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廣才
(廈門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福建廈門361024)
查德于1965年所發表了《模糊集合》論文,模糊理論由此誕生。這一誕生于自然科學領域的理論為人文社科領域的模糊語言研究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持。客觀世界林林總總,錯綜復雜,千變萬化,各種紛雜的事物,以及事物間瞬息萬變的聯系,都具有模糊性和非定量化的特點。“幾乎人類的所有思維,從本質上來說都是模糊的”[1]。“語言的模糊性反映了思維的模糊性,這對東方人和西方人來說都一樣”。[2]因此,作為反映客觀世界、表達思維結果的語言,在人們的交際活動中確實存在著模糊的語言形式。
立法語言是用一般性規則去解決具體和個別的法律事實和糾紛。法律事實和糾紛源于社會事實,而社會事實的變動和變化是永無止歇的,規范和事實之間永遠不可能實現完全的一一對應。為了更多的容納無法準確界定的事物,使法律條文具有更廣泛的適用性;同時也是為了保持法律規則的內在穩定性,立法者不可避免地要借助于模糊性的表達方式,這樣,法律語言就有了模糊性。“語言的模糊性指的是語言界限的不確定性,即概念外延的邊界的不清晰性。”[2]“模糊是自然語言的一個構成要素”[3],廣泛存在于各種文體的語言之中,法律語言也概莫能外,就立法語言而言,“模糊性以及因模糊性而產生的不確定性是立法的基本特征”。[4]。
模糊修辭學是修辭學的分支學科,也是模糊語言學的分支學科,語言模糊性的產生是語言、心理及社會的生成機制共同作用的結果。《辭海》將修辭解釋為:“依據題旨情境,運用各種語文材料、各種表現手法,恰當地表現說者所要表達的內容的一種活動。”[5]修辭是對語言的加工活動,“是一種通過恰當地語言使用,準確地表達言說者的觀點,提升表達效果的方法”,正如尼采所言:“所有誘發信仰的努力都是修辭。”
修辭的主要目的在于促進人們在思想上接受向他們提出并爭取他們同意的命題。“修辭原是達意傳情的手段。”[6]修辭是在言語交際活動中說寫者精心地選擇語言材料來表達意旨,交流思想,以提高表達效果的一種言語交際活動。而模糊修辭,則是指在言語交際活動中說寫者精心地選擇模糊語言材料來表達意旨,交流思想,以提高表達效果的一種言語交際活動。判斷一種修辭方式是否屬于模糊修辭,不應該只是形而上學地看其是否包含了模糊語言因素,而應辯證地看由這種修辭方式所構建的言語形式所表達的語義信息是否是不精確、不確定的。換言之,只要是表達了不確定語義信息的言語,就是模糊言語,構建模糊言語的組合方式就是模糊修辭。
根據不同的標準,修辭可有不同的分類。用修辭學兩大分野體系劃分,模糊修辭包括積極模糊修辭和消極模糊修辭。前者研究如何利用語言的模糊性去獲得最佳的表達效果;探索并總結哪些獲得最佳的表達效果的模糊詞語、模糊結構的結構方式和表達規律,常常包含比喻、比擬、夸張等修辭格。后者研究如何避免和消除模糊詞語、模糊結構不利于交際的負面影響,研究表達效果低下的模糊言語的成因和客服方法,是一種含有非辭格的表達。
在普通語言學領域,模糊語言的研究包括語義模糊的研究和語用模糊的研究,而模糊語義的研究則是模糊語言學的主體部分。“語義”就是語言的意義,是人們使用語言所要表達的內容。語義具有概括性、模糊性和民族性。在立法語言中,語義模糊的詞匯非常多,比如:“其它”、“嚴重”、“極其惡劣”、“適當”等。除了由于語匯引起的意義模糊,立法語言中還有由于語法結構導致意義模糊的現象,比如:又聾又啞的人或者盲人犯罪,可以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犯罪主體是“又聾又啞的人或者盲人”,對于作為法律適用對象的“聾子”、“啞巴”、“盲人”在此法律語境中的關系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三種適用主體:“聾子”/“啞巴”/“盲人”。第二類,兩種適用主體:“又聾又啞的人”、“盲人”。第三類,一種適用主體:“又聾又啞又盲”的人。這種適用對象的不確定性即是語言指向的模糊性。在立法語言的語境中,語用模糊的表現主要體現為對于個體的類別范疇歸屬的不確定性。和自然概念相比較,法律語境中的范疇判別具有很強的目的性。基于目的性的判別,人們會對所適用法規的選擇產生疑問,比如“汽油”。人們對“硫酸”的一般性認識是:它是一種腐蝕性很強的液態化學物質。可是在法律語境中,如果一個人為了某種目的,把硫酸潑在另一個人的臉上,致使受害者毀容。根據《刑法》第224條規定“如果犯罪分子借助于射擊武器、刺戳武器或者打擊武器傷害他人身體,那么該行為就是‘危險’行為并將受到刑法嚴厲的懲罰。”司法者對“武器”的概念進行了非技術性的解釋,并進行了顯著的擴張。“硫酸”在此法律語境中成為“傷害他人身體的打擊武器”。這和“化學物質”的判斷全然不同。導致這種不同出現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對立法目的的解讀,“硫酸”在此法律語境中的意義已經具體化了,具有個例的、不穩定的、暫時的含義。
