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誤讀在文學接受中的審美啟迪作用

于永順，韓雪梅

(遼寧師范大學 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一、多維誤讀：文學文本意蘊永無止境的審美闡釋視域

“誤讀”是文學接受過程中不斷揭示審美內涵本體、不斷闡釋審美價值本真、不斷完善審美意蘊本質的一種特殊解讀形式。在文學接受發展史中，“誤讀”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價值和美學意義。德國當代哲學家、美學家伽達默爾曾堅定地將“現象學”的關鍵詞確定為“闡釋”。童慶炳也認為“承認作者，就是窒息文本。作品瓦解，面對讀者的‘無中心文本’才算誕生，讀者可以自行闡釋，否則，文學沒有生命和活力可言”[1]。文學接受的實踐證明誤讀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2]。文學文本只要問世，就會逐步擺脫自身所厘定的時空范圍而接受廣大讀者的檢閱，讀者是文學文本審美價值的接受者、評判者和增值者。文學文本的闡釋權最終掌握在讀者手中。“誤讀”在文學發展史中總是時隱時現，原本意義框定的文學文本，由于廣大讀者的多維理解，而開啟了永無止境的審美闡釋之旅，在歷代讀者的遞進式“誤讀”中實現并拓展審美闡釋的空間。

第一，文學文本審美闡釋的讀者千差萬別。“誤讀”是廣大讀者從自身角度出發，依照人生閱歷、綜合素養、文化視野和審美感悟所作出的完全有別于文學文本本旨的背離式理解。有一千名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有多少名觀眾就有多少個“泰坦尼克”。讀者個體的千差萬別，必然造成文本解讀的巨大差異。在文本解讀中，“頭腦簡單的人可以看到情節，較有思想的人可以看到性格沖突，文學知識豐富的人看到詞語的表達方法，具有更高理解力和敏感性的聽眾則可發現揭示出來的內涵意義”[3]。但是在千差萬別讀者的“閱力”下，文本潛在的審美價值才有完善與豐富擴展的空間。廣大讀者在對文本進行闡釋時，必然將自己的審美情感和美好愿景滲透到對文本的理解之中，他們的多維誤讀創造了文學文本永無止境的審美闡釋視域。

第二，文學文本審美闡釋永無止境。文學文本一經問世就永遠停留在一個恒定的“原點”上，但是它的讀者卻永遠都是新生代。“文學作品需要我們不斷地對它的審美價值和經典意義進行新的確定。兩千四百多年過去了，為什么還讀《俄狄浦斯王》？四百多年過去了，為什么還讀《哈姆雷特》？六十多年過去了，為什么還讀《老人與海》？因為它們蘊含著不朽的道德力量和美學價值，因為它們被不斷誤讀所以作為文學經典的價值才能不斷被發現。”[4]毋庸置疑，誤讀者花樣翻新、與時俱進的時代性闡釋，使它的價值總是呈現出千姿百態的鮮活美感和姹紫嫣紅的別樣意蘊。“一部文學作品并不是自身獨立自在的，對每個時代的每一讀者均提供同樣圖景觀點的客體。它并不是一尊獨白紀念碑，更多像是一本管弦樂譜，在演奏中不斷激起歷代讀者全新的回響，并將作品文本從詞語材料中解放出來，成為一種常新的現實存在。”[5]

《詩經·邶風·擊鼓》中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直被浪漫地誤讀為夫妻之間的情愛誓言。其實，它是描寫戰場中兩個男人的約定。“《毛詩正義》關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解釋是‘執子之手是男人之手，是戰場上兩個戰士歷盡艱辛，在生死之際立下誓言：我們要互相扶助，活著離開戰場，回到家鄉平安到老。’”[6]但是，誤讀闡釋的內涵不也非常合情合理嗎？人們一致認為《王風·采葛》中的“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表達的是男女相思之苦，“一天不見就像多日不見而備受煎熬”。其實“‘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的真正意思是：‘一天不見我們的關系就疏遠了，彼此如同不認識’”[6]。由此可見，兩千多年的時空為歷代讀者“流轉”出隔世如夢、代代相傳的美好誤讀，的的確確將文學文本的內涵空間大大地拓展了。

