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章程功用與價值意義探賾

鄭興 張艷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 數學與計算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

長期以來，我國的高等教育管理，實行的是高度集權的管理模式。這一管理模式，在我國高等教育起步階段，一度發揮過積極的作用，但進入21世紀之后，這一管理模式，正日漸凸顯其不足。其已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高等教育的發展，使得大學的活力有所喪失，使大學難以彰顯其學術自由的崇高品質。[1]為此，高等教育界屢次發出高校去行政化的呼吁。在這樣的背景下，如何盡快地轉變高校現有管理模式，使高校能夠獨立自主地處理其內外部事務，進而使其按期完成大學章程所給定的建設任務，便成為學界尋求大學治理之道的當務之急。

作為對大學治學予以宏觀性指導的綱領性文件，大學章程是大學得以成為獨立法人組織所不可缺少的要件之一，同時也是大學厘清政府、社會與自身三者之間的關系，及其各自的權責范圍的法制性依據之一。[2]至上，大學章程為國家和社會的教育事業服務；至下，大學章程界定了大學自身的運行規則、治理模式、職權范圍，是政府管理大學，大學自主治理，社會監督大學的基本依據。現代大學章程的基本內涵，可以理解為“宏觀監控，微觀自主”。換句話說，大學章程訂立的目的，就在于構建大學內外部關系的操作機制，并為其提供制度層面的保障。具體而言，對外，大學章程使大學得以作為獨立辦學的法人實體，得以獨立自主地處理其與政府、市場之間的關系；對內，大學章程推動了大學法人治理結構的健全完善，并使大學自主管理權的內涵與邊界有章可循。從這一層面而言，大學章程可以視為大學內部的基本法。換言之，大學章程是現代大學制度建立的基礎。

一、大學章程的功用

大學章程發軔于中世紀的歐洲大學。中世紀的歐洲，在教皇或國王統治的政體中，任何組織行會被賦予獨立自治法人權力的愿望，只能通過獲取教皇或國王頒發的特許狀得以實現。大學也不例外。大學特許狀使大學能擁有獨立招生、聘請老師、編排課程、制定學術標準和頒發學位證的權力。大學特許狀還特別賦予了大學諸多特權，例如獨立司法權，即大學可以不受當地法律的管控約束。特許狀使大學獲得了獨立的地位，確立了大學內部的治理架構，明確了大學與外部的職權范圍。中世紀的大學依據特許狀的基本內涵，逐漸孕育出自己的章程。當代大學章程正是根基于此，以國家和地方性教育法規為基礎，而制定出的依法治校的總綱領。[3](P96)

“大學精神是大學制度的靈魂，大學制度是大學精神的外在體現，是大學精神的制度載體和表現形式。”[4]作為大學制度的文字載體，大學章程以序言的形式，對大學的自主治學精神，做出了最為詳盡的詮釋。大學的使命，決定了大學的存在價值與意義，指引著大學的發展方向，因為一個明確而具體的使命，可以使政府、社會、民眾對于大學的戰略發展規劃，有著更為清晰的認識。德國洪堡大學章程明確規定：“教學與研究相統一，學術的自由被譽為科學產出的命脈，學校有致力于保護學術自身的責任，并且對自身進行嚴格的自我管理。”美國康奈爾大學章程規定：“為了推動學校工業課程的自由及實踐教育，學校主要教授與農業、機械相關學科的知識，包括軍事戰略等。”[5]由此可見，大學使命可以讓每個大學組織的內部成員和外部成員，清晰地認識到大學的目標與定位，并對其發揮著潛移默化的引導和教育作用。

大學章程要成為大學辦學過程中的憲章，其就必須要保障大學內部各項權力的規范行使，即劃清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的邊界，規范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的運行機制，建構行政權力對學術權力的支撐與服務機制。從這一層面而言，大學章程的重要功用之一，就是明確規范大學內部的管理體制。大學章程通常會規范限定大學內部各類管理機構及其人員的職責與權限，如普利斯頓大學章程明確了校董事會與各委員會之間的相互職權范圍，芝加哥大學章程確定了董事會在大學事務中的最高決策地位。國外大學章程非常注重學校權力的劃分與運作，強調了不同成員在大學整體架構中的位置，以及他們各自所應該承擔的責任，為規范與監督大學管理，提供了政策性依據。我國大學的章程則規定，大學管理體制是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大學的最高決策機構為學校黨委會，最高行政負責人為校長。[6]此外，我國大學的章程明還確界定和劃分了大學中其他機構，如校務委員會、教職工工會和學術委員會的職責范圍，同時明確了學院職能與院長職責，對于學校與學院的相關權力，進行了明確的分配與調控，因而提升了辦事效率。

除了制定大學內部行政管理的細則規定外，大學章程同時也注重規范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之間的關系。作為大學存在的合法性根源，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是大學存在的意義之所在。大學與其他知識類組織的區別就在于，大學不僅是傳播知識的場所，也是產生和創新知識的場所。大學內部的學術權力，是其學術自由和大學自治的重要制度保障，為此，需要有強有力的章程去協調學校內部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之間的關系。耶魯大學章程規定：“每個學院的終身教授同時也兼任行政人員，終身教授和校長、教務長和院長一并組成終身職員理事會去負責學院的管理事務。”吉林大學章程闡明了“學校在堅持依法治校的基礎上，實現教授治校、民主管理”的基本理念，并且在章程的第24和25條，界定了學術委員會和學位評定委員會的權力范圍。[7](P26)