模糊立法語言是立法機關將部分具有權威性的法律、法規、條約、條例通過性質模糊的語言予以表述而形成的書面文本形式,這種模糊性的語言表達有時是立法機關的主動選擇。
立法也是人類語言的使用,“法律文字是以日常語言或者借助于日常語言而發展出來的術語寫成的,這些用語除了數字、姓名及特定的技術性術語外,都具有意義上的選擇空間,因此有多種說明的可能性。”[7]
語詞是法律規則的外在表現形式,而人類語詞本身具有先天的局限性。美國法學家博登海默指出,法律概念是人類語言的產物而非自然客體的產物,然而我們語言的豐富程度和精妙程度還不足以反映自然現象在種類上的無限性、自然要素的組合與變化以及一個事物向另一個事物的逐漸演變過程,所以,無論我們的詞匯多么詳盡完善、多么具有識別力,現實中始終有一些細微差異與不規則情形是人類嚴格而明確的語言分類所無力表達的[8]。也就是說,當人們建構和界定概念時,他們通常考慮的是那些能夠說明某個概念的最為典型的情形,而不會嚴肅考慮那些難以確定的兩可情形。
在法律語言當中,模糊修辭的使用,成為一種提高言語表達效果的有力手段和方法。模糊修辭是一種積極的言語行為。立法語言的模糊修辭就是在立法活動中,選擇模糊性的詞語對法律規范所要調整的法律事實進行描述,使得法律在適用過程中能夠應付復雜的生活事實的一種立法技巧。
模糊修辭在達到準確要求的同時,往往也具有豐富的內涵、含蓄的言語風格。法律語言要求表意的高度準確,這是法律語言的最基本要求。在法律語言表述中,為了實現準確的目標,可以采取多種形式,其中模糊修辭即是常見的一種。模糊修辭,是指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有意選用模糊詞語,以提高語言交際效果的一種修辭手法。它適應了法律語言的特點,更重要的是法律內容本身對此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模糊修辭是利用適當減少內涵、擴大外延的詞語,以概括地、策略地表述內容的修辭方法。這種修辭方法,不僅能適切表達生活中那些不易表達或諱言的事物,使之趨于確切;而且能適切表達生活中那些不宜準確表達的客觀事物,使之更加嚴肅和莊重。它是一種積極的言語行為,將其運用于法律語言是十分必要的。在法律語言中大量使用模糊修辭,既不會影響法律語言的準確性,同時又增強了法律語言的可操作性。
首先,使用模糊修辭可使語言表達更準確。在現實生活中,有些事物和現象(如對事物的推測)用語言無法更精確地表達時,多采用模糊修辭進行處理。實際上,正是這種合理的模糊,符合了人們的認識規律,而使人們能更準確地感知“模糊”所反映的客觀世界的真實。
其次,使用模糊修辭可使語言表達更莊重。在執法活動中,對某些事物是不宜用準確語言表述的。例如,在涉及危害國家安全和經濟類案件中,對于國家機密、商業秘密、行為人的反動言論,原則上在事實表述中是不能出現的。可實際上這又是犯罪事實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這時使用模糊語言就能做到既可保密又能將犯罪事實完整、準確地表現出來。
法律英語用詞最重要的特點是準確。所以,法律英語的翻譯,首先的標準是準確,即通常所謂的“信”這是不言而喻,但是,法律語體的精確性、嚴密性并不能否認模糊詞語在法律文書中出現的事實。那么,對于法律英語中出現的模糊詞語在翻譯中如何處理呢?我們知道,翻譯的模糊性主要來自于語言的模糊性,而語言的模糊性又集中表現在語義方面。因此,在法律英語翻譯中必須認真對待語義的模糊性。
法律英語的翻譯要遵守一定的原則和方法。尤金·奈達認為,翻譯的預期目的主要是原文和譯文在信息內容、說話方式、文體、文風、語言、文化、社會因素諸方面達到對等。法律英語中的模糊語言的存在有其特殊的語用功能,如概括、委婉、公正和調解等。因此,在翻譯過程中,為了實現模糊語言的語用功能對等,譯者可遵循動態功效對等的翻譯方法。
法律翻譯的動態對等性,指在具體翻譯過程中,譯者應該在原文法律語言中尋找與譯文法律語言相匹配的對等語。模糊性法律語言的翻譯也不例外。要真正做到“所謂‘全面嚴格對等’僅僅是一種理想,在翻譯過程中只有大大小小的差異和矛盾,只有永恒的追求和完善,即科學忠實與藝術創造的不斷的矛盾統一”。[9]主客體相吻合,與適當的法律條件、法律習慣和法律精神和法律所調整的目標一致,也就是說,使用“法言法語”。如gotothebar,字面意思可以譯成“去酒吧”,“到柵欄那里去”,但在法律語言的環境里,這個短語就應譯成“當律師”或“進入司法系統”。
