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日根
(廈門大學 歷史系,福建 廈門 361005)
本文所定義的清代是指1644-1911年間的整個清代,包含以往習慣所稱的清前期和近代兩個部分。中國的海疆區域則不只是中國領有和管轄的海域,還包括大陸海岸帶、島嶼等陸地領土,以及中國人海洋活動所達的外海和地區。海疆政策所涉及范圍包括沿海防御政策(海上巡哨制度、外海水師和近代海軍建設與管理等)、產業政策(海洋農業、漁業、鹽業政策)、貿易政策(稅收政策、海關制度、公行制度等)、文化推展政策(海洋移民政策、海島政策、海外政策、文化教育政策)等。
近年來相關的論文對海洋政策的反思也很多。如范金民①、劉淼②均認為明清的海禁政策主要是對民間從事海外貿易的禁絕,官方的海洋貿易時常表現為朝貢貿易,而且數量巨大,海洋貿易的經濟效益基本被官方所控制。范金民認為:明清時代的海洋政策,無論是嚴禁還是開海,無論是四口通商還是一口通商,指導思想上盡量限制民間航海力量與海外的交往。具體措置是,極力控制民間貿易的規模和實力,對于商民出海不但不予鼓勵和扶持,反而采取各種措施予以限制。對于東亞海域的龐大市場,始終沒有予以應有的重視,不是廣開利源大力發展貿易,而是不計經濟稅收之得失,寓種種限制于對外商品流通之中。中國民間海外貿易勢力始終得不到正常的發展,民間海上力量也就難以與有著國家強大支持的西方殖民航海勢力相競爭。劉俊珂《論明清時期海洋政策的內趨性》③也是這方面的論文。
暨南大學2007年侯俊云博士論文的《雍正朝東南海疆治理研究》把雍正朝朱批奏折作為切入點,既對以往典章制度研究為主,重視已成文的制度,而忽視未被中央認可的地方政策的研究,探討在海疆治理中,地方官員在建設和維護區域社會經濟利益的同時,執行和貫徹中央決策,維護國家安全時所扮演的角色,又通過奏折來管窺地方官員與雍正皇帝討論海疆事務時的互動,進一步分析了地方利益對中央決策的影響,中央決策在各地的落實,海疆治理政策的實施對后世的影響。
關于海疆政策方面的著作也較多。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所完成了一批重要的研究成果,如安京《中國古代海疆史綱》④、張耀光《中國邊疆地理(海疆)》⑤、呂一燃主編《中國海疆歷史與現狀研究》⑥、張煒、方堃主編《中國海疆通史》⑦、馬大正《中國邊疆研究論稿》⑧、馬大正主編《中國古代邊疆政策研究》⑨、馬汝珩、馬大正主編《清代的邊疆政策》⑩、《清代邊疆開發研究》(11)。以上研究成果從邊疆史的視角,對海疆歷史變遷作了系統而全面的梳理,體現了將海疆納入邊疆史的思維范式。陳在正《臺灣海疆史研究》(12)、《臺灣海疆史》(13)、李金明《中國南海疆域研究》(14)等從海疆主權的角度進行了探討,說明中國對沿海疆域的長期關注,將臺灣納入帝國體系是清朝政府海疆政策的一個重要亮點。萬明《中國融入世界的步履:明至清前期海外政策比較研究》(15)對明清兩代的海外政策進行了全面而系統的勾勒,認為明代在海外政策上有積極成果,對清代的海外政策則肯定較少。臺灣學者鄭永常對洪武、永樂朝的海外政策多持有積極肯定的態度,認為明政府對建立東亞、東南亞朝貢圈奠定了良 好 的 基 礎(16)。
盧建一《明清海疆政策與東南海島研究》(17)在吸收學界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試圖對東南諸海島進行比較研究,分析其共性與各自個性;探討海疆政策演變中海島的開發進程,突出海島特色,盡可能尋找歷史與現實聯系,注重對當今社會問題有借鑒、啟迪意義的方面;采用的資料包括正史、實錄、政書、別集、方志等;又從東南海島的地方志入手,將選取的資料進行歸類、標點、輯注、評析,編成《明清東南海島資料選編》;梳理這些史料,既為課題研究提供相對翔實的資料,也對挽救、保護這些資料作了些許努力。
鄭永常從鄭成功的成長過程分析海洋因素的產生與時代背景的關系,并透過若干具體事件分析了鄭成功的海洋性格及其從海洋性格走向海權實踐的行為;最后用馬漢的海權理論來證明鄭成功的海權觀念,揭示了鄭成功的海權觀念一點不比荷蘭人落后(18)。楊國楨認為“海洋國家”實質上是馬漢“海權論”話語策略中的一個概念,麥金德則通過海陸二分法和民主、專制二分法的組合,構建出“海洋國家”和“大陸國家”的對立。西方“海洋國家論”通過對歷史上海洋國家從話語對象、陳述方式的“偏移”,重構“海洋國家”的概念,并不完全符合世界歷史上所有海洋國家發展的事實和實踐,由自然性的概念完全變成了劃分政治陣營的話語體系(19)。以上兩篇論文體現了中國學者對西方海權理論有了自我的深刻反思,覺悟到不能一味地追隨西方的話語體系,而應該樹立對本民族文化的自信,進而建構自己的中國海洋文明發展史。
關于海權的爭奪已成為當今世界國際爭端的重要方面,海洋史的研究可以為之提供足夠的歷史證據。廈門大學韓振華于上世紀50年代已開始南海諸島主權問題的研究,其傳人李金明《南海波濤——東南亞國家與南海問題》(20)則回顧了20世紀外國侵占我國南沙島礁的歷史,以國際法有關理論及《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為依據,批駁有關東南亞國家為占據我國南沙島礁而編造的種種借口,分析今后的海洋政治走向。
傅崐成《南(中國)海法律地位的研究》(21)從國際海洋法視角對南海主權進行了歷史學與法學相結合的闡述。馬英九在1986年出版的相關著作中更早開始了這方面的研究(22)。
臺灣學者許毓良《清代臺灣的海防》將臺灣海防置于清朝東南海防的背景中來探討,不孤立或特殊化臺灣在清朝海防中的地位;也不忽視臺灣處在中國邊陲及列強環伺下的獨特性。此外作者使用大量一手史料后制作翔實的表格支持其論點,使本書除具創建外也具有資料的參考價值(23)。
王宏斌《清代前期的海防:思想與制度》對清代前期海防做了全面的闡述,《晚清海防:思想與制度》通過對晚清不同時期海防思想、海防政策、海防體系以及軍工修造制度的考察,理清其演變軌跡,總結其經驗教訓,評價其功過是非,既有促進近代中國海防史研究的理論意義,也可以為現代海防建設事業提供多層面的歷史啟示(24)。