第三，文學文本審美闡釋空間廣闊無垠。讀者雖然有國界與民族之別，但是對藝術審美卻具有共同性。從芥子之微到世界之巨，誤讀在文學接受中具有開放的氣質和廣闊的視野。各個國家和民族的文化積淀不同、審美心理迥異、風土人情有別，也必然形成對同一事物廣闊無垠的審美闡釋空間。世界之大的跨度與民族之林的維度，也醞釀了文學文本意境的高度和審美價值的濃度，為“天下文學”提供了一個廣闊無邊的誤讀空間。

眾所周知，《水滸傳》里的潘金蓮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幾百年來，她一直被中國讀者(影視觀眾)牢牢地釘在歷史恥辱柱上，是文學藝術和生活視域中淫蕩、惡毒的典型代表。人們一致認為，她是為一己私欲不顧倫理道德、不守婦道且不擇手段的歹毒的被歷代中國受眾唾棄的壞女人。但是在西方讀者的眼里，潘金蓮卻變成了勇于追求真正愛情的女權主義者的杰出代表，她敢于在封建男權社會發出人格獨立與本“性”解放的最強音，鮮明地體現出女性的深刻覺醒與掙脫。從中外讀者對潘金蓮形象的認知所呈現的天壤之別，不難看到文學“誤讀”的審美文化空間。斯威夫特對英國政治進行抨擊的諷刺小說——《格列佛游記》被翻譯到法國、中國、埃及、韓國、印度等國家后，讀者的閱讀完全遠離了作家政治抨擊的本意，而是以自身視角闡釋其荒誕奇異的幻想故事。在許多國家的讀者心中，《格列佛游記》早已成為輕松有趣、活靈活現的兒童文學，充滿著孩童般的天真與稚美已經被廣大讀者堅定地當作兒童文學的傳世范本。

二、審美啟迪：文學誤讀能培育并提升文本的審美價值

誤讀是審美聯想中的奇花異朵，它的綻放往往能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使作品綻放出作者、讀者意想不到的奇異光彩，客觀上也培育提升了文學文本的審美價值。

第一，審美聯想既是誤讀者審美心理的培育過程，也是文學接受審美空間的拓展過程，它賦予文學文本立體多維的審美價值。文學是一種具有巨大聯想空間的語言藝術。歷代讀者一次次對文學文本的超越性誤讀，其實質就是審美空間的拓展過程。這種具有定向選擇意義的審美聯想就是審美啟迪的“調色板”和“牽引器”。“審美聯想是心靈自由的表現，它給人帶來審美的啟迪和美感的愉悅。只有在審美聯想中作品所描繪的形象和體系，才能在誤讀者的頭腦中呈現出來，才能沉入藝術世界并獲得審美價值。審美聯想是審美活動中實際存在、不可缺少的。”[7]歷代讀者以自身的審美聯想在期待視野上對文學文本進行升華式解讀，通過陶冶性、塑造性和拓寬性的意蘊培育，不斷獲得全新審美啟示，提升誤讀者的審美智能結構，從而催化了文學文本審美價值的再生與發展。例如，一代又一代讀者通過視覺與聽覺的聯想，在白居易的《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中，讀到了視聽交融、詩樂互動的“音樂美”；從“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中，讀到了世間道悟、悲歡離合的“哲理美”；從“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中，讀到了對社會的無奈和人生憐憫的“悲情美”。在《琵琶行》詩情美學的畫卷上，讀者聯想出屬于自己的審美價值和立體多維的美學空間。白居易創作的這一文本經過歷代讀者的審美培育，實現了美不勝收的藝術升值，成為古典詩作的美學范本。

第二，誤讀中的“聯想升級”是一個具有豐富審美價值與審美形象的有機系統，催化了文本意義的再發生、再發現、再發展。文本意象范疇在聯想的無止境中不斷地延續發展。在“聯想升級”中讀者會結合自身特定的生活經驗與情感體驗，突破文本既定的意象局限，對文本審美形象意義進行再補充、再構建與再拓展。讀者聯想力的豐富程度決定文本審美價值的提升高度。“文學文本只提供給讀者一個圖式化的框架，這個框架無論在哪個方向和層次上都有許多‘空白’，有待于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去聯想、填補和充實。”[8]915