現代大學早已不是封閉的象牙塔，因此，大學必須為其自身發展，努力爭取各種社會資源。而在各種社會支持中，來自政府的支持，對推動大學的發展，意義尤其重大。這就意味著，大學章程必須明確大學與政府之間的關系。在大學章程建設比較成熟的美國，大學普遍會在董事會中設立專門的席位，以分配給當地或者州的政府官員。耶魯大學章程規定：學校的法人機構中，有三名常設委員必須由政府官員擔任。此外，該校還設有一名專門負責與當地和州政府協調事務的副校長，以負責協調處理大學與政府之間的關系。此外，大學章程還要明確大學與社會之間的關系。當代大學的四項功能分別是教學、科研、社會服務和文化傳承。為了更好地發揮大學之功效，以使其實現科學發展，大學就必須處理好其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大學不僅要產出知識和研究成果，更要使知識轉化為生產力，并以之為社會和群眾服務。東京大學章程規定，學校的科學研究應有益于社會的發展，“大學與社會的關系通過學校的基礎研究成果反映，為了將研究成果匯報給社會，學校將科研和教學相融合以培養新一代的學生”。由于大學章程在我國出現的時間比較晚，加之在經歷了一段時期的計劃經濟后，我國大學與社會之間的聯系，有一定程度的脫節和疏遠，因此，我國大學在制定大學章程時，一定要明確大學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我國的大學章程，應涵蓋大學應該以怎樣的形式去服務社會，大學應該怎樣從社會中獲得紅利，以及大學應該如何實現其與社會的合作共贏等內容。大學章程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問題的本質，就是大學如何在現代社會中準確地自我定位。大學只有對自己在現代社會之中的位置有了較為明確的認識，才能真正構建起合理完善的現代高等教育體系。

二、大學章程的價值意義

大學章程以文字的形式彰顯大學精神，體現大學理念，從而滿足大學的制度性訴求，因此，大學章程對建設現代大學制度，有著重要的意義。

依法治國是我國的基本國策，依法治校則是依法治國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因此，從這一角度而言，大學章程必然是大學對法律精神與條例的進一步詮釋，是法律制度在大學的具體化。在政策法律的基本框架下，大學章程對于學校的各項制度與管理機構的權限，做出了明確的規定，從而保證了大學的健康運行和科學決策。從另一方面而言，大學章程能否很好地得到貫徹落實，也是有效監督和衡量學校是否依法辦學的主要指標與可行依據之一。總之，大學因依法治校之需亟需大學章程，而大學章程則又明確了大學依法治校的空間與范圍，厘清了大學內部與外部的關系與界限。

現代大學制度中的指導性管理思想，就是民主管理和以人為本理念。此二者，已經成為大學運行中的重要標簽。大學章程中關于組織機構的權責配置和權力的相關規定，彰顯了大學的民主管理思想。大學是培養人才，產出知識，傳承文化的機構，所以大學理所應當在其管理中，遵從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以服務教師和服務學生為中心，開展一系列管理活動，以充分發揮人在大學中的創造性作用，彰顯其主體性地位。大學章程就是通過大學使命的彰顯，大學精神的塑造，通過界定管理主體與管理對象的權力和義務，以此確定各個主體的行為邊界，從而保障利益相關者的合法權益。

世界上一流大學的共同特點，就是有著獨特的辦學方針、明確的目標定位、齊全的學科門類、有特色的優勢學科、高素質的學術隊伍以及先進科學的管理體制等。大學章程明確了大學的辦學目標，學科專業設置原則，以及教師聘用法則。從這一層面而言，大學章程是提升大學教學質量的重要保證。

大學章程的生命力在于執行，因而其真正的價值也在于執行。一部切實有效的大學章程，需要完善的監督機制作為其執行力的有力保障。一個完善的監督機制，也應該由政府、社會和大學自身共同監督管理，如此，才能確保大學章程的效用。大學章程是為實現大學的使命、目標和自身發展需求而服務的，其章程的訂立，不是單純為了裝點門面的行政主義行為，因此，大學章程絕不能被束之高閣變成一紙空文，而必須得到切實有效的執行。大學章程中的各項規定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執行，大學章程就必然失去其存在的應有的價值。

世界上每一所知名大學，都有自己獨特的大學精神。這不僅是大學的寶貴財富，也是大學魅力之所在，更是大學持續發展的動力。作為學校的根本大法，大學章程承載著大學精神，昭示著大學使命。對大學而言，大學章程起著一種宣言式的作用。它旗幟鮮明地向社會宣示大學的辦學理念、辦學宗旨，展示大學師生共享的規范和價值等，能讓外人透過章程，看到一所大學是在怎樣的辦學理念指導下，開展其教育教學、科學研究及社會服務的。憑借章程，大學得以在世人面前樹立起自身的良好形象，并以此提高學校的社會聲譽。從某種意義上說，要將學校建設成和諧的事業共同體，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文化理念的相互交融與認同，現代大學精神的塑造和現代大學制度的建構。而大學章程，正起著承載大學精神和建構大學制度的作用。

大學是典型的利益相關者組織，因此，大學章程必須明確規定各利益相關者的權責范圍，以充分滿足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訴求。大學之所以迫切需要章程，就是為了使大學能更好地實現其自身的學術獨立和科研自主。大學章程可以確保大學權力始終在正確的軌道上運行。現代大學制度的核心，就是要求大學處理好大學與外界、大學內部自身之間的關系，落實大學主體作為獨立法人實體應有的權利與義務。只有這樣，現代大學才能真正做到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才能真正做到“以人為本”。作為大學制度載體的大學章程，對健全現代大學制度，建設世界一流大學而言，意義重大。由此而言，我國高校只有合理地制定符合中國社會主義特色的大學章程，并嚴格地落實其章程精神，才能真正彰顯大學章程的價值，并充分發揮大學章程應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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