關于晚清海軍歷史的研究成果較為豐碩,1977年臺北中華書局出版了包遵彭的《中國海軍史》,1981年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戚其章的《北洋艦隊》,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孫克復的《甲午中日海戰史》,1983年山東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戚其章的《中日甲午戰爭論叢》,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張玉田等人的《中國近代軍事史》,1984年臺北文史哲出版社出版了王家儉的《中國近代海軍史論集》,1989年解放軍出版社出版了吳杰章等人的《中國近代海軍史》,1990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戚其章的《甲午戰爭史》,1991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姜鳴的《龍旗飄揚的艦隊——中國近代海軍興衰史》。這些著作既體現了海峽兩岸學者對中國海洋文明發展史進行重建的使命感,也呈現了晚清時期中國海軍建設的諸多成就,糾正了過去一味指責晚清政府消極無為的偏頗。
海洋貿易是既往研究中成果較多的一個領域。李金明、廖大珂《中國古代海外貿易史》(25)、陳高華、陳尚勝《中國海外交通史》(26)、陳希育《中國帆船與海外貿易》(27)、高淑娟、馮斌《中日對外經濟政策比較史綱——以封建末期貿易政策為中心》(28)分別就傳統社會海洋貿易的開展、官方或民間海洋貿易活動的規模、品種、所達國家和地區等進行了一定的討論。范金民研究中日間絲綢貿易的場景,李慶新關于南海貿易史的研究,張海英研究江南與世界各地的海外貿易等,都有相應的學術研究成果問世(29)。晁中辰、陳尚勝對明代海洋貿易深有研究(30),范金民重點研究了明清中日間的貿易狀況,并進行了大量的計量統計(31)。臺灣“中研院”劉石吉對江南城鎮建設與海洋發展(32)、張彬村對閩商往南洋貿易(33)等問題都有精彩的論文。
陳東有著重探討16世紀至19世紀中葉活躍在東南地區的商人與近代世界市場的互動關系,分析商人在內層貿易帶(內陸)與中層貿易帶(海岸帶)、中層貿易帶與外層貿易帶(海外)之間的互動行為(34)。廣州口岸古有“天子南庫”之稱,清前期實行廣州一口對外通商制度,更凸顯了廣州口岸的地位。對廣州制度下的中西貿易,有過閉關與開放的爭論。張曉寧《天子南庫——清前期廣州制度下的中西貿易》(35)探討這一特定時空中西貿易的實況,認為廣州制度是清朝應對西方海洋經濟東進的保守措施,抑制和扭曲了中國海洋經濟自然發展進程,但中西海洋經濟在廣州市場上的碰撞,在客觀上又對廣東和其他地區的經濟產生不同層次的推動。這種積極作用并非制度本身導致的,而是在執行中,中西貿易常常偏離制度的結果。
日本學者濱下武志主要有《中國近代經濟史研究——清末海關財政與通商口岸市場圈》、《近代中國的國際契機》、《香港:亞洲的網絡城市》、《朝貢體系與近代亞洲》、《中國、東亞與全球經濟》,他開創了一個中國、東亞和世界的歷史研究的新領域。他圍繞中國和亞洲納入世界經濟探討了許多關鍵性的問題,包括從海洋的視角透視中國、亞洲和世界經濟,亞洲的內部貿易,中國的國家財政和朝貢貿易體系,銀行和金融,海關等等。他帶著批判的思想重讀亞洲經濟史,從朝貢貿易以及與此相關的白銀流通、通商口岸網絡、金融網絡形成和發展的角度重新詮釋了16世紀以來東亞地域體系與世界經濟的演化關系。濱下武志在東亞區域秩序的背景中,在歐洲—美洲—亞洲貿易和金融秩序更大的框架內,重新詮釋了中國的位置。他將亞洲史、東亞史放到全球史的脈絡中來考慮,建立起將中國史與全球史對話的可能,對“亞洲停滯論”提出了具有開創性的挑戰,“改變了傳統的歷史觀”。他用“歷史解釋”的方法,重新詮釋了16世紀以來東亞地域體系和世界經濟的演化關系。松浦章則從河海運輸體系角度觀照到清代海疆政策(36)。
王萬盈認為:明清浙江商品經濟較宋元有較大發展,此發展一方面得益于浙江地區優越的區位優勢,另一方面則與世界海洋貿易發展大勢互為因果。尤其是新航路開辟后,中西交通形勢為之大變,全球海洋貿易開始出現頻繁互動態勢,歐洲對東方商品的需求與中國對白銀的渴望互動結果給浙江海洋貿易長足發展提供了難得機遇。明代貢使貿易與走私貿易向清代貿易對象和貿易方式多元化態勢的轉化,更是新航路開辟后浙江海洋貿易出現的新動態,從而把明清浙江社會進一步納入世界貿易體系之中,同時也促進了浙江商品經濟的發展和海洋社會的形成(37)。
香港大學錢江分析了福建商人通過木帆船貿易于越南各港口的歷史(38),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劉宏分析了南洋各國的貿易流向與移民社區的關系(39)。王日根對海洋政策的開放與封閉影響東南沿海港市興衰問題進行了具體細致的探討(40)。劉奇俊也探討了海禁政策與海洋貿易的相連性(41)。
人口流動是海洋社會的特點和普遍現象。海洋移民是從海岸帶移向島嶼、海外地區,開發利用海洋資源和海洋空間的延伸性、發展性行為,是展現中國歷史海洋性一面的重要社會群體。海洋移民可以分為國內移民和國際移民兩種。傳統的中國海洋移民主力來自閩粵,國內移民的主要流向是臺灣島,國際移民的主要流向是東洋航路的菲律賓群島和西洋航路的印尼群島、馬來半島。楊國楨主編的《海洋中國與世界叢書》突破從區域史的角度研究國內的海洋移民、從華僑史的視野研究國際的海洋移民的局限,把它置于中國傳統的海洋經濟圈內,進行不同角度的專題考察。其中,曾少聰的《東洋航路移民——明清海洋移民臺灣與菲律賓的比較研究》(42)在分析海洋移民臺灣與菲律賓的背景、過程和移民社會的實況之后,著重比較海洋移民國內發展與國外發展兩種模式的異同及作用。林德榮對西洋航路移民的經濟活動、社會組織、與祖籍地的互動作了探討,著重分析閩粵移民在荷屬東印度(今印度尼西亞)和英屬海峽殖民地(今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馬六甲、檳榔嶼)的不同遭際(43)。曾玲在“海洋中國與世界互動”的理論框架下研究新加坡華人社會,認為源自華人祖籍地的傳統民間文化,是華人在海外再建其社會結構的基本文化資源,同時也在新的社會文化脈絡下發展出具有本地特色的形態(44)。劉正剛的《東渡西進——清代閩粵移民臺灣與四川的比較》(45)屬于國內的海洋移民與陸地移民的比較研究。臺灣與四川大規模移民基本始于清康熙二十年以后,移民潮長達百年之久。閩粵移民東渡臺灣與西進四川均屬在官府指導下的經濟趨利性流動,但又是兩種不同的發展取向,所構建的移民社會因環境的不同而各具特色。