文學閱讀以聯想為表象的審美價值啟迪系統，由補充層、拓展層和深化層組成。補充層是聯想機制中的首要層次，即初級聯想。讀者能夠將作者有意或無意留置的審美“空白”進行自我填充，基本能遵循文本語言符號的表達意象，復現補充作家寄寓的形象意義，絕大部分讀者在閱讀中能基本達到補充層次的解讀水平。審美價值的拓寬層是閱讀機制的中間環節，即中級聯想。讀者在補充層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空白”內容，不僅“補滿空白”，而且能“高于空白”，大大增加文本的原有價值，甚至超越文本意義，拓展審美內涵。審美價值的深化層是閱讀機制中最重要的環節，即高級聯想。讀者以主觀意識突破文學文本的內容與意義，深化與挖掘作家從未意識到的形象價值，以推陳出新的感知和領悟，完成審美啟迪的嬗變詮釋。在文學閱讀中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形成誤讀空間。毛澤東從學生時代起，歷經半個多世紀，直到生命的最后歲月，對《紅樓夢》這部博大精深的文學名著都百讀不厭，百“誤”出新。例如，對第八十二回林黛玉所說“但家庭凡事，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這樣一句談及家長里短的“家話”，毛澤東卻讀出了深刻的社會規律，他在訪問前蘇聯時將這句話解讀成“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國際形勢變化；在1957年的全國宣傳工作會上，毛澤東把《紅樓夢》第六十八回王熙鳳的“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毒辣之語”，闡釋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具有大無畏的革命精神的；毛澤東還將“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一“生活用語”解讀成相互轉化的辯證法。他說：“年輕時把《紅樓夢》當文學讀，當故事讀，它是古代小說寫得最好的一部。后來當歷史讀，讀懂封建社會。現在覺得《紅樓夢》還是文學經典，創造了好多文學語言。”[9]毛澤東在文學接受的初級聯想到深化層聯想的審美系統中，完美抵達解讀經典的最高境界，賦予從文本內涵提升出源于文本又超越文本的歷史與哲學的“多維大美”，實現了文學“誤讀”的嬗變詮釋與貢獻極值。

第三，中西方美學“移情”理論是誤讀在文學接受中審美闡釋的理論依據。文學文本審美價值的生成過程實質是一個“移情”過程，誤讀的“想象空間”就是讀者移情的“啟迪空間”。“審美欣賞的價值啟迪實質上是移情過程，審美活動中的移情現象由兩方面構成，一方面審美主體把自己的情感、意志和思想投射到對象上去，向它‘灌注生命’。另一方面審美對象并不是事物本身，而是我們的想象空間。上述兩方面的結合就形成了審美移情現象，審美主體就獲得了美感，通過審美移情獲得了審美價值。”[8]123“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這一“入乎”、“出乎”的移情理論，實現了物化于內、移情于我、超然天成的審美哲理，達到莊子提倡“天地與我共生，萬物與我為一”的人生崇高境界與自然和諧的極致審美。

西方移情理論與中國傳統美學觀點有著很大的契合性，都高度認同文學接受主體和客體兩者之間審美關系中移情產生的巨大能量。美學中“崇高”的移情是誤讀主體對文學作品灌注生命后的價值體現，是誤讀主體人格偉大的飛躍；美學中“優美”的移情則種植出人類與大自然的和諧情感，誤讀者總會感到生命之花在文本中毫無阻礙地自由綻放。因此，中西美學的移情理論在文學發展史上具有很大的影響力，在審美價值的培育中具有強勁的穿透力。

