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九號房間》的生態女性主義解讀

王 嫄

（馬鞍山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教師教育系，安徽 馬鞍山243000）

多麗絲·萊辛是英國一位多產的作家，她寫了15部以上的小說，7部寫實作品以及11部短篇小說集和1部戲劇。在她眾多知名作品中，《到十九號房間》以其“默默無聞”的形態存在于1963年出版的短篇小說合集《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中。從時間上推斷，這篇小說是緊隨萊辛《金色筆記》（1962年出版）之后的又一部關于女性主義主題的小說。之所以說它“默默無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部小說猶如在浩瀚的大海中一艘小船，其關注度和影響力遠不如其他知名作品，但是“船”的方向依然指向了“女性主義”。女性主義是萊辛早期作品的主要思想。這篇小說描寫女主人公蘇珊家庭主婦的現實生活，蘇珊在精神崩潰和意識混亂邊緣徘徊掙扎后導致她的自殺悲劇。小說展現了萊辛對于女性身份的重新思考和構建，女性通過“房間”給予她們一種持續的動力，進而喚醒她們的自然意識，才能在精神上獲得真正的獨立和自由。

近年來，對于多麗絲·萊辛《到十九號房間》這部作品的研究角度頗多，研究人員從“房間”與女性的角度、婚戀悖論[1]、心理精神學、敘事者功能等角度剖析和研究該作品。本文試著從生態女性主義的視角來解讀《到十九號房間》。

一、生態女性主義思想概述

生態女性主義（Eco－feminism，or ecological feminism）是最近文學和文化研究的跨學科研究領域。生態女性主義最早由法國學者Francoise D＇Eubonne提出：生態女性主義結合了生態學和女性主義的若干觀點；生態女性主義反對男女不平等并認為女性和自然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西方意識形態認為女性和自然都是處在相同的統治形式下的。女性和自然都是被統治的，并且都是為了滿足男性的欲望而存在的，女性和自然沒有獨立自主的權利。在現實社會中，文明和理性是男性的標志，女性則是自然和情感的代言人。生態女性主義主張建立一個自然/文明和男性/女性的二元論意識，人類應該尊重生態和文明、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差異性。蘇珊·白金漢姆認為：“性別是發展的實際問題，不僅僅是對于女性地位提高的政治性糾正和好心行為。事實表明當女性和男性相對平等的時候，經濟才趨于增長，窮人更快地擺脫貧困，男性、女性和兒童的幸福感才能提升。”[2]蘇珊的觀點恰如其分地揭示了男女平等的重要性。總的來說，生態女性主義的主要觀點為：第一，它追求全面的和諧和生命解放，反對壓迫；第二，它吸收了生態批判主義的觀點，尊重差異，并認為性別差異有助于維系和諧和穩定的生態系統；第三，它認為生態關系應該建立在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基礎上，而不是一方統治另一方。生態女性主義強調情感，如關懷、尊重和平等的倫理價值觀。[3]

二《到十九號房間》的生態女性主義解讀

（一）男性對于女性物質和精神的統治

《到十九號房間》是一部短小精悍、言簡意賅的小說。它沒有磅礴的時代背景，故事發生的舞臺很小，就是蘇珊的家，將一個沒有詳細交代時代背景的家庭主婦的故事娓娓道來，但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折射出在整個西方社會中女性的地位，而且是知識女性的地位。女主人公蘇珊是個知識女性，受過高等教育，婚前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即使婚后公司也時常邀她重返職場。丈夫是倫敦一家大報社的助理編輯，她和丈夫在別人眼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完美夫妻的典范。出于對四個孩子童年需要母親陪伴而考慮，蘇珊成為了家庭婦女。丈夫馬修的收入成了家庭的經濟支柱，蘇珊則將她的智慧發揮在孩子、房子和花園上。這一切表面上看起來很協調和合理，因為大部分家庭都是這樣的組合，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是理智的代表，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理智上，不是沖動結婚的。看似完美的背后，蘇珊的精神開始空虛，繁忙的一天過后發現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蘇珊喪失了物質上和精神上的自我和自由，沒有自己掙的錢，家庭的瑣事纏繞了她，她的精神開始迷茫，渴望尋找平靜的空間來釋放她精神的迷惘，獲得精神上的慰藉和解脫。女性由于家庭犧牲了自己的事業，沒有物質來源和基礎，精神上的空虛也不為丈夫所察覺，在父權制的社會中，女性往往依附于男性，沒有自我，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從來得不到男性的尊重和情感關懷。蘇珊所遭受的精神危機就是來源于根深蒂固的男權社會，男性對于女性的統治，既在物質上又在精神上，凌駕于女性之上，這種控制壓得女人喘不過氣，這是對女性精神的摧殘，藐視生態中女性這一物種的極度表現。