從移民政策角度看,莊國土《中國封建政府的華僑政策》(46)、陳尚勝《閉關與開放:中國封建晚期對外關系研究》(47)、楊國楨等《明清中國沿海社會與海外移民》(48)分別就封建政府的華僑政策的歷史演變、海疆政策對海洋移民的影響、沿海區域在世界一體化形勢下,居民被牽引加入到海洋移民行列的歷程等進行了細致的討論。香港大學錢江、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劉宏分別對華人移民越南、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做了細致的個案考察,揭示了清代海疆政策下海洋移民與海外貿易港口的建立間的相互關系,描述出若干具體的歷史過程,豐富了有關海洋移民史的內涵。臺灣“中研院”朱德蘭致力于研究閩商移民日本的歷史,搜集整理了若干金門商人與日本的海上貿易活動(49)。日本學者中島樂章通過對長崎墓地的研究,復原了部分閩商的譜系。李明歡研究了歐洲華人移民的歷史狀況。朱國宏從人口學理論也考察了海外華人的基本流向、發展狀況。吳鳳斌、莊國土、聶德寧等編撰了巴達維亞的華人公庭資料。陳衍德、宋平出版了有關菲律賓華人的相關研究成果。
和海洋有依存關系的傳統產業,包括海洋漁業、海水制鹽業、海船制造業、海洋交通運輸業、海洋商業、海洋服務業,沿海外向型的手工業、農業等,都有必要和沿海社會的歷史變遷結合起來考察,尋找中國從陸地走向海洋、從傳統走向現代的內在動力。黃國信有關于鹽界問題的研究成果,汪崇筼、吳滔、謝湜、周琍、呂小琴、楊培娜也有相關的研究成果。劉淼出版的《明清沿海蕩地開發研究》(50)沿海蕩地屬于沿海區域的外緣,是瀕海地帶與海水相連的那一部分,在我國綿延萬余公里的沿海地區對此有種種不同的稱謂,如草蕩、海蕩、湖田、鹵地、灘涂等。在這片區域可以從事農業、漁業、鹽業等多種產業的開發。
歐陽宗書進行了漁民組織形態、生產方式、生活習俗等的細致考察,他將海洋漁業放入海洋社會經濟大系統中,以漁業生產的主力和漁村社會人口的主體——漁民為基本的考察點,以漁民的海洋漁業經濟開發活動為主線,以海洋漁業經濟與其他海洋產業經濟的相互關系為副線,力圖從空間層面探討漁民的經濟行為和社會行為,從時間層面探討漁業經濟和漁民社會的演進軌跡,認為明清海洋漁業已略具現代漁業的雛形,實際上已涵蓋沿岸、近海、遠洋捕撈,海水養殖,水產品加工及運銷,更正了漁業史學界關于明清海洋漁業是“向下的、倒退的”傳統 說 法(51)。
海島的開發是近年來研究的熱點,凡臺灣、海南島、崇明島、舟山島等的開發史都有專著或研究論文出版或發表。盧建一《明清海疆政策與東南海島研究》(52)以明清時期的海疆政策與東南海島的軍事駐防、社會管理、經濟開發、商業貿易等為主要研究對象,深入探討了明清兩代五百年的海疆政策演變對于東南海島的影響,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李德元的《明清時期海內移民與海島開發》(53)介紹了中國海內移民史研究進展、明清以前的海內移民、明清海內移民的歷史背景、明清海內移民的歷史場景、明清海內移民與海島開發模式、明清海內移民的社會互動等。呂淑梅《陸島網絡——臺灣海港的興起》(54)以中國島嶼帶開發的推進,中西海洋經濟互動、兩岸貿易需求的刺激,臺灣島內土地開發的啟動為背景,探討臺灣海港的興起與發展,功能和設施,指出陸島網絡的形成和擴張,促進了臺灣島及其附屬島嶼的開發,大陸沿海及近海島嶼經濟的發展,兩岸關系的日益密切,是中國島嶼帶開發的突出成就。
楊國楨主編的《海洋與中國叢書》、《海洋中國與世界叢書》中有多本討論海疆開發的著作,其中,楊國楨的《東溟水土——東南中國的海洋環境與經濟開發》(55)以東海海區及其兩岸(今上海、浙江、福建、臺灣)的海岸帶為一個海洋區域單元,把海洋生態環境系統與社會經濟系統的歷史變遷結合起來考察,探討歷史上東南海洋區域生態環境與經濟開發的互動關系,尋找具有現代文明價值的歷史經驗,為海洋經濟社會的和諧發展提供借鑒。福建的海洋區域歷史上涵蓋臺灣,在中國海洋發展史上發揮過獨特的作用。楊國楨的《閩在海中——追尋福建海洋發展史》(56)追尋福建海洋發展史的人文信息,對福建海洋區域和航路變遷、海洋發展模式、航海與移民活動、內陸參與海洋發展等問題和個案作了專題探究。北方海洋區域史的研究,向來是個薄弱環節,“南船北馬”的說法給人以北方不善用海的刻板印象。楊強的《北洋之利——古代渤黃海區域的海洋經濟》(57)以渤黃海區域為研究對象,勾勒該區域傳統海洋經濟的發展脈絡,在古代不同時期的發展狀況及其對本區社會、文化的影響,指出北方古代海洋經濟雖不如南方普及和活躍,但也有自己的特點。張彩霞的《海上山東——山東沿海地區的早期現代化進程》(58)從山東沿海地區的區位特征與海洋傳統出發,考察清代山東沿海地區從海運到開埠的過程,揭示山東走向海洋時代的內在動力;論述開埠后山東經濟重心從運河沿岸向沿海地區的轉移,揭示山東沿海地區對早期現代化的推動與輻射作用;論述開埠后山東沿海地區的社會文化變遷,說明沿海地區在早期現代化進程中的策略選擇與適應過程。這種分區域的研究揭示了海疆開發中的地域差異。
