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百合”

歐陽書琴

有人說我們農村教師是“斷崖邊的百合”，確實，特別是中年以后的我們，更是處在斷崖的最邊緣。既要忙事業，又要顧家庭，身心疲憊。一邊悉心照料老人，一邊為孩子的中考、高考、升學、擇業、就業而焦慮，縱然是“銅墻鐵壁”的我們也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我們的身體在一段時間的緊張、疲憊之后，不知不覺地轉入“亞健康”狀態，有的正上課暈倒在課堂上，有的剛過50便因病不幸辭世，有的“夜不能寐”神經衰弱，有的脖子、腰部不是“突出”就是長了骨刺……校園里瑯瑯的書聲里夾雜著一絲不安的風。我們鎮中心校不足七十人，近五年患上糖尿病的占4.34%，惡性腫瘤的占2.89%，腰椎或頸椎有病變的占14.49%，沒退休就辭世的占7.24%。唉，工作了一輩子，得到了什么——一身的病與痛……

縱是這樣，每棵“百合”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快樂：

病床上的“舞蹈”

2011年秋天的一個早上，一覺醒來，我發現自己的腰部不能動彈了。到醫院一檢查，腰椎間盤突出，還不是一處，有兩處突出。一邊吃藥，一邊理療，整整兩個多月，不是趴在床上，就是直直地躺著，跟罪犯差不多。沒有親身經歷，是無法體會那時的痛苦的。

家人上班去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到衛生間只有幾步之遙，卻走得那樣艱辛，手扶著墻一點一點地挪，外面寒風凜冽，我卻大汗淋漓。蹲不下，起不來，一把梳子躺在地上，也無可奈何。那時的眼淚不知怎么的，一行一行不由自主，悄無聲息。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即使這樣，沒落下孩子們一節課，每天都是硬撐著上完課才到醫院治療。每節課依然精心準備，每次作業依然認真批閱、評講。我們班在四樓，每次我都是拽著樓梯的扶手一點一點挪上去的。班里的孩子很懂事，不僅上課比平時更認真，作業也更工整，還經常扶著我，為我打前鋒，生怕低年級的小朋友不注意會碰著我。有老師要幫我上課，我謝絕了，因為一天見不著孩子們，心里便空落落的。能在學校批閱的作業盡量在學校完成，作文都是躺在床上批閱的。

那段日子，連蹣跚學步的孩子都令我羨慕，他們是那樣自由，那樣快樂，而我每走一步都踏在痛苦上。但是只要拿起孩子們的作業，便什么煩惱都忘了。有時感覺到胳膊麻木得都不是自己的了，便休息一會兒再接著來。那一條又一條鮮紅的波浪線，是我與孩子們此起彼伏的歡笑；那一個又一個晶亮的圓圈圈，是孩子們活潑可愛的雙眼；那一個又一個三角號，是我與孩子們互相感嘆的鼓勵……

那段日子，作業本里經常有孩子們寫給我的信箋，那一張張稚嫩而真摯的卡片，那擔憂的語氣、真誠的問候真讓我很感動，更讓我很欣慰。也就是那段日子，只要發現孩子們習作上有一點進步，哪怕幾句話說得得體，說得動聽，我也要趴在床上敲擊鍵盤，讓孩子們體驗習作變成鉛字的快樂。有的在班級“發表”，有的走得很遠，走上了《小海燕》《我愛寫作文》《七彩語文》。鉛字給孩子們帶來了快樂，更帶來了習作的動力，也讓我忘記病痛，忘記疲乏，忘記焦慮。在孩子們的習作里，我的心與孩子們共舞。

懷揣著美麗支教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不知何時，白發早已悄然爬上額角，三尺講臺一站就是二十多年，其間嘗盡五味，但彌漫心間的依然是甜。

我是個恬靜的人，猶如角落里的一株小草。支教活動在我們鎮紅紅火火開展幾年了，但羞澀讓我緘默。2013年秋，那顆有點不安分的心又躁動起來，家人的一句支持，讓我從蒲公英的一個故鄉來到了它的另一個故鄉——黃圩小學。

乘著公交車來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那樣靜謐，那樣美好。兩天后，孩子們涌來了，靜謐的校園熱鬧起來，孩子們像小鳥一般，歡快地飛來飛去，頓時校園溫馨一片，熱鬧一片。伴著知了的歌唱，我的支教生涯便開始了。

特級教師吳勇在《童化作文》中說：“選擇了小學教育，就意味著選擇了兒童?！眱和鞘裁?？毛澤東主席說：“兒童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蹦菢映錆M希望，充滿生機，充滿力量。兒童是什么？冰心奶奶說：“除了宇宙，最可愛的只有孩子?！痹诒哪棠萄劾?，兒童那樣美好，那樣讓人愛憐。兒童是人生最美的季節，兒童是世間最美的花朵。

其實，兒童就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紙，你在上面畫上一縷鮮紅，它便留下一縷花紅；你在上面涂上一抹蔚藍，它就折射天空的色彩。不管那紅色是深還是淺，也不管那蔚藍是否晶亮無比，就像蒲公英無論是在房前還是屋后，也無論是在城市的花園，還是在鄉村的水洼邊，總能望見那亮麗的金黃。

每次上下樓，總能遇見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臉：“老師好！”聲音那樣甜美，那樣清脆，讓我心跳，特別是目光里溫暖的愛意，那樣純凈，那樣溫暖。門衛黃師傅見我走路不太方便，大老遠的搬來一塊平整的水泥板放在我的宿舍門前，樂呵呵地說：“這樣就方便了。”一句謝謝還沒來得及出口，溫暖早已灑遍我的全身……

多美的校園，到處漾滿溫馨。無論是亮麗的水泥路面，還是蔥綠的花園，都那樣讓人舒心；無論是校領導還是老師，無論是門衛師傅，還是食堂大姐，關切的眼神讓人倍覺溫暖。這樣美麗的校園，我想只要用心揮灑紅黃藍，兒童那片心靈的天空定會出現美麗的彩虹！

“斷崖邊的百合”也有快樂，我就是一株有那么多好心人關心的幸運的“百合”?！?/p>

（作者單位：江蘇省睢寧縣官山鎮中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