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 晶
(遼寧機電職業技術學院,遼寧 丹東118009)
晉商是中國最早的商人,曾稱雄國內商界500年之久,其歷史可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明清兩代是晉商的鼎盛時期,尤其在清代,全國排名前16位的大財團都在山西。據史料統計,僅僅把山西幾個縣域中富戶的家產相加,數量就超過了一億兩白銀,比當時國庫存銀還要多,可謂“富可敵國”。晉商通過自己的勤勞努力做到了貨通天下,匯通天下,成為全國當時資本最雄厚、勢力最大的商幫,堪稱中國近代經濟史上的一個奇跡。然而,到底是什么成就了這一奇跡呢?是怎樣的歷史契機、文化背景對晉商的興盛起到了真正的作用呢?
地理特征的復雜性對明清晉商的興起有著至關重要的基礎意義。首先,山西省地處華北西部的黃土高原東翼,東鄰河北,西界陜西,南接河南,北連內蒙古。山西省作為全國的中部地帶,對外交通方便,可以“向四周輻射”,外向性經濟聯系特征明顯。明清時期,北京作為國家的首都,西安作為西北地區最重要的區域中心城市,它們在政治、軍事、文化、經濟上都要保持著重要的聯系。而從北京到西安的大路,經山西的太原,沿汾河后到達。從西安還可以通向西部省份甘肅、西藏、青海、新疆,向西南方向穿越秦嶺還可以到達四川、云南、貴州。也就是說,從首都北京到西北、西南方向必然要經過山西。同時山西北部處于少數民族交錯地帶,與沿邊民族可以進行頻繁的貿易往來。第二,山西地形較為復雜,境內有山地、丘陵、高原、盆地、臺地等多種地貌類型。山區、丘陵占總面積的三分之二以上,人均土地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素有“八分山丘二分田”之說。北部地區土地貧瘠,而且自然災害頻繁,南部和中部汾河地區雖有一部分沃土,但相對于眾多的人口來說也遠遠不夠。這些都從客觀上迫使人們脫離土地,重新尋找維持生計的辦法。
明清晉商適時抓住了允許合法壟斷經營生活必需品的良機。山西南部“沃饒而近鹽”,跨秦、晉、豫三省邊界的河東鹽池以豐富的湖鹽資源恩澤當地的百姓。不過,鹽是關系國計民生的重要商品,鹽業一直是由官府壟斷經營。直到北宋雍熙年開始才有商人介入鹽業經營,但其范圍和程度都有限。到明代洪武時期,為了防衛瓦剌和韃靼對中原的襲擾,設立九邊進行防御,但因九邊距離統治中心遙遠,后勤補給困難重重,為了減少這種負擔,洪武帝(洪武三年)才與山西商人達成了一個協議,允許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關等幾大邊關要塞輸送糧食,同時山西商人還獲得了合法販賣“官鹽”的資格。販鹽要用鹽引,商人通過輸糧換引,賺取差價,這種方法史稱“開中制”,“開中制”的執行使山西商人成功地實現了鹽業壟斷。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迅速幫助山西商人完成原始積累,為晉商興盛奠定了基礎。
其他行業的推波助瀾對晉商興起有極大的推動作用。從農業上看,雖然山西農業在明清時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是并沒有給農民帶來富足,而只有少數大地主得到了機會,他們兼并土地,促使更多的人從事了商業。從畜牧業上看,唐宋時期由于國家政策的支持與頻繁的北部戰爭使其有了比較好的發展,但是到了宋末和明清,由于內地牧養條件的惡化以及政府政策的不利影響,都使得畜牧業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制約,也從客觀上促使山西人被迫經商。從手工業上看,鹽、鐵等作為人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一直是山西商人的重要販運物資。到了明代,山西煤窯幾乎遍及各州縣,潞綢(包括澤州所產澤綢)織造也發展到了高峰,絲織棉花等手工業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大量的產品需要商人作為橋梁使其得以行銷天下。也就是說,由于明清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提高,各地區出現了足夠多的剩余產品,并隨之產生較大規模的交換需求。
