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藝術探尋

郭婷

(三明學院 海峽動漫學院，福建 三明 365000)

一、插圖現狀

插圖，有著相當悠久的歷史，由于它從出現之初便是作為記載與傳遞信息的載體，所以插圖是一種功能性很強的藝術門類，它依托于文字又獨立于文字，好的插圖作品不僅可以為主題潤色釋意同時也是一部完整的藝術作品，所以它并未隨時代的發展而被淘汰或者被其他藝術門類取代，而是慢慢朝商業運作上轉型。近年來，隨著信息媒體技術的發展，插圖行業越來越受到關注和重視，插圖也逐漸成為應用美術最為主要的范疇之一。

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曾有“書畫同源”這個觀點，認為文字與圖像相互依存有著不解之緣，明清時期的人文畫也是文與圖相輝映。插圖與其他國油版雕等傳統藝術門類不同的是，插圖藝術付諸很強的商業目的，能具有傳達一定信息的功能性，立意上受到一定約束，若除去這點，商業插圖本應可以獨自形成一個藝術門類而不只是一個行業。而藝術性是所有的藝術門類始終追尋的目標，在實用藝術中更是對作品的一種高層次追求。因為實用藝術往往受到主題、印刷、宣傳方式、宣傳經費等諸多客觀因素的制約，所以如何能將藝術性和商業性二者拿捏得恰到好處是實用藝術的重點所在。

謝赫在《古畫品錄》序中提出了繪畫的“六法”即“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摹寫。”[1]好的藝術應是能夠經住六法推敲，經得起時間的沉淀。我們被《蒙娜麗莎的微笑》感動，驚嘆《溪山行旅圖》的氣勢雄強，好的藝術能蕩滌心靈，傳遞情感，而這種情感是深刻的、永久的、意味深長的。插圖藝術若不想被標簽為快餐文化，需逾越商業的鴻溝，歸于淳樸的藝術初衷。

二、插圖藝術性

(一)藝術家修養

“跡有巧拙，藝無古今”。藝術家生命有限，藝術品卻可以源遠流長，時代變遷繁華褪去，留下的必定是精品。插圖與其他藝術門類一樣，作品的高低完全依托藝術家自身技藝的修養，“技”需勤練，“藝”需勤養，“藝術創造是藝術家由情緒的全人格中發現超越的真理真境，然后在藝術的神奇的形式中表現這種真實，不是追逐幻影，愚人耳目”[2]。潘天壽先生在他的美術文集中也有談到“藝術不是素材的簡單再現，而是通過藝人之思想、學養、天才與技法之藝術表現。不然何貴有藝術。”[3](P2)而畫面是藝術家最直接的語言，體現畫家的綜合水平，筆墨，色彩、構圖都是需要平日里勤以練之，必定熟能生巧，思想修養需慎獨而行，靜養之。元山水畫家倪云林惜墨如金，畫面極空靈蕭疏之至，畫境意境消散，為我國山水畫另出一種“以天真幽淡為宗”的新格局[4],雖不是文中所涉插圖范疇，但其對藝術的近乎偏執的慎行態度實在讓人嘆慰。

作為插圖藝術家而言，藝術修養首先是技藝的修養，畢竟繪畫也同樣是一門手藝活。要有自身的繪畫基礎，具體說來就是我們常說的素描，速寫，色彩等，是需要我們勤學苦練的技藝，好的基礎決定我們能走多遠，就像房子的地基，地基扎實房子才能建得更高。在繪畫基礎的學習中穿插其中的是對世界規律的認識，像透視，人體，各種色彩的理論等等，使我們對世界的認知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的層次。能夠將心中所想用手中的筆描繪出來是我們對技藝修養的要求。其次是思想的修養，即是“匠人”與藝術家的區別，最好最直接的學習方式是生活，體驗生活，從生活去感悟道理，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除了生活讀書是很重要的，讀史書，讀小說等等，好的書都值得去讀，讀書是另一種體驗生活的方式。廣州美院水彩畫老師王肇民生前就十分醉心于詩詞，從詩詞中體驗美，所以他的作品藝術水平高。堅持讀書，要成為習慣，人生便是細微瑣碎的生活，也許一成不變，人受控于我們的生存環境，而讀書則是一道窗戶，書中沒有塵世隔閡，書中我們可以體驗另一種人生。除了技術與思想，最后是品性的修養，源于我們對生活的態度，是一種生活的狀態，積極或消極，人存于世總會被世間事牽掛，需要我們認清自我，坦然面對人生，這一點在浮躁的今天顯得尤為重要。