三、創造性誤讀：催化文本審美意蘊生成的空間

“誤讀”是一種不受約束的創造性文學闡釋過程，它可能南轅北轍，也可能另辟蹊徑。

第一，廣大讀者總是從特定審美心理出發，對文學文本實施全新視野的闡釋、填充和超越，這一推進文學文本審美意蘊增值的“發現之旅”能夠催生文本審美價值的意蘊質變。讀者從自我的審美心理結構出發，踏上對文學文本再認識再創造的超越之途。閱讀理解文學文本的審美意義，絕不是簡單的復制活動，而是讀者創造歷史的一種行為與力量。讀者對文本的每一次閱讀，都是一次全新意義的“發現之旅”。歷代讀者把文學文本從原始靜態的文字符號中解放出來，生成文本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動態感和鮮活感，按照自我的時代體會與閱讀經驗，開辟出另一片別樣境界。一部作品就是一部歷史，文學文本的歷史性決定了讀者對其社會意義和審美價值永無止境的揭示與追求，廣大讀者每一次對文本誤讀的更新與超越，都是努力向著文學文本終極價值目標的創造性行進，都是對審美意蘊盡善盡美的不懈追求。堯斯說得好：“第一個讀者的理解將在一代又一代的接受之鏈上被充實和豐富，一部作品的歷史意義就是在這過程中得以確定，它的審美價值也是在這歷史創造過程中得以證實。”[8]907這種打破原文意義、超越權威學說的無限軌跡，成為不斷發現文本審美潛能的創造機制。

第二，創造性誤讀的審美價值就在于它能在文本原始本義基礎上實現脫胎換骨的意義闡釋。“創造性誤讀”就是“創造性背叛”，從一定意義上講，文學經典生命有多“久”，也在于它被“背叛”的潛能有多“大”。“誤讀不僅延長了作品生命，而且又賦予其第二次生命。全部古代及中世紀的文學在今天還有生命力，實際上都經過一種創造性的背叛。”[10]“創造性背叛”的過程也是一種“文學的再創造”過程。兩千多年前的《詩經》之所以能成為偉大的經典，一方面在于它具有史詩般的獨特性，一方面也在于它有敞開胸懷接納所有讀者挑戰與背叛的潛質，正因為詩經文本具有審美的獨特性與意義解讀的潛質，才使它成為永恒的“經”。

文學“欣賞在本質上就是一種創造，是一種再創造。文學藝術創作和欣賞作為審美活動的表現形式，在本質上都是創造和能動的再創造”[11]。文學欣賞其實就是讀者審美接受中的一種能動躍升，是一種特別復雜的思維演化與質變的“涅槃”過程。文學接受的這種審美意義生成與提升來源于對文本原意的感悟與理解。圍繞文本選取其文學意象片段，生成區別于原事物與創造新事物的嬗變性，從而形成文學接受活動的內在生命力，全面賦予和打造出文本的審美新義，創造一種與文本原意完全不同的意蘊天地。按照作者已死、作品瓦解、屬性轉化、再生創造的欣賞接受規律，使文學文本產生審美本質脫胎換骨的顛覆性變化。

千百年來，中國古典詩詞在吟詠與傳誦的過程中，就是因為不同時代的讀者誤讀，才使許多詩句與詩義發生了全新變化，演繹出質變新義。正是因為歷代讀者打破“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背景與架構，舍棄“愛情”本義，才誤讀出愛情含義之外對理想與事業的“忠貞”，理解為人生最高境界的“犧牲”，推論出舍己為人的“奉獻”。顯然“欣賞一首詩就是再造一首詩，每次再造時，都必定是一首新鮮的詩。創造永遠不會重復，欣賞也永遠不會復演”[12]。

創造性誤讀實現脫胎換骨的過程，很大程度取決于讀者緊跟時代發展變遷的步伐，自覺依附于所處時代的政治理念、歷史背景、文化語境之中，依照自身理解的政治理念或藝術需要，誤讀出與時俱進的審美價值。誤讀的創造靈動性，表現為客觀文本原意在讀者主觀能動面前的不堪一擊，表現為文本時代屬性在政治理念變化面前的不言而喻，表現為文本藝術原值在審美意蘊更生面前的不入潮流。以上誤讀創造性的三種新與舊的轉換表現，便形成了思維潛能發揮與心靈自由表達的“文學審美場”。“文學審美場是特定心境、時空條件下，閱讀者的心理處于極度活躍的狀態，又有歷史文化滲透與參與，實現了客體對象的關照、感悟、升華。文學審美場的實現是多層次的創造，審美場實現的過程就是一個創造的過程。它所表現的審美體驗是人原本的終極的生命體驗，最后完成了審美質變。”[13]