周琍《清代廣東鹽業與地方社會》(59)從社會史的視角展開對清代廣東鹽業與地方社會互動關系的研究,探討清代廣東私鹽盛行的地域特征,以及私鹽銷售對百姓民生、商品經濟、社會風氣、地方財政的影響。清代廣東鹽業與地方社會的政務、經濟、文化各個方面均發生著廣泛的聯系,由官收鹽而形成的鹽產控制,不僅是政府治理地方的重要財政來源,而且也對周邊地區具有強大的輻射功能,具有經濟上的優勢,集中體現了一種經濟對于區域社會發展的巨大影響。同時鹽業的發展也受到地方社會的影響,具有鮮明的地域特性。
白斌的《明清浙江海洋漁業與制度變遷》(60)認為明清是中外海洋經濟大發展時期,也是中外海洋社會大碰撞時期,中國邁向海洋,沿海漁民是開路先鋒。作為海洋經濟的基礎,海洋漁業發展與沿海社會穩定互為因果,相互影響。而浙江海洋漁業經濟發展的形態更具有代表性。從國家對浙江海洋漁業發展管理制度的角度,不僅可以彌補漁業經濟史料的不足,而且更能把握浙江海洋漁業經濟發展的特點。海洋漁業資源的公共性和生產的集體性,使任何時期的政府在管理海洋漁業方面面臨諸多挑戰和機遇。該文從國家管理制度的角度出發,在對浙江海洋漁業生產進行整體把握的基礎上來討論明清中央和浙江地方政府出臺的一系列海洋漁業制度與海洋漁業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主要討論三個問題:一是浙江海洋漁業制度包含哪些內容;二是浙江海洋漁業制度的演變路徑及影響因素;三是浙江海洋漁業制度的實施對地方海洋漁業經濟發展特別是漁業中介組織的影響。通過對明清時期從中央到地方所出臺的海洋漁業制度的整體分析,可以發現,其內容與政府對內地農民的管理制度既有共同之處,又有自身特點。浙江海洋漁業制度按照其實施客體,可分為對漁民、漁船和漁業區域的管理制度,每項制度下面又可加以細分。(1)漁業制度的演變路徑與影響因素。對浙江海洋漁業制度進行橫向分析可以看到其不同實施客體,而進行縱向分析,通過統計工具,按照時間順序對制度出臺的時間進行統計的話,發現浙江海洋漁業制度的變化有非常明顯的分期。通過對其中五個時期內浙江海洋漁業制度變化的分析發現,海洋氣候的變化、浙江沿海經濟的發展及政治軍事沖突對浙江海洋漁業制度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這些因素在這五個時期內單獨、同時或者交替出現,影響著浙江海洋漁業制度的走向。(2)漁業制度與經濟發展。浙江海洋漁業行幫組織從漁幫到公所,從漁團到漁業公司的每一次變革當中,海洋漁業制度的規范作用無疑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作為漁業非正式組織的行幫,在國家海洋漁業正式制度的扶持下逐漸發展壯大,行幫的升級對海洋漁業經濟的發展無疑是非常有利的。浙江海洋漁業制度通過行幫組織影響漁業生產方式及其規模。
盜匪曾經是清代統治者深感頭疼的事,在浙江、江蘇、福建、廣東的河道、海道交會處,時常有盜匪活動的空間,劉平、馮賢亮、何文平等已有相關的研究成果。對海盜進行集中研究的有穆黛安、安樂博、李慶新、陳賢波、鄭永常、李若文等。明代的倭寇是海防的主要對象,陳文石《明洪武嘉靖間的海禁政策》(61)側重分析了為防御倭寇而推行的海禁政策。
日本學者松浦章著有《中國的海賊》(62)對從古代開始到近現代時期發生在中國沿海地區的海賊、海盜等活動進行了系統的研究。他還著有《清代海外貿易史研究》、《明清時代中國與朝鮮的交流——朝鮮使節與漂著船》(63)等書,對清代東亞海盜史進行了研究。
連心豪《水客走水——近代中國沿海的走私與反走私》(64)挖掘海關歷史檔案等原始資料,系統分析近代中國沿海地區走私活動的范圍、規模、種類、內容、形式手段、組織結構及其性質特點與變化趨勢,揭示產生走私這種復雜社會現象的地理、歷史、社會等諸方面原因,探索走私與反走私相互消長的規律性和經驗教訓。
綜觀已有研究成果,在清代海疆政策對海疆開發諸多領域進行了諸多拓展性的工作,形成了專題性的研究成果,特別是關于海防、海洋貿易、海洋移民、島嶼開發、海軍、海盜、海關等的研究成果為奠基于海權基礎上的進一步深化研究奠定了基礎。其次,出版了若干系統性、全面性的原始資料。因為新修《清史》的需要,若干漢文、外文資料被整理出版,這對糾正過去偏頗的史學觀點將有所助益,便于多視角、更全面地審視處于世界史背景下的清朝海疆政策及其效果。再者,海外有關清代海疆政策研究的成果被大量介紹到國內,加上近年來西方“中國中心觀”的影響,重新審視清代海疆政策的端倪已經顯露。
不足之處也是很顯著的,表現為:(1)割裂清前期與清中后期的局面仍較普遍存在,多將鴉片戰爭之后的清政府看作無所作為的政府,這并不符合歷史事實。(2)較忽略清代世界歷史背景下民間因素在海疆開發中的重要作用,因為民間力量在清代海疆開發中往往具有極強的開拓性,當遭遇海疆局勢混亂、外力侵入或國際糾紛之時,清朝政府才進入,形成相應的處理對策。(3)海疆政策與海疆開發實踐之間的差異未能得以充分展示,政策研究與開發實踐研究存在明顯斷裂,政策與實踐實際上是一個互相推進的過程,政策引導實踐,實踐催生政策及其變動。(4)對外文文獻的整理、翻譯仍顯不足。
海權觀念是近代西方首先樹立起來的觀念,清代正處在近代世界海權觀念確立背景下,從自我的國家利益出發,在海防上將防御對象由海盜、海賊轉向侵擾我國海洋利益的西方殖民者,在海洋貿易上區分中外貿易者,分別規定航路、船只大小、貿易商品、航行人數,推行海關制度等,在海洋移民上規定向島嶼乃至海外移民的政策等。這其中,清代海疆政策中的進步性和局限、清代海疆政策對此前海疆政策的繼承與更新、清代海疆開發中民間力量時常先于官方、取得成果后由官方接收等特征均需加以清晰的梳理。
在當時的國內、國際背景下,清代海疆政策的形成有其傳統文化背景、海疆形勢背景;凡海防、海洋貿易、海洋移民、海疆農業、漁業、鹽業等的開發政策均受制于此并不斷發生著變化。清代海疆開發的地域包括了傳統意義上的“南洋”與“北洋”,亦即現代意義上的環渤海區域、長江三角洲、閩臺區域、珠江三角洲區域等。參與清代海疆開發的各種力量包括官方軍事力量、行政力量、地方士紳、家族組織、普通民眾乃至海盜、海賊,這些力量之間時常存在著相互依存的關系。