藝術修養是一個籠統的概念，不是一蹴而就，如滴水石，涓涓細流，隱于平凡的生活，“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藝術修養便是從“外化”到“心源”的過程。

(二)作品個性

2005年的超女比賽中大眾對李宇春奪冠議論紛紛，因為她無論是唱功還是長相都比同期的幾位遜色，她之所以奪冠是因為她有著最特別的聲音，這是獨一無二，無法復制的。“物以稀為貴”，少而金貴的東西被人追寵，自然也就珍貴。藝術也是如此，歐洲文藝復興要求沖破思想束縛以人為中心，人乃萬物之靈，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藝術承載思想，呼吁個性的重現。優秀的插圖作品具有獨特的個性魅力，英國早逝的天才插畫家比亞茲萊只用黑白兩色就給世間留下了無數的嘆息，常年的肺結核疾病困擾著這個少年，照片中的纖細孱弱面容與他作品詭異病態的個性相似。比亞茲萊沒有接受正規的美術訓練，他作品強大的個性和心理張力得益于他良好的文學和音樂素養。他的藝術直接影響了新藝術和后來的裝飾藝術運動。“沒有一個藝術家，作為黑白畫的藝術家，獲得比他更為普遍的聲譽；也沒有一個藝術家影響現代藝術如他一般廣闊”。這是魯迅先生在他自費出版《比亞茲萊畫選》中的引言。比亞茲萊的畫作之所以引起這么大的反響，是因為同時期大部分藝術家還沉湎在繁瑣的形式中糾結，他的畫超脫時代的約束，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觸。同樣的縱觀我國美術史，有兩個人必定是我們過目不忘的，一個是倪云林，一個是米芾，前者“惜墨如金”，后者開拓出了中國南宋山水的“朦朧”新境界，二者繼承前人筆墨后又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獨立的個性。

當代社會更加強調個性，就國內市場插圖而言，優秀的插圖藝術家都有著自己獨特的圖式語言，市場泛濫的同時市面上也有不少追風之作，“仿品”大都不如原作，技術可以被復制，藝術個性難以復制。臨摹是學習他人技巧的有效途徑，習他人筆墨的同時要沁入自身氣質從而創造屬于自己的獨立個性的作品。

(三)商業與藝術

商業與藝術能否平衡是當今藝術界最大的困擾，“整個社會都浮躁，刊物、報紙、書籍，打開看看，面目皆是浮躁；畫廊濟濟，展覽密集，與其說這是文化繁榮，不如說是為爭飯碗而標新立異，嘩眾唬人，與有感而發的藝術創作之樸素心靈不可同日而語。”這是吳冠中先生對當今藝術界浮躁浮夸風氣的指責，藝術市場繁榮和藝術家作品好壞并不一定是正極關系。至于插畫而言，從市場來看商業性甚至重過藝術性，于是去逛書店，充斥滿目的，便是各種定型的插圖，日系、韓系、青春系、唯美系等等，從形式構圖到色彩造型無不類似。之所以成勢，尋其根本也有模板可循，多是一個插畫家的作品效果很好，于是市場上跟風作品蜂擁而至，而畫者自身資質優劣有別，傳而廣之最終意味全無。究其根本還在盲目仿制，一方面出版商為了迎合市場也為了避免選用新風格將會帶來的風險；另一方面，畫者創造某種新的受好評的風格所需時間精力遠遠大于“拿來主義”的仿制形式，市場價值的短期實現目的使得畫者沒有更多的空間創作有意思、有個性的作品，即使作品真的“有意思了”，整個市場也不一定會為其買單，這樣惡性循環也就不難解釋插畫市場千篇一律的景況。