第三，文學藝術具有高度概括性，為廣大讀者挖掘潛在信息、創造審美意蘊提供了“海闊天空”的空間視域。文學文本的概括性程度越高，其創造性空間就愈大。文學語言的高度概括性是其他任何藝術形式都無法相比的。文學不受時間、空間和典型形象的束縛限制，能夠自主靈活地創造想象的空間，在提升審美價值方面，文學具有更大的優越性。中國革命史上的長征是人類發展史上偉大的壯舉。1935年，毛澤東創作《七律·長征》，全詩僅用56個字，就高度概括了橫跨十一個省、行程二萬五千里、歷時一年的驚人之舉，可以從中讀出工農紅軍的英雄之美、革命先驅的氣概之美和樂觀主義者的豪邁之美。無論從何種角度出發，一代又一代讀者都能品讀出《長征》的史詩美境、崇高美感和濃縮美質，實現了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統一。這首詩既是革命英雄主義的生命禮贊，也是對偉大長征史詩般的美學總結，堪稱中國詩歌發展史的璀璨明珠。

高度概括源于高級想象，高級想象產生高度創造，這種辯證法使文學作品的生命力在想象的張力之中得以生生不息、朝氣蓬勃。在文學客觀條件沒有發生變化時，文本的概括性越高，讀者的想象力就越豐富，想象力的活躍必然達到創造性誤讀的極致，推動讀者對文本廣度與深度認識的提升，實現文本審美價值的意蘊不斷拓展。“作品文本特有的高度概括性，在欣賞實踐過程中與特定的新期待視野的接受者結合，意味著具有新機的創造。對文學藝術審美接受的創造是無盡的，因為這是人類延續自己的本質力量，并在對象化世界中肯定自己的高層次表現。”[14]

總之，文學文本審美價值與社會意義處于動態變化之中，它是一個可以無限拉長的由作者和讀者共同參與的“動態實現模式”。文學文本存在極具張力的開放性空間，為誤讀在文學接受中的審美啟迪價值建構出主體的闡釋性、時空的審美場和文化的積淀層。誤讀與審美不僅毫無隔閡，而且相得益彰，將凝聚作家心血的價值表現符號釋放得異彩紛呈。多維誤讀是人生感悟在文學接受中的審美節日，是文學文本在文化生態中的“負氧離子”，是美學意義在藝術價值中的充分體現。誤讀世界“發現之旅”的審美能量值，牽動著作家與作品的藝術生命。文學文本的審美意蘊不斷發現、不斷生成、不斷創造的美學意義和社會價值，必將進一步提升廣大讀者的藝術品位，影響并促進當下文學實踐，為我國文學事業繁榮發展和社會文化的不斷進步做出積極貢獻。

參考文獻：

[1]童慶炳.文學理論新編[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2012：290.

[2]張璋.歷代詞話：下冊[M].鄭州：大象出版社，2002:1662.

[3]韋勒克,沃倫.文學理論[M].劉象愚,譯.北京：三聯書店，1984：279.

[4]聶珍釗.文學經典閱讀闡釋和價值發現[J].人大復印報刊資料:文藝理論,2013(8):10.

[5]陳敬毅.藝術王國里的上帝——堯斯《走向接受美學》導引[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0:17.

[6]高占祥.那些年我們讀錯的“詩經”[N].中華讀書報,2013-02-06(15).

[7]童慶炳.聯想與審美[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1-05-12(19).

[8]朱立元.現代西方美學史[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

[9]徐中遠.毛澤東晚年讀書紀實[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2:177.

[10]埃斯卡皮.文學社會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137.

[11]朱志榮.中國藝術的欣賞生成論[J].人大復印報刊資料:文藝理論,2013(2):73.

[12]朱光潛.朱光潛全集:第三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56.

[13]童慶炳.文學審美論的自覺[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2011:62.

[14]王向峰.西方美學論稿[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2011: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