17世紀起,清政府在建立之初,就面對著世界范圍內海權的劃分與爭奪的形勢,要確定自己的陸上疆界和海上疆界,康熙皇帝曾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沿海地理調查,到乾隆時期,有關內洋、外洋的確定已經在當時編修的地方志中顯示出來。為捍衛自己的海疆國土,清政府制定了與之相應的海防政策,在沿海、海島和海域設置了相應的軍事設施,因此,海防政策是清政府海疆政策的基礎和前提。海疆貿易政策是推進海疆經濟進一步成熟、增強海防財力的重要舉措,清政府在港口開放、貿易航線、商品種類、稅收政策、海關制度、公行制度上形成了許多新的設置,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海洋貿易的秩序。開發海疆經濟,進行海疆移民是一個有效的辦法,往海島的移民最初是民間自發的行為,包括海島農業的開發、漁業的開發、貿易的開發乃至建立海盜基地謀求生計,清政府對這各類移民采取了“編戶齊民”、納入科舉等措施。對于各類海洋產業如農業、漁業、鹽業等,則引導它們往有利于王朝穩定、增強王朝和地方政府實力的方向發展。清代國家的海洋行為實踐中,彰顯了清政府力圖在保衛海疆、發展海疆方面的成就與局限。
總體上看,清代的海疆政策并不是單純的閉關自守,而是呈現出逐漸加深認識并在實踐中逐漸走向深化的趨勢。清代建立以后,世界已呈現一體化趨勢,開發利用海洋也逐漸由民間零散的狀態轉變為國家主權式的行為,因此,清政府有關海疆的國家行為尤其值得梳理。海防政策是建立在國家對海疆開發和海疆安全的認識的基礎上的,因而成為海疆政策的機樞,保證海疆安全、保障海疆開發成果的安全是海防的基本任務。沿海區域(包括海島)開發政策包含清政府對海疆區域的重視程度,海疆開發的方式則蘊含著清政府對海洋文化的接受程度和海洋經濟對國家經濟之意義的認識程度。舉凡海疆農業、漁業、鹽業的開發均體現出海洋經濟在清朝經濟中的分量以及國家“以海立國”的程度。海疆文化推展政策是逐漸沖破傳統農耕文化的過程,譬如海洋移民政策經歷的變化在清朝堪稱具有質的飛躍之性質。傳統文化中的“棄民”變成需要政府保護的“僑民”,這其中走過了曲折的歷程,進步傾向也是不可小覷的。今后的研究應分別從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領域全面揭示清代海疆政策的思想基礎、立法根據、政策演變的機樞、政策演變的導向性及其效果,觀察由政策制定到政策實施到制度落實效果的全過程,揭示由宮廷到海疆社會,由國內到國外的發散型特征,力求達到海洋史研究超越國界、突破傳統國別史的框架、展示中國越來越涉足海洋的進程等目的。
由于受古代和近代史研究的時代局限、學術取向上過多揭示清政府的消極無為、無視海疆政策中民間因素的影響等,以往的研究尚未能將清朝海疆置于全球背景下予以充分考慮,如:
(1)清代海疆政策的形成過程。探究這些政策是始終如一的,還是在不斷的調適之中?從世界范圍看,清朝經歷了從傳統手工業到近代工業的大變革,在對世界的認識上也經歷了從“天圓地方”向“地球”的轉變,航海技術、造船技術、沿海開發技術均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此,清政府的海疆政策無論是海防、海疆開發,還是海洋貿易、海洋移民政策亦經歷了不斷地調整。以往過多地抹黑清政府的海疆政策的偏向需要加以糾正。
(2)清代海疆開發與當時乃至當代海權發生的關系探討。海疆開發與海權如影隨形,某種意義上說,因為海疆開發而產生海權訴求,海疆不斷拓展的過程也是海權不斷壯大的過程,而海權維護是海疆開發的首要保障。可選擇個案,彰顯開發與海權的關系。
(3)清代海疆開發的地域主要有哪些?以往較關注東南沿海地區,事實上,傳統意義上的“南洋”和“北洋”均值得關注。地理環境的差異往往左右著政策的差異性,政策的差異性則直接決定了不同區域的海疆開放程度與開發程度。在閩臺區域、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環渤海區域,清政府制定了差異明顯的海疆政策。
(4)以往的研究存在政策與實際開發之間的脫節,今后的研究則應試圖探明政策和開發之間的關系。參與清代海疆開發的力量有哪些?除了作為政策制定者的清政府之外,還應包括沿海區域的各種社會力量,士紳集團、家族勢力、普通民眾甚至海盜海賊等。這些力量之間的關系在不同時期不同區域的表現也不一樣。
(5)開發的程度如何?有何局限性?清代海疆開發的程度與清政府乃至全社會對海洋文明的認識程度、清政府從中央到地方的財力、官方海上力量與民間海上力量的配合程度等密切相關。初步研究顯示,清代官方海上力量與民間海上力量不斷經歷著相互對立到相互合作的更替,這直接決定了海疆開發的程度,二者的斷裂使海疆開發受到了嚴重的局限。
(6)關于清代海疆開發的情況,哪些類型的資料有比較集中的記載?今后的研究可通過全面檢視《清實錄》、《清經世文編》、清宮廷檔案、地方志書和族譜等民間文獻,廣泛收集和解讀海外各種中外文文獻,包括朝天錄、燕行錄、中國行紀等,將清政府的海疆政策置于全球變遷的大視野中,客觀、科學地分析清政府對現實危機的處置、對海疆安全的謀劃與布局、對沿海、海島區域農業、漁業、鹽業開發的政策、對海外貿易的政策以及海外移民的政策等。
通過上述努力,應力圖在學術層次上改變將清王朝硬性分割為古代與近代的現狀,擺脫狹隘的民族情緒,冷靜考察清政府在海疆政策上的進步性及其局限,闡明民間力量對清代海疆政策形成的影響以及其在海疆開發中的積極作用。清朝統治者從維持王朝統治的立場出發,本身就有經營、管理好海疆區域的內在要求,他們也在不斷探索海疆治理的可行方略。這些都需要我們加以肯定,另一方面,將清代海疆開發與海權觀念及其實踐相聯系,將清代海疆開發與海權觀念的產生發展置于世界歷史發展進程中,重新評估清代海權觀念。
