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自覺
——論宮本百合子的《伸子》

柯璜瑩

(龍巖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龍巖 364000)

宮本百合子是日本著名的無產階級文學作家，被日本評論家本多秋五稱為日本共產黨的“光明皇后”。她的創作生涯跨明治、大正及昭和年代，創作了許多世人矚目的作品，長篇小說《伸子》是其代表作之一，也是宮本百合子的自傳。日本許多著名學者都對《伸子》這部作品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如北田幸恵在《圍繞<伸子>的誕生》中評價：“伸子作為中流階層的知識分子，從家父長制中解放出來，是新女性的生活方式。”[1]水野明善在《關于伸子》里，評價：“伸子是婦女解放的一部劃時代的作品。”[2]草部和子在《小說伸子和周邊》中論述道：“伸子在突破女性的苦惱的非妥協性上，對于日本的近代文學，是獨一無二的。”[3]本論文主要就小說《伸子》的內容進行文本分析，主要從女性的性自覺方面，社會人的自覺，日本民族個體的自覺三個方面就女主人公伸子與男主人公佃的關系進行分析，探索伸子這位新女性在經歷了自由戀愛，自由結婚，自由離婚過程中女性的覺醒。

一、作為女性的性自覺

伸子跟隨父親去紐約留學，在紐約的日本留學生俱樂部的聚會上認識了佃，佃給伸子的感覺是“肩膀寬寬的，象個北國人的體格，卻和肩膀上頭的面容有一種怪不對頭的地方”。[4]佃吸引伸子的真正理由竟然是其“異端”的存在，雖然這種存在與出生于中上流階層的伸子的思想有所出入，但是卻深深的吸引了伸子。佃臉上所表現出來的近乎憂郁的表情吸引著伸子非常想知道這陰影從何而來。伸子出生和成長的中產階級家庭的環境，從小接受先進的思想熏陶，佃的這種表現卻讓伸子有種認同感而接受了佃。

從古至今，從社會倫理道德的角度，女性是不能，也沒有辦法能將自己的性欲望直接表現出來的，如果太過露骨，就會被認為是不守婦道，然而宮本百合子本身是一位在性方面覺醒的新時代女性，而且也通過了作品表現了這種性覺醒。在《伸子》文中寫道：“由于奇怪的感覺使她似醒非醒的，有什么東西碰著她的臉，意外地一個柔軟的嘴唇長時間地壓在她的嘴唇上了，全部神經都清醒了。伸子渾身感到戰栗，一面失去了知覺，一面用兩手摟著佃的脖子，將自己的嘴唇按在他的嘴唇上。”[5]這是發生在伸子得了惡性感冒生病住院時，兩個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在大正時代，即使確立了男女關系，也不能在公共場合接吻，更何況，這個時候的佃和伸子，還不是戀人關系，但是卻接吻了，對于佃的吻，伸子是主動回應的，伸子青春期內心的一種萌動，既興奮又緊張的情緒。從這個描寫不難看出，伸子作為女性，對性意識的一種覺醒。

佃和伸子確立戀愛關系后，伸子依然住在學校宿舍，隨后佃由于工作關系出差了，在佃出差的這段時間，伸子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空洞起來，沒有佃是活不下去的，文中的描寫也不難看出伸子性意識的一種覺醒。“伸子閉著眼睛，冷一陣，熱一陣，全身都在顫動著，抱緊了幻想中的佃。他的嘴唇，——手心里感到撫摸他柔軟頭發時的觸覺”。從這個描寫可以看出，伸子對佃的一種戀慕，沒有佃，連空氣都是稀薄的，更是通過官能方面的描寫，來表達對佃的思念。

這種性意識的覺醒在伸子和佃性格出現分歧，決定要離婚時，佃試圖用性來挽回伸子的內心，伸子一開始是拒絕的，可是后來還是投進了佃的懷抱。伸子雖然已經決定和佃分開，可是面對佃的這種性的吸引，她還是無法拒絕自己內心深處的性的滿足。

二、作為社會人的自覺

伸子作為社會人中一員，對自由獨立的向往與追求。文中寫道：“伸子一想到結婚這個階段，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狹窄，庸俗，不安的感覺壓到她心上來……伸子不愿自己結了婚，也度過這樣的一生。”伸子對于婚姻所帶給她的沉重感，其實究其緣由，是因為她認為婚后，也要有自己的事業，不希望自己在結婚后就被人叫做是某某某的太太，從這點看，伸子是想在婚后也保持獨立。她意識到，女性的獨立，首先是經濟獨立。可以說，在大正時代，大多數女性結婚后都是辭去工作，專心做家庭主婦，生活的中心幾乎完全放在了家庭上，不僅在經濟上毫無經濟能力可言，也沒有自己的事業。伸子極不愿意過這樣的生活，她覺得，作為一名社會人，自己即使結婚了，也想繼續工作，并且不生孩子。所以她提出了繼續工作和不生孩子作為結婚的條件。想繼續工作，是因為不想因為結婚而放棄了自己的事業，不想因為結婚而妨礙自己事業的發展，沒有了事業，就失去了獨立。而不生孩子，文中是這樣描述的：“我想的是，在沒有適當的環境來高高興興地養育的時期，有孩子對雙方都不是幸福。”伸子認為，在當時兩個人的各方面條件下，要小孩并不能給雙方帶來幸福，其實，追根究底，因為養育孩子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沒有辦法來專心做自己的事業，所以就沒有辦法保持獨立。對于伸子而言，她不想因為婚姻而束縛自己事業上的發展，在工作和家庭這兩者關系里，她并不想因為家庭而舍棄自己的工作，她想保持著經濟和精神上的獨立。而對于不生孩子這點上，她認為，并不是像傳統觀念那樣，說結婚后就必須生孩子，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個任務一樣，她對這個觀點是不認同的，她認為，女性并不應該成為男人的奴隸，生不生孩子應該是女性自己的自由，女性完全有這個決定權。這在大正年代，主動提出繼續工作和不生孩子這兩個觀點的女性，無疑是進步的，是站在前列的。

