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語法研究的新拓展
——《句法語義結構優先序列研究叢書》評介*

陳玉梅

(華中師范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人類研究自己的語言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語言為何和語言何為不僅是語言學科具有基石性質的問題，也是語言學史中不同學術流派的根本分歧點之所在。自結構主義語言學以來，當代語言學進入了形式學派和功能學派相互參差，二分天下的局面，他們在學術理念和旨趣上大相徑庭，之所以如此，其癥結在于如何認識“語言”這個最基本卻又最根本的問題上。按照通行的看法，形式主義學派主張語言是離散的，但在秉持功能至上的語言研究者看來，語言的連續性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上這兩種表象相左的觀點有其內在的邏輯一致性，都是不同的研究者為了將其研究理念推向極致的學術宣言。然而，世界復雜性和多樣性讓折衷、調和主義更加符合本真。認知——功能語言學派的主將Langacker就是采取的這一策略，一方面承認語言是連續的，另一方面他又認為，語言也具有一定的離散性。注重離散性的語言觀，考究語言事實的多樣性，而看重連續性的語言觀，較之更注意傾向性。Langacker意識到傾向性和多樣性的雙重意義，僅僅是在理論層面上的一種調和宣言，還是能夠經得起語言事實檢驗的真理標簽？需要對不同語言的研究加以甄別。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由儲澤祥主編的《句法語義結構優先序列研究叢書》(以下簡稱《叢書》)正是回應這一問題的。

一

《叢書》共三種，分別是肖任飛的《現代漢語因果復句優先序列研究》、王文格的《現代漢語形謂句優先序列研究》和程書秋的《現代漢語多項式定中短語優先序列研究》。

《叢書》承續了漢語研究植根于語言事實的傳統，在對研究對象進行多樣性的窮盡研究的同時，還著力于其多樣性中的傾向性，以“概率”的方式刻畫漢語若干句法語義結構的優先序列，以“優選”為途徑回答優先序列何以如此的背后動因。在《叢書》的序言部分，主編者就旗幟鮮明的指出，語言研究，要在注重多樣性基礎上追求傾向性研究。通觀《叢書》三種，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共性特點值得申說：

第一，在理論、方法、視角上表現出獨到的創新意識。《叢書》致力于研究理論的創新，在優選論的基礎上提出了語法優選論，同時注重研究方法的融合，強調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相結合，“多樣性研究”與“傾向性研究”相結合，并且還選取了“優先序列”的研究視角，形成了一套全新的研究范式。

第二，立足傳統，與時俱進，緊跟國際語言學發展的新方向，時代特色鮮明。《叢書》反映了我國語言研究長期以來重視語言事實的特點，吸收了近年來我國語法研究中的一些最新觀點，同時緊密結合國際語言學發展趨勢，引進了一些先進理論，如搭配理論、優選論等，并在此基礎上不斷進行理論方法等的創新。

第三，注重內容創新。《叢書》打破了以往優先序列研究僅僅著眼于字頻、詞頻層面上的局限，開始從句法語義結構層面對短語、小句、復句進行優先序列的研究，并且所選取的多項式定中短語、形謂句和因果復句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

第四，對語言的認識比較全面。《叢書》認為語言具有離散性和連綿性雙重屬性，一方面強調語言的符號性、工具性，主張進行多樣性研究，另一方面強調語言的概率性、連綿性，主張進行傾向性研究。

二

分略《叢書》種種，由于其關涉的對象和研究的側重點不一，因而又呈現出了具有殊相的特色。

《現代漢語因果復句優先序列研究》對現代漢語中說明性因果和推論性因果兩大類因果復句進行多角度的研究。在宏觀上探討了語體對于因果復句優先序列的制約影響，微觀上探討了說明性因果、推論性因果復句的關聯標記等問題。運用統計的方法從句法語義角度對因果復句的內涵單位進行了頻率統計，并依照頻率高低進行了排位。其貢獻在于：(1)對互信息MI值進行創造性的運用。打破了以往MI值多停留在句法層面的局限，在語義分析時引入MI值，擴大了MI值的應用范圍。(2)對以往通常認為因果復句的一般語序是原因分句在前，結果分句在后的觀點提出了更加全面的看法，具體而言，在判斷因果復句的一般語序時，不能一概而論，而是要根據語體性質來看。(3)繼承中國傳統樸學精神，綜合運用語法優選論、搭配理論和小句中樞說等現代語言學理論和方法。