海疆區域所包括的海岸帶、海島以及海域的開發與陸地農業、林業等的開發存在著顯著的差異。受技術條件、人口構成、政府財力等的限制,這些區域經歷了在行政上逐漸內附、在人口管理上逐漸進入“編戶齊民”系統、在文化教育上納入科舉體制的逐漸變化過程,體現了清王朝在繼承中國傳統邊疆管理遺產,并積極作為的過程,也體現了清政府因應錯綜復雜的國內外形勢變化,逐漸產生海權觀念,進而宣示海權的作為。梳理清晰這方面的脈絡,對當下的海疆管理及海權維護仍有借鑒意義。
由于中西文化的交流和碰撞,西方文化日漸強勢地主導著話語系統,中國被逐漸妖魔化,清政府也被貼上了“閉關自守”、“落后挨打”、“東亞病夫”的標簽,民族的、文化的自信心逐漸喪失。這其中有殖民主義的強加因素,也包括我們自己的自我毀棄。中華文明能夠歷久而更新,自有其優良的文化傳統、處世原則,雖然在清代的諸多對外戰爭中反復敗北,但這不是全體的歷史,更無須否定我們的民族精神與文化。當今我們再度站到了世界大國的行列,我們不能再在文化上追隨西方,人云亦云,而是應該客觀地、自我地建立起自己的話語系統。考察清代的海疆政策與海疆開發,也希望達到這樣的效果。
未來清代海疆政策與開發研究的前景良好,一方面是因為新時代呼喚全民族海洋意識的提升,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此前的海洋史分散于各個專門的學科,需要進行整合和提升,主要可集中為:
清王朝的海疆政策始終影響著移民對海疆的開拓和開發,盡管王朝政策時有反復,但王朝最終又認可了移民對海疆開發的事實,并加以保護。移民開拓海疆的方式以及海疆社會的結構和特點,與內陸有所不同。
移民開發海疆是中國人通過海洋將陸地與海洋、島嶼聯為一體互動發展的重要過程,清代移民對海疆的開發不僅解決了民眾的生計問題,而且還捍衛了中國海疆國土權益。然而這一切又是在王朝海疆政策與移民開發的互動中逐步推進的。
(1)清初“遷海”政策下的海疆社會。順治到康熙前期為取得東南沿海的控制權,施行遷界政策,將宋元以來的已經開發的海島、海岸附近區域的“疆界”列為疆外,但沿海各地遷徙里數和執行程度不盡相同,政策經歷反復,海疆地方大員不斷呼吁展界,因而造成不同層級的官府對政策的執行存在偏差,為民眾突破禁令開拓海疆也提供了便利。
(2)康熙中葉至嘉慶間王朝海防觀念和政策調整下的移民開發海疆。清代平定臺灣后,確立了一整套海疆防御體系,海島被作為捍衛大陸屏障而被派兵鎮守,這個過程其實是與民眾對濱海及島嶼開發交相展開的,官、民共同推動了海疆的拓展。移民對海疆的開發從寄居到定居,王朝則通過軍事戍守和一系列包括對海島移民的編戶、設立政區、劃撥學額等行政手段,將島民納入國家的賦役體系內,海島逐漸成為帝國疆土,乾嘉以后的地方志書多把海洋列入行政管轄版圖內。
(3)晚清王朝對民眾向海島移民與海外移民態度和政策的轉變。晚清王朝改變了前期鼓勵民眾在軍事控制范圍內的海域拓墾,限制民眾向海外移民。晚清以后隨著西方列強的進入,清廷由早期限制民眾向海外流動變為允許民眾向海外流動,并開始保護海外僑民的利益。這一舉措實際上加速了移民對海疆開發的進一步伸展,即由近海向遠海島嶼進發。
(4)移民開發海疆的區域社會差異。我國海疆漫長而遼闊,官民開發海疆歷史悠久,海疆社會限于自然環境的因素,民眾亦耕亦漁、亦農亦商的生產方式,不僅與陸地社會不同,而且南北海疆也存在地域的差異,且海島與濱海陸地開發亦存在差異。與此同時,海疆社會的習俗文化也與內陸多所不同。
(5)從移民開發海疆的政策管窺清王朝政策的變化,可以有力回應西方學界的中國停滯論之說。有清一代,王朝對海疆的移民政策盡管時有反復,但清廷和海疆有識之士能夠根據當時時勢的變化,不斷調整王朝政策,保護移民海疆開發的利益,并最終奠定了中國王朝的版圖。
清代海洋社會經濟的發展,既與我國自古以來就有開發海疆的傳統有關,也與清代人口壓力有關。有清一代,我國人口由宋明時期的一億突破了四億大關,而生產方式仍沿襲著傳統的農業模式,人們為了生存,開始向一切適宜于人類生存的地方遷徙,因而人口遷徙在之前各朝代移民的基礎上無疑是最為頻繁活躍的時期,清代出現了“湖廣填四川”、“闖關東”、“走西口”等移民熱潮。與此同時,移民還沿襲開拓海疆的傳統,繼續向更遙遠的海洋拓展,而且海洋開發的模式也逐漸多元化,移民在海疆社會亦耕亦漁、亦農亦商,創造了多元的海洋經濟模式。與此同時,清王朝適應這一社會發展趨勢,在濱海及海島增設行政區域,如臺灣府、玉環廳等,對海洋民眾進行管理,這其中既涉及傳統的海洋船戶又涉及島民的編戶,海洋已經成為王朝版圖的進一步延伸空間。晚清以后,移民不斷向遠海進發,而且還跨越海洋向海外國家進發,中國與東亞、東南亞海洋經濟圈和海外移民散居網相重疊。而自然條件、歷史傳統、國家政策、移民主體的差異使得民眾以各自不同方式開發海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王朝政策的變化,更多的海洋移民由暫居變為定居,清代社會經濟開發上呈現出明顯的陸海并重的特色。應該說,清代是我國海疆開發的高潮期,為我國海疆版圖的最后劃定奠定了最堅實的人文基礎。將王朝在不同海域的軍政設置、移民活動、經濟開發、社區演變等歷史過程聯系起來,考察王朝海疆政策在不同時期不同海域的推行變化,可以更加全面地把握清代海疆復雜而曲折的形成歷程。
清代海防政策是建立在國家對海疆開發和海疆安全認識的基礎上的,以康熙統一臺灣、英使馬嘎爾尼訪華和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三大歷史事件為節點,清代的海防政策呈現出從傳統近海海岸防御向海島開發、建設、防御為一體,再向建設新式海軍、力求構建近代海防體系的發展演變趨勢。這種發展演變表明清代中國的海洋發展在世界海洋發展的格局上,雖因工業化的遲緩和物質技術的落后而在總體上顯現“中退西進”的態勢,但卻清晰地折射出清代海防政策轉變的軌跡,即海防政策的制定不僅僅囿于傳統意義上的“防海”,防范沿海海盜、海賊的騷擾和明鄭殘余政權的威脅,而是逐漸地開始考慮如何因應世界海洋發展的形勢,保證國家海疆的安全、保障海疆開發成果的安全,正是基于此種變化的趨勢使得海防政策成為清代國家海疆政策的機樞。