明清政府的重商傾向被晉商有效利用。首先,自明代起,政府“重農抑商”的政策發生改變,社會上不再用鄙夷的眼光看待商人,商人的社會地位得到了極大提高。明清兩代,山西才子們對讀書應仕、奪取功名并無興趣,更多的選擇“棄仕從商”。“學而優則賈”的思想成為主導,民間當時流行著 “生子可作商,不羨七品空堂皇”,“有兒開商店,強如坐知縣”的諺語。因此,山西當時有 “以商為本”之說。
其次,隨著社會生產力的提高,中國近代社會的自然經濟在明代中葉以后得到了明顯的發展,特別是在對外交流貿易過程中,國外白銀流入帶來的沖擊,使得國內的商品經濟有了比較充分的發展。到了清代,晉商與政府關系十分緊密,他們代替政府收解銀兩、匯兌,開創性地成立了票號,還吸收了很多王公貴族大筆的存款。富商大賈與封建官僚資本的緊密結合,使商人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特殊經營權。尤其在1894年至1911年期間,晉商票號業務延伸到國外,進入到發展的黃金期直至鼎盛期,并最終實現了貨通天下,匯通天下的宏偉目標。
三晉地域文化的充分傳承和發揚光大成為明清晉商致勝的法寶。三晉大地是中華民族和中國古代文明的策源地,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曾經長期被迫流浪在外,途經很多國家和地方,對華夏和夷狄的文化有廣泛的接觸,他即位以后,加以融匯貫通,形成了三晉文化的基礎。劉偉毅先生將三晉文化的特點歸納為民族融合性、兼容并包性、地域差異性和黜華尚實性。而事實上,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山西就成為戰國法家、縱橫家、名辯家和兵家的發源地,也是先秦早期儒家的重要支脈。
更重要的是,三晉根祖文化受到儒家推崇,儒家經典《詩經》的“十五國風”中,晉地就占有其二。同時,晉商也受到儒家“仁、義、禮、智、信”等核心價值觀思想的深刻影響,以儒家文化和道德來規范自己的行為方式、價值取向和經營之道。他們講“仁”,倡導“和為貴”,發展以地域鄉人為紐帶的“商幫”,對待伙伴皆用一顆仁愛之心,互相扶持。他們講“義”,提倡“義利相濟相通”,所謂“仁中取利真君子,義內求財大丈夫”。每遇天災人遇,均會開倉放糧,支鍋施粥。他們講“禮”,在幾百年的經營過程中,不斷總結經驗,對店規、鋪規、號規以及東家、掌柜、伙計、學徒的行為職責都有非常嚴明完善的規定。他們講“智”,經營策略和手法上不斷創新。他們講“信”,視商譽為命根,堅持信譽第一。著名晉商范永斗就是由于久著信義而受到清政府的垂青,后來當上了皇商。也就是說,受儒學思想深刻影響的三晉文化為明清時期的晉商提供了潛移默化的經營指導思想,成為晉商成功的保證。
外向開拓與內斂自守的雙重思維定勢必然使晉商能夠創造經濟史上的奇跡。有人說,山西人大氣,婚喪嫁娶,大擺宴席,人際交往,大包送禮。也有人說,山西人小氣,穿戴“土氣”,不合時尚,飲食簡單,不離面食,而且調料有限。其實,山西人的性格始終是個矛盾的統一體。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和獨特的地理環境下,山西商人對萬里行賈習以為常,常常遠走他鄉,勤儉吃苦,堅忍不拔,不拘一格,敢為人先,具有開拓精神。他們在企業制度上初步完成了從合伙制向股份制的跨越,發明了銀股、身股和經營權、所有權兩權分離;經營范圍上實現了從商業向金融業的拓展,創造發明了中國金融業的組織形式——票號。同時,山西人內斂持重、細致精明,能夠很好地處理“義和利”的關系,內務經營管理井然有序,職責分明。可見,山西人天生就有經商的素質。
從外部條件上講,明清山西商人之所以能夠風生水起,一方面因其地處土地貧瘠的山區,土地起源匱乏,農業不發達;另一方面又恰逢軍事政治政策傾斜,行業發展有利的大好時機。從內部因素上說,古老的三晉地域文化和儒家思想的結合以及山西人外向開拓與內斂自守的雙重性格使他們在明清時期天生具備豪商資質,其實現商業傳奇也成為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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