和其他對象,所占比例分別為 49.1%、16.2%、15%、9.8%和9.9%;伊寧市民眾的求助次序依次為有知識有能力的人、領導干部、宗教人士、親朋好友和其他對象,所占比例分別為40%、26.4%、14.9%、11.9%和6.8%;喀什市民眾的求助次序依次為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其他對象、宗教人士和親朋好友,所占比例分別為32.3%、27.4%、17.7%、14.5%和8.1%;莎車縣民眾求助次序依次為領導干部、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親朋好友、宗教人士和其他對象,所占比例分別為46.2%、23.5%、14.3%、9.7%和6.3%。Pearson Chi-Square值約為89.767,顯著性小于0.05。總體看,在這個問題上,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的功能地位略高于領導干部(見表6)。

表6 發現不良風氣求助次序地區對比表
(一)結論
通過前文的分析,就維吾爾族權威格局而言,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法理型權威在權威格局中占主導地位。統計結果說明維吾爾族民眾對法理型權威有較高的認同,表現在對基層民主制度、總體社會制度的普遍認可,以及對暴力恐怖活動產生的負面影響有普遍的、明確的認識,反映了法理型權威在權威格局中的主導地位。
2.三種權威的主要作用領域和相對地位各不相同。其一,領導干部在個人和社會事務兩個領域的求助次序當中綜合排名位于第一位,總體地位高于其他兩種權威要素。在經濟欠發達地區,地位相對更高。其二,和其他權威要素相比,宗教人士在兩個領域中所能發揮的作用比較有限,主要局限在社會事務領域中的道德規范方面,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的作用相對更突出些。其三,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發揮作用的領域沒有領導干部廣泛,但總體地位僅次于領導干部。在經濟相對發達地區的部分領域,其可能發揮的作用甚至超過領導干部。
3.經濟發展水平對權威要素地位產生顯著影響。實證結果表明,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對求助的權威要素類型存在顯著影響,在兩個領域里的四個問題上計算出的Pearson Chi-Square值分別為109.723、123.945、94.458和89.767,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證明經濟發展水平會對權威要素地位產生顯著影響,經濟發展可能成為推動權威要素地位變遷乃至權威格局變遷的重要力量。
(二)幾點啟示
新疆雖然具有民族多元和文化多元等突出特點,但社會首要的和基本的特征仍然符合社會經濟發展階段的普遍特征。以政府為代表的法理型權威占據新疆社會政治生活的主導地位。盡管新疆經濟社會發展相對滯后,而且大多數維吾爾族民眾有著對伊斯蘭教的虔誠信仰,但是現代化帶來的理性化影響是普遍的和客觀的,宗教人士在當前新疆社會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低于法理型權威,相應地,知識和能力獲得的信任越來越多。這種權威格局說明當前新疆社會政治受到維吾爾族民眾的認可和信任,具有穩定所必需的群眾基礎。
但權威格局既是不同權威要素的組合,更是兼有競爭與關聯關系的一種機制,具有動態變化的特征。因此,必須適時、動態理解幾種權威的地位,以便充分合理地發揮各種權威的作用,形成高效的社會治理機制。今后應加強法理型權威占據主導地位的權威格局的制度建設。
1.鞏固政府權威在社會政治生活中的主導地位。各種權威要素之間發揮作用的領域各有區別,相互之間既存在關聯也存在競爭。現實中知識能力型權威的地位雖不斷提高,但不能取代政府權威的主導地位,因為前者是多元文化和多元利益的代表,后者代表著法理型權威,其高度抽象性的特征為多元文化和多元利益的協調奠定了價值基礎。如果沒有統一的價值標準,多元文化和多元利益就無法相互包容,沖突也就無法調解。領導干部既是政策的制定者,又是政策的執行者,他們的綜合素質是影響法理型權威合法性基礎的最為直接、最為重要的因素。為此,必須從干部錄用、考核和晉升等幾個方面完善制度建設。在干部錄用環節更強調對專業知識的掌握水平,提高干部在專業領域中的業務能力;在干部考核環節,引入社會組織作為體制外的評價主體,對干部德、能、勤、績進行綜合考核,將考核成績納入干部晉升評價指標,以加強社會對干部的監督,提高干部任用的透明度。
2.將知識能力型人才的參政議政納入政務公開的制度建設中。從知識經濟的時代特征看,隨著科學知識對社會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越來越顯著,民眾受教育水平越來越高,科學知識對社會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也將越來越受到民眾認可,知識能力型人才的地位將會越來越高。從社會主義民主制度的深化和拓展看,社會組織將成為國家與個體溝通的重要橋梁,知識能力型人才是社會的精英分子,應當也必將是社會組織中的領導力量與核心力量。從功利的角度看,知識能力型人才參與社會治理能夠提高治理效率,降低治理成本,提高政府權威的公信力,鞏固政府權威的主導地位。為此,應當在權威格局的制度建設中,將知識能人型人才參與制度決策的人數、類型以及次數作為政務公開的內容,并納入政務公開程度的考核指標體系。
3.吸納品德高尚的愛國宗教人士進入社區治理結構中。盡管隨著社會經濟結構的變遷,宗教人士發揮作用的領域在縮小,但宗教人士在維吾爾族民眾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會缺失,表現在宗教禁忌被普遍遵從,宗教儀式貫穿大多數人一生大大小小的各種節慶日、紀念日和習俗中。日常生活是文化的來源,而文化是制度的生態環境,必將對制度的運行過程、運行效果產生影響。因此,應將愛國宗教人士作為多民族地區社區治理的輔助力量之一,納入社區治理結構中,充分發揮其社會利益整合、矛盾調解和道德規范的功能。需要注意的是,應當進行兩種區分:首先,將有助于社會經濟發展和穩定的、愛國的、品德高尚的宗教人士與其他宗教人士進行區分;其次,將權威發揮作用的領域區分為公共權力和社會權利兩個部分。社區治理結構中吸納的宗教人士是其中愛國的和品德高尚的群體,他們的地位相當于社會組織,發揮作用的領域是代表社會權利的社會事務領域。