以往學界對晚清統治者因保守、蒙昧而導致落后挨打的強調,在相當程度上左右了我們對整個清代海疆、海防政策的研究思維,一方面未能從汗牛充棟的史料典籍和民間文獻中去認真爬梳、挖掘反映清代海洋歷史發展真實面相的各種資料,并將此歷史記憶的零星碎片連綴起來分析考察;另一方面在整個學術視野上也沒能很好地將清代海疆、海防政策的演變放到世界海洋發展進程中加以探討,只關注在物質技術上落后于近代西方的一面,而忽視了清廷在加強海防建設、設法應對日益嚴重的海防危機的另一面,因而也未能在真正意義上對清代海疆、海防政策在中國海洋發展史上的經驗和教訓進行認真和理性的總結。具體而言:
(1)清康熙統一臺灣前的海疆、海防政策。清順治到康熙統一臺灣前為應對明鄭政權的威脅,取得東南沿海的控制權,實施“禁海”遷界政策,在海疆、海防政策的制定上基本沿襲明代“禁海”、“防海”的傳統模式,即所謂“國初海防僅備海盜而已”,但在與明鄭海商軍事政權的對峙中逐步轉變對海疆戰略地位的既有認識,身歷其境的地方大員與沿海士人的不斷呼吁,使清代海防政策顯現演變的端倪。
(2)康熙二十二年(1683)統一臺灣至乾隆、嘉慶年間英使馬嘎爾尼和阿美士德的兩次來華,一方面圍繞臺灣棄留問題的討論加深了清廷對臺灣作為海防重鎮地位的認識,并將海島的開發、建設和防御聯成一體,確立了一整套海疆防御體系,將清代的海防政策提升了一個層次;另一方面由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使馬嘎爾尼和嘉慶二十年(1816)阿美士德的先后來華,引起清廷對來自西方海上威脅的警惕,在“保商靖盜”的目標下,主張“國家兵制,水師與陸路并重”,外海水師有一定程度的發展,但當時因清代盛世已過,水師“僅為防守海口、緝捕海盜之用,轄境雖在海疆,官制同于內地”。清代中期海疆、海防政策開始落后于世界海洋形勢的發展,為后來鴉片戰爭的失敗埋下了伏因。值得注意的是,此一時期沿海有識之士及部分地方海疆官員對海疆、海防的認識要遠比當政者深刻得多、有遠見得多,雖然他們的建議和呼吁未被采納,但作為寶貴的思想遺產值得我們認真挖掘、梳理和總結。
(3)道光二十年(1840)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爆發徹底改變了數千年來中國傳統的國土防御模式,“自道光中海禁大開,形勢一變,海防益重”。鴉片戰爭后朝野對海防形勢的認識和討論不僅在思想認識范疇興起一股頗具影響的海防思潮,而且在國家政策層面上也開始將海防列為最重要的國防議題之一。由于清王朝在對外戰爭中的屢戰屢敗,晚清以后新式海軍的建設、海防政策的演變,包括體現海疆、海防政策重要導向的海島、海域拓墾、海外移民政策,以及從鄙視海外“棄民”到保護海外僑民的觀念轉變和政策制定,等等,都值得我們加以重新審視和探討。如果一味將近代戰爭失敗的原因簡單地歸咎于清廷的腐敗無能,而未能將問題提到當時國內外具體的歷史場景并將之置于世界海洋發展進程中去考察,將難以梳理、認清晚清海防失敗的緣由,也難以真正總結出積極的、適合國情發展的歷史經驗和教訓。
(4)甲午戰爭失敗后晚清朝野曾有“重建海軍之議”的呼聲和行動,其配合清末新政的開展本應有更為積極的效果,惜清廷因其他方面的倒行逆施而迅速垮臺,“重建海軍之議”未能如國人所愿,但晚清新式海軍在辛亥革命及民初政爭中的作用至關重要,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晚清海防政策的深遠影響。
清代海疆、海防政策的演變發展,與明代以來“開國禁海”的傳統思維和基本國策既有傳承沿襲的關系,又有因應世界海洋發展而不斷調整的互動關系。有清一代,西方世界的面貌因社會性質、技術革命的發展變化而發生巨大的變化,而清代中國則在經濟、政治、思想、文化,尤其在生產技術和生產方式上沿襲著基本的傳統模式,導致了晚清中國在與西方世界的較量中屢屢敗北,但清廷在海疆、海防政策上也并非以往所過分強調的那樣閉關鎖國、蒙昧昏庸、裹足不前,而是因應世界海洋形勢的發展而不斷地做出調整,尤其沿海地區的海疆官員和沿海士人在海防建設問題上有著更為清醒的認識,并對清代海疆、海防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有著深遠的影響。當然,由于清代專制王權社會的痼疾,在海疆、海防建設上中央與地方之間、官紳之間、朝野之間的認識有相當大的落差。與此同時,清王朝海疆、海防政策的制定與地方官員的實施執行也有很大的差距,這種觀念的落差和政策與實施的差距既反映了清代陸疆防御與海疆防御發展的不平衡,也折射出傳統中國“重陸輕海”觀念意識的深層影響。將清代在不同時期的海疆、海防政策與同一時期世界海洋發展的大趨勢,以及相關的海疆防御體系、傳統水師與新式海軍建設、海島、海域拓墾、移民和僑民政策、海洋社會經濟和海外貿易、招商航運等聯系起來考察,可厘清清代海疆、海防政策在不同時期的發展變化,從而更加全面地把握清代海疆、海防政策復雜而曲折的形成歷程。
清代海洋貿易政策呈現出很強的階段性,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的海洋貿易場景。清初,東南沿海不靖,清政府在海洋貿易政策上采取了嚴厲的禁海措施;領臺之后,海禁政策有所松動,設立粵閩江浙四海關;乾隆三十三年其他口岸封關,僅存廣州一口進行海外貿易,實行商館、公行制度;鴉片戰爭后,五口通商,繼而開放更多口岸。縱觀有清一代,以國際貿易為背景的與海外的物資交流總量較之明代大為增加,洋貨成為大宗流通商品,國內農副產品也以海外為主要走向,海洋貿易在經濟體系中占據日漸重要的位置。與此相適應的海洋貿易政策,雖則隨著國家海疆形勢的變化、國內外經濟格局的變動,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變化,且有區域性的差異,但在總體上呈現出細密化趨勢,對海洋貿易的政策管控越來越密實。具體來看:
(1)海洋貿易政策的制定過程。貿易政策是多方合力的結果,不僅止于中央政府的意愿,涉及西方對華貿易要求,日本、朝鮮等東亞東南亞國家地區在海洋貿易中與中國之間的競爭合作,地方政府、地方社會及其代言人對海洋貿易的不同訴求,各種因素在不同時期對清朝海洋貿易政策產生不同影響。