《現代漢語形謂句優先序列研究》以形謂句作為研究對象。重點對不同層級的形謂句進行了優先序列排序，而且還獨辟一章專門對形謂句短語化進行了優先序列研究。并且專門討論了形謂句優先序列和形謂句短語化優先序列之間的內在關聯。其貢獻在于：(1)給出了小句判別的形式標準，并且廓清了形謂句的內涵、外延。從句法語義兩個層面提出了形謂句下位句型的劃分標準。(2)從語法語義的角度，分析了形謂句優先序列形成的原因。注重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的相互滲透、相互驗證。以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為綱的同時，也將語音、語用、語體等考慮進來，建立全方位的研究機制。(3)建立了一個分層級的評估系統，根據形謂句本身的層級差異，確定形謂句下位句型優先序列的評估條件和各個句型的下位句式優先序列的評估條件。(4)確立了形謂句短語化的內在機制，探討了形謂句短語化的語法手段和形式標準，并分析了形謂句短語化的相關影響因素。

《現代漢語多項式定中短語優先序列研究》緊扣多項式定中短語中“的”字隱現規律和多項定語語序這兩大論題來研究。打破以往有關這兩大論題的研究多停留在句法層面的局限，以定語語義類別為突破口，重點從語義研究層面對多項式定中短語中“的”字隱現規律和多項定語語序進行優先序列研究，并從語體視角入手，討論語體對多項式定中短語優先序列的影響。其貢獻在于：(1)選取定中短語研究中相對欠缺一些的“多項式定中短語”為研究內容，彌補了這方面問題研究的不足。(2)主張以定語語義類別為突破口，重視形、義互證，提出了領屬域、狀態域、性質域的三域觀，強調從語義研究層面來探討多項式定中短語的優先序列問題。(3)“優先序列”和“語體”兩大研究視角緊密結合，形成了一套新的研究范式。

三

《叢書》以現代漢語“因果復句、形謂小句、定中短語”為研究對象，注重句法和語義界面的融合。涉及到了復句、小句和短語等三種不同級漢語實體單位，試圖以具體的個案研究來回答“語法優選”是如何深植于漢語的各級實體單位。《叢書》以“語言是概率性的”為理論核心，以語法事實為導向，注重多樣性研究和傾向性研究的共生，倡導大規模語料支持下概率方式表征句法語義結構的優先序列。《叢書》的出版，有著重要的學術意義和應用價值。在學術價值上，它意味著一個新的以“優先序列”為核心視角，以“語法優選論”為理論支柱，將多樣性研究和傾向性研究相結合，注重語體對于語法的形塑的語言研究新范式的形成。同時，《叢書》的出版也有著不容忽視的應用價值，其研究成果可以應用在漢語辭書的編撰、對外漢語教學和中文信息處理等領域。總而言之，《叢書》給我們帶來了一種全新的研究視角，幫助我們從多個不同的研究側面對漢語語法現象進行重新審察，使我們能夠更加全面地認識語法現象和語法規律。

參考文獻：

[1]Langacker,R.W. On the continuous debate about discreteness [J]. Cognitive Linguistics，2006,17(1):109.

[2]儲澤祥. 在多樣性基礎上進行傾向性考察的語法研究思路 [J]. 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2).

[3]肖任飛. 現代漢語因果復句優先序列研究 [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4]王文格. 現代漢語形謂句優先序列研究 [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5]程書秋. 現代漢語多項式定中短語優先序列研究 [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