在法律翻譯中有時會根據譯入語的表達規范,增加適當的模糊詞語或者進行必要的省略,使譯文更忠實通順的表達原文的思想內容。指根據原文的精神實質,為使譯文更忠實通順地表達原文的思想內容,而增加適當的模糊詞語,而不是機械地保持原文與譯文之間在詞量上的對等。例如:
Upon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the laws previously in force in Hong Kong shall be adopted as laws of the Region except for those which the Standing Committee of the 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 declares to be in contravention of this Law,they shall be amended or cease to have forc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cedure as prescribed by this Law.(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時,香港原有法律除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宣布為同本法律抵觸者外,采用為香港特別行政區法律,如以后發現有的法律與本法抵觸,應依照本法規定的程式修改或停止生效。)
法律英語中的“shall”一般指“必須、應該”等含義,而該含義并未出現在漢語中,卻也不影響對全文的理解。
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英語中有些表示模糊概念的詞語在翻譯成漢語時無法采用上述的兩種方法,這時我們可以通過適當變通的手段,靈活處理,使譯文最大可能地保留原文的特色,這就體現了法律翻譯的動態性。例如:
The production and business operating plans of an equity joint venture shall be submitted to the competent authorities for record and shall be implemented through economic contract.(合營企業生產經營計劃,應報主管部門備案,并通過經濟合同方式執行)
原文中的“competent”常用的意思是“有能力的、能勝任的”,這兒根據上下文采用變通譯法翻譯為“主管”,符合了漢語的表達習慣。
模糊修辭是立法語言中不可回避的事實。翻譯的基礎是理解。法律語言翻譯的終極目標是實現雙語轉換中兩種語言法律含義的對等,實現對等不僅僅是詞匯層面上的對應,而且還關系到不同法律文化、不同法律體系及不同語言在法律含義上的不確定性、模糊性。法律語言翻譯工作者的任務是在不同語言鑄造的法律文化體系和法律價值觀念中,以語言文字為材料,搭建一座各民族法律語言和文化互通的立交橋。
[1]L.A.Zadeh.Fuzzy Sets[ J].Information and Contro,1965,(8):338~352.
[2]伍鐵平.模糊語言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34 ~80.
[3]姜廷惠.立法語言的模糊性研究兼及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語言表達的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3.21.
[4][美]布萊恩·比克斯.法律、語言與法律的確定性[M].邱昭繼,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71.
[5]陳至立.辭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102.
[6]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35~36.
[7]康均心,王敏敏.刑事法律模糊性基礎問題研究[J].北京:北方法學,2009,(1):26.
[8]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哲學及其方法[M].香港:華夏出版社,1987.55.
[9]黃振定.簡論現代西方譯論的藝術觀與科學觀[J].外國語,1998,(5):6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