三、作為日本民族個體的自覺

大和民族是一個傳統的民族，眾所周知，日本這個民族男女結婚后，女方要舍棄自己的姓，改姓男方的姓，而且大多數女性在婚后都辭去工作，做起家庭主婦，工作重心幾乎都在家庭上。從伸子經歷著自由戀愛，自由結婚，乃至最后自由離婚，無不體現著作為日本民族個體的自覺。伸子從小出生在富裕的中上流階層，父母從小就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將來能有所成就，背負著這個期望的伸子，對自由更加的向往。正是這種對自由的向往，更為伸子與佃相識，自由戀愛埋下伏筆。伸子的戀愛遭到了周圍很多人的反對，但是伸子對佃的執著，堅定，讓兩個人感情持續升溫，談到了結婚。在日本當時的大形勢下，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緣”，自己談戀愛，結婚的更是少之有少。在日本民族的家父長制的制約下，伸子并沒有妥協，對于“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分工，伸子并不認同，并且對于婚后，女性要無條件的獻身于家庭更是持不同看法。所以伸子提出了繼續工作的想法，并且得到了佃的認同，然后由于兩個人的婚姻沒有得到伸子父母的支持，在兩個人回國之后，又有矛盾重重，佃和伸子搬出來獨居。在婚后的生活中，雖然兩個人產生了分歧，但是伸子堅信愛會讓人改變，然而對于佃的學問平庸及偽善的人格，伸子更多的是失望。按照傳統觀念來看，伸子既然已經為人妻，對于丈夫的一切應該是包容的，然而，在婚后生活，對于佃所表現出來的沒有進取心，學問的平庸，伸子是反感的。佃在經歷長期的漂泊之后，期望的是安定，而伸子是滿腔熱情，這與佃的價值觀產生了分歧，文中這樣寫道：“她的生命如同北海道牛的奶水滋養的細胞那樣豐富，旺盛，貪婪。在生活上，她所企求的不是佃所企求的那種既不怎么消耗，又不大吸收，以 “我們的平穩”當作生存的座右銘的態度”。伸子在婚前所期待的婚姻會讓兩個人更豐富，更廣闊的發展已經成為了泡影。伸子決意要結束這樣的婚姻關系。由伸子提出兩個人分開，這與日本民族的傳統是相違背的。結婚后，伺候丈夫，照顧家庭是女性的主要責任。女性根本沒有辦法主動的掌握自己的婚姻，在婚姻關系里處于被動的地位。然而對于女主人公伸子而言，婚姻的命運是由自己把握的，自己是可以主宰的，所以當她遇見了素子這位新女性后，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做婚姻的主人，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因此，當她和佃兩個人婚后產生了價值觀分歧的時候，經過了痛苦的糾結之后，伸子毅然決然的提出了離婚。可以說，在大正時代，女性為了自由，主動提出離婚，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伸子沒有經過父母的同意，在佃和自己的婚姻出現分歧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也經過了努力試著挽回自己的婚姻，在經歷了一番努力糾結后，在沒有征得父母的同意后，就自己提出了離婚。

所以可以說，伸子在發現她和佃的婚姻并沒有像剛開始她想象的那樣給雙方帶來成長時，她毅然決定選擇了離婚。

四、結語

《伸子》是宮本百合子以她18歲去美國留學的一段經歷為背景而創作的自傳。女主人公伸子不受時代和世俗的約束，勇敢地與日本的家父長制做斗爭，更是作為一名新女性而被后來的很多女性作為學習的楷模。本論文主要是就文中所體現出來的女性的自覺方面做分析。在女性的性自覺方面，就伸子與佃初相識，少女的情竇初開，性方面的覺醒。在社會人的自覺方面，就伸子與佃在結婚問題上，提出了婚后繼續工作以及不想要孩子的這種經濟與精神上的獨立，充分體現了一名新女性的新思想。在日本民族個體的自覺方面，伸子作為一名日本女性，在發現與佃的婚姻不是自己當初想象的時候，不屈服于婚姻，把握自己的命運，體現了大和民族的這種個體自覺。本論文通過這三個方面的闡述，可以充分證明了伸子這名新女性的自覺。

參考文獻：

[1]北田幸恵.圍繞伸子的誕生[J].近代文學論厳,1972,(12)：110.

[2]水野明善.伸子について[J].近代文學の成立と宮本百合子,1980,(7)：15.

[3]草部和子.小説伸子とその周辺[J].日本文學,1953,(7):122.

[4]鄭寶香.論日本女作家宮本百合子《伸子》[J].大連大學學報，2005，(1)：37.

[5]馮淑蘭.宮本百合子選集第二卷[M].石堅白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