4.加強政治參與的法制化建設。社會主義民主的實質是人民民主,國家的一切權利屬于人民。政治參與制度是人民民主的政治和制度保證,因而也是法理型權威的合法性來源。選舉是政治參與最重要的途徑,維吾爾族民眾認真的選舉態度既是對管理國家權利的認識,也是對法理型權威合法性的認可。應當完善選舉制度,在程序上保證選舉的公平和公正。應將選舉制度這一民主制度的建設同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緊密地結合起來,杜絕賄選現象的發生。除此之外,還應當明確認識到包括知識能人型人才和品德高尚的愛國宗教人士在內的、處于輔助地位的權威要素在政治參與中的作用雙重性。比如,河南路村的社區治理中吸納了民間權威,但民間權威的作用卻表現出兩重性,這種兩重性深刻體現在民間權威人物與村干部和普通群眾之間所具有的交錯關系上。一方面,在重要決策上,與行政權威相互依賴,形成緊密結合的關系;另一方面,他們處于科層制權威之外,成為群眾利益的代表,與普通群眾一起反對村干部的某些舉措。[16]因此,還必須加強各類輔助地位權威要素政治參與的法制化建設,在制度上確定各自的地位,有效劃分各自的作用領域,明確區分相互的責任;構建溝通的長效機制,以及重大、突發事件發生時的溝通臨時機制,確保在決策和執行政策之前共識的達成。
總之,各種權威要素地位和功能差異構成的權威格局適應并隨生產方式的改變而改變。現代社會是現代化大生產、分工不斷深化細化、網絡快速覆蓋、信息自由流動、民主和平等的價值理念深入人心的多元化時代,只有抽象程度最高的法理型權威占據權威體系的核心地位,才能為多元群體利益或矛盾協調提供價值基礎;同時還應有其他權威類型的功能互補,這樣才能形成穩定又高效的協調機制。換言之,穩定又高效的社會秩序協調機制是法理型權威代表社會秩序中的正式制度和其他權威類型代表非正式制度的有機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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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小昆】
An Analysis of Authority Pattern Trusted by Uyghur Peop le——Based on An Empirical Study Carried out in Four Regions
YIN Qiong
(Xin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Urumqi830012,China)
Authority pattern is a kind of socialorder coordinationmechanism that is functionally complemented,the research on which is tomeasure the necessary popular base for social and political stability from a legitimacy perspective.One of the focuses of the study is to compare the status and role of the three authoritative elements in two areas of personal and social affairs.The second is to reveal the economic influence on authority pattern through examination on each position and role of the three authoritative elements in four regional cases at different level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The third is to propose solutions.The survey results show that legal authority are generally trusted in both personal and social affairs and occupy the dominant position in the Uighur people trusted authority pattern.Knowledgeable and capable people as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new authority occupy a secondary position and aremore and more trusted in socialmatters.In contrast,the traditional authority can play a very limited role largely confined to shapingmoralbehavior in Social Affairs.Therefore,the dominance of the legalauthority should be consolidated;knowledge capacity talents should be inspired into political participation;patriotic religious people with high moral character should be absorbed into community governance structure to improve the Uighur trusted authority pattern.
the Uyghur nationality;authoritative pattern;differences in status;functional coordination
10.16713/j.cnki.65-1269/c.2014.02.002
C912
A
1671-9840(2014)02-0068-08
2013-12-15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社會矛盾研究”(項目編號:09CSH016)
殷瓊(1973—),女,法學博士,新疆財經大學公共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民族社會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