（二）男權制導致了女性的心理危機

小說中，蘇珊把愛情看作是維系他們婚姻的唯一紐帶。因為理智的蘇珊除了愛情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解釋家庭存在的必要性。首先蘇珊的心理遭受了憤慨，這種心理在不斷地毒害她。小說中運用了心理學專用術語resentment一詞，表示因壓抑引起的憤慨，根據彼得·斯特勞森的定義，憤慨就是“我們為別人而要求于自己的考慮”，斯特勞森把憤慨歸結為“在正義觀念主導的人際交往中”的三種基本反應態度（reactive attitudes）。[4]用慈繼偉的《正義的兩面》解釋：正是蘇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沒有違背過非個人性規范或者道德規范，尤其是針對那個侵犯了蘇珊的人——馬修而言。[5]馬修有了婚外情，而且馬修并不避諱，甚至還向蘇珊說起了他的情人，馬修的行為更是對蘇珊一個心理上的打擊，刺激了蘇珊的道德規范底線，但是又是由于所謂的理性，他們達成共識了——維持婚姻。就是因為男權制的存在，導致女性在丈夫背叛自己的時候還不能說不，還是要自己承受著心理的壓抑和憤慨，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理危機已經到達了巔峰。男性從來沒有考慮女性的心理，在家庭中掌握經濟大權，讓女性聽從于自己，女性沒有自我，心理的問題更是危機重重。

（三）男性的統治導致了女性的生存危機

蘇珊是悲劇式的人物，她不再奢求丈夫的理解和關懷，這是理智的她選擇的一種逃避。她找到了另一種方式尋求自我，逃離吵雜的大房子，找到一處屬于自己的空間－－旅館里一間簡陋骯臟的房間——十九號房間，房間的被單上彌漫著汗水的味道，在這間看似污穢的房間里，純潔的蘇珊每天都要在這里呆上幾小時，得到久違了的寧靜和真正屬于自己的房間。更為諷刺的是丈夫馬修以為她有了情人，但是由于“理智”，或是理解，這種所謂的“理智”導致丈夫馬修說出了這樣的話：“讓我們四個人一起生活下去吧。”意思是馬修、馬修的情人，還有蘇珊和蘇珊所謂的情人一起維持現狀。與其說蘇珊有了情人，不如說她的情人，讓她能產生愛情的東西就是沒有束縛和片刻的自由、自我。只有在這間十九號房間，蘇珊才能像初戀般產生真正的愛情。好吧，就算是有情人吧，蘇珊竟然承認了，還胡亂編了情人的名字。這里的蘇珊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辯駁什么，丈夫的漠然和陌生，已經徹底僵化了她的思維。這是她死前精神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道德上和倫理上，蘇珊的底線被打破了，人類社會一切完美的表象瞬間灰飛煙滅，蘇珊處在了精神崩潰的邊緣，終于絕望的她選擇了在這件房間里開煤氣自殺。蘇珊為自己的死——如果蘇珊覺得是為了自由的話，付了兩先令的煤氣錢。女性的生存遭到了嚴重的破壞，蘇珊的自殺違背了自然孕育萬物的規律，也就是自然遭到了毀滅，女性是孕育生命的象征，女性的毀滅預示著人類的消亡，存在于社會和自然中人類遭遇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

多麗絲·萊辛通過描寫蘇珊的精神危機的狀態、心理發展軌跡和女性的生存危機，揭示了一個以物質為基礎的社會中，房間與女性身份重構的辯證關系，[6]把房間作為物質的象征，女性只有獲得了經濟上的獨立和自由，脫離男性的經濟束縛，才能獲得生態女性主義提倡的男性與女性的和諧，男性與女性的相互依存、相互平等。《到十九號房間》對于生態女性主義進行了深刻而全面的詮釋，通過蘇珊的悲劇式結尾提醒人們：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這種平等是創建和諧社會的根本，也只有男女平等，才能最終獲得人類和自然的和諧相處。

[1]王忠霞，孫勝忠.從蘇珊的精神危機探究婚戀悖論[J].重慶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12）：149－150.

[2]Susan Buckingham.Ecofeminism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J].The Geographical Journal，2004，170（2）：146－154.

[3]徐媛媛.多麗絲·萊辛《青草在歌唱》的生態女性主義解讀[D].濟南：山東大學，2007：49－52.

[4]Peter Strawson.Freedom and Resentment[M].London：Routledge，2008：15－16.

[5]慈繼偉.正義的兩面[M].北京：北京三聯書店，2001：15－17.

[6]曹小雪，宋婧祎.多麗絲·萊辛短篇小說中的房間與女性[J].名作欣賞，2013（30）：6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