看似繁華實則蒼涼的插畫市場隨著讀圖時代的來臨會變得更為復雜，混亂中瀝凈糟粕，而優秀的插圖作品會濾去塵埃變得更為晶透。日本插圖藝術家天野喜孝商業動畫師出身，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是與草間彌生齊名的藝術家，他的插畫作品已經不單是商業作品更是被譽為藝術品，而“天野喜孝”已然被視為所有插畫人的終極目標和夢想。如今他活躍在插畫、游戲、動畫、藝術、舞臺設計等各個行業之中，并在日本以外舉行十多次個人作品展，“天野迷”遍布世界各地，商業與藝術的完美融合在他這里得到最好的詮釋。商業性從來都不是藝術性的克星，好的作品寓于兩者之上，天野喜孝成功除了跟他深厚的美術功底和自身藝術修養息息相關以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個人的后天努力，平均每天都會工作8到10個小時，生活的一切都是為了畫畫。其實商業與藝術并非矛盾，載入個體而言二者是相互依存。優秀的商業插圖必定會得到市場的認可，得到市場認可的作品必定有其存在的價值，只在于繪圖的人是否真誠的創作。

(四)作畫媒介

傳統藝術有國油版雕水彩水粉等繪畫媒介，每種繪畫媒介又都擁有自己獨特的材質個性。雖然市場上代表各種繪畫媒介的市場價位不同，但是就藝術性而言與材料本身并無多大關系。如今電腦信息技術的發展，數字繪畫又成為一個新的繪畫媒介。數字繪畫因其強大的功能性很快被大家接受。數字藝術可以模仿各種手繪效果，傳統繪畫媒介能夠達到的數字藝術都可以達到。同時對于繪圖者，數字繪畫支出的繪畫成本更加低廉，攜帶也更方便。對于商業性非常強的插圖藝術行業，數字藝術很快取代了傳統的繪畫媒介，形成當今主流的插畫繪圖媒介。

數字藝術便捷性、可逆性都是傳統手繪所難以企及的，作為一種繪畫工具幾乎可以實現藝術家任何藝術想法，盡管如此，數字藝術仍然只是活躍在商業設計插畫等行業中，對于傳統的繪畫門類卻并未造成任何威脅，這是因為數字藝術有一個致命的弱點：缺少唯一性，數字文件可以被無限制的復制，只是存在于虛擬空間，缺少唯一性的作品很難成為藝術品，更像是商品。傳統的手繪作品具有獨一無二的特質，天野喜孝的作品手稿被當成藝術品拍賣，與其他插圖藝術家不同的是他一直堅持手繪。另一個角度而言，數字作品的現實呈現方式是打印，從收藏角度，打印質量難以保證。技術上，電腦作畫用于批量制作的確更為方便，批量制作多用于固定的形式，線稿，上色分工合作形成商品化生產模式，這與我們談論插圖的藝術性有所偏差，則更像是繪畫里的行畫。“一藝術品，須能代表一民族，一時代，一地域，一作家，方為合格”。這是李可染先生對藝術品的一個解讀，又說“筆不能離墨，離墨則無筆。墨不能離筆，離筆則無墨。故筆在才能墨在，墨在才能筆在。概筆墨兩者相依為用，相離則具毀”[3](P19)，強調了筆墨的重要性，也強調了好的藝術一定是筆墨不離。

三、插圖藝術未來發展

插畫專業近年來在我國高校中逐漸普及，中國美術學院，廣西藝術學院，湖北美術學院等一些專業的藝術院校都已經開設插畫專業，學科的建設會直接推動插圖專業的學術研究，插圖建筑藝術高度是學科發展的潛在趨勢。插畫人才的專業化、集中化將增強團隊的整體素養，促使插圖專業穩步發展。另一方面，隨著市場機制的不斷完善和調節，插圖市場會規律有序，法律機制也會更加完備，市場分工更加完善細化，插圖師產權利益保障系統更完善，將會更好地保護插畫人的權益。同時，讀者對讀物的要求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而改變，生活品質的提升自然視覺上更加挑剔，新穎和有個性的作品會受到新一代年輕人的青睞。隨著插畫市場發展的逐漸深入和成熟，藝術插圖因其獨特的唯一性也將占據一份市場份額，而同時期動畫的發展也將帶動插畫市場的繁榮，現在，國內一些知名動畫人的手稿已經在作為藝術品被拍賣，這種趨勢將會直接作用于推動藝術插畫的發展。插畫人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若想屹于市場，而不被市場左右，就要有足夠的定力和能力，努力創作自己具有獨立個性和人格的作品，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過程，才能不斷地拓展自己的藝術之路。

參考文獻：

[1]朱清.謝赫《古畫品錄》中的易理考釋[J].中國哲學史,2004(4).

[2]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3]潘天壽.潘天壽美術文集[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6.

[4]李霖燦.中國美術史講座[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