(2)海洋貿易政策與政府開放度的關聯。海洋貿易政策是清政府開放程度的度量計,開放港口的數量變化、船只規定、商品種類、航線等都可看出清政府開放度的變化曲線,選擇其中某種特定因素,考察其變遷,仔細推敲海洋貿易政策的變化。
(3)海洋貿易政策的實際執行。政策與執行之間必定存在差距,政策是否得到執行,執行是否達到預期效果,影響政策執行的主要因素,選取個案,具體分析。
(4)海洋貿易政策與海洋貿易成效之間的互動關系。一方面,考察海洋貿易政策背景下的海洋貿易發展,清代海洋貿易成果值得重新思考,世界經濟聯系日趨緊密的時代,清朝并未完全置身事外,海洋貿易力量在政策框架下的努力,使海洋貿易在國內經濟中的重要地位日趨突顯;另一方面,海洋貿易的發展不斷推動著海洋貿易政策的發展變化及其合理化,貿易稅收對政府尤具刺激作用。
(5)相關人群的表現。包括中央層面的海洋貿易政策制定者,地方海洋貿易利益的代言者,海洋貿易從事者等等。
在世界經濟越加一體化的進程中,無論在貿易品種、貿易航線、所達區域,還是在參與貿易人數、覆蓋內地區域等方面,清代海洋貿易均較前有著長足發展。與此相應,清代海洋貿易政策不能以“閉關鎖國”、消極被動一言蔽之,它是變化的,是一個因應國內外各種形勢變化的探索過程。將清代海洋貿易政策置于國際國內形勢變動的宏大背景之下加以考察,關注海洋貿易政策的縱向發展脈絡,注重不同地域的執行差異,重新認識海洋貿易政策及海洋貿易成果。
清代海疆政策下,海疆區域的經濟開發隨著政策的“禁”與“開”而起落,充分體現了中國傳統社會政策對社會經濟的主導作用。清代的行政控制進一步進入基層社會,行政區劃的調整、直隸州的設置等均標志著長期被忽視的海疆區域被納入政府的行政控制視野,海疆地區基層社會各種力量的角力,往往決定了行政設置的具體地點以及主導地方行政的主要力量。海疆地區的生產方式多與這些主導力量貫徹、理解清朝政策的程度有關。各地農業、漁業、鹽業的開發實態明顯呈現出地區差異與階段性特征。
清代海疆政策下,海洋區域各自不同的自然生態環境對開發方式與開發程度產生直接的制約作用;海島、海域的開發程度差異巨大;有清一代267年間,海疆地區的開發也經歷了若干階段性的變化。具體包括以下基本內容:
(1)清代對海疆區域的控制與支配,主要是通過鹽運司、屯軍和沿海地方有司等組織機構以及制度體系實現的,由這些組織機構和制度體系可見清代在海疆開發過程中的趨強傾向;
(2)沿海、海島、海域經濟的形成與變化,海洋區域開發組織的建立與運行和沿海與海洋社會經濟結構的變化相伴隨,土地資源、勞動力資源、產權體制、國家政府機構對資源區控制力的強弱都是影響海洋社會經濟結構變化的因素;
(3)清代海洋區域開發研究,擬對海洋區域資源分布、開發的歷史狀況、開發形式與實態、開發要素、勞動力調配、開發組織、土地制度進行系統分析;
(4)清代海疆農業開發評估,清政府強烈的納入企圖、移民趨向都帶動了沿海區域的農業化經營,珠江三角洲的沙田、崇明島的沙地農業開發均產生了積極的意義。沙基養魚帶動了該地區農業、手工業(絲織業)和商業的一體化發展;
(5)清代海疆地區漁業開發,海洋漁業隨海洋區域的經濟勃興而興盛,傳統海上族群——疍民與承攬漁業的商人們相互支持,帶動了沿海漁業的生產力水平提高、作業能力增強、效益提升;
(6)清代海疆區域鹽業開發評估,鹽業是傳統的國家壟斷行業,但清代海鹽無論從采集方式、鹽業組織,還是行銷辦法均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道光時期的鹽業改革對鹽業的近代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粵鹽、閩鹽、淮鹽等的生產、運輸、銷售過程中既有若干寶貴的經驗,又不乏管理過程中的紕漏,教訓也是很深刻的。這表明海疆區域的管理往往面對許多與陸地管理不同的地方。而當時的統治者往往受到視野、固有文化觀念的影響,難以實現政策的科學化。
在清代海疆農業、漁業、鹽業的開發過程中,清政府的政策產生了牽引性的作用,合適的政策可以激發開發者的積極性,也能產生必要的約束作用。海洋區域各種農業組織、漁業組織和鹽業組織既具有自我管理的效能,也形成相互競爭與合作的關系,海洋區域的經濟開發與內陸地區有所差異,但亦有自己的規則、守法程序和行為道德倫理規范,從而推動著清代海疆開發事業的前行。
從法律角度立足清政府國家層面,考察其海洋行為,包括清政府官方文件中對海岸帶、海島與海域的主權表述、軍事與經濟行為包括移民、設置軍事設施等,可以糾正過去一味忽視清政府對海洋權益行為的弊端。可以關注的主要問題有:
(1)清代海疆水域與島礁法律地位之確立,揭示海疆水域與島礁“先占”之歷史事實;
(2)清代海疆島礁“有效占領”之證據,包括漁民長期使用、水師巡視、列入版圖、載入官方地方志書、進行天文測量、治理盜匪、實施海上遇難船只及人員救助、經營海疆水域與海島、阻止外國調查等;
(3)清代對海疆區域航海、航空之管制、對周邊鄰國航行管制之參與等;
(4)清代與海疆鄰國的海上貿易法規,包括對日本、朝鮮、越南、菲律賓、馬來亞、印尼、泰國、柬埔寨等的海疆劃分等。
清代政府逐漸認識到海疆主權的意義,通過調動海疆區域軍事力量、地方勢力的積極性,積極謀劃海疆區域的經營,為海疆主權的確立做了大量與國際接軌的努力,確定了諸多事項,梳理好這段歷史,可以為我國當前解決與周邊國家的海洋主權爭端提供切實的歷史依據。
清王朝建立以后,在許多方面均繼承了明初建立的基本制度,加上當時東南沿海又有鄭成功海上勢力的對抗,使清王朝像明王朝剛建立之初一樣面臨海上威脅,故在海洋政策上也沿襲了明代的“海禁”政策。但是當鄭成功勢力被消除之后,海禁政策便有了松動的跡象。清政府已經無須也無法再堅持固有的海禁政策,而是開始逐漸地“開眼看世界”。通過細致分析解讀清代海洋活動中的國家行為、海防政策、海洋開發政策、海洋貿易政策、海洋移民政策,可以窺見清政府在面對世界一體化的進程中,也不斷加深著對海洋世界的了解,不斷調整自己的政策,越加注重海權維護觀念和宣示行為,并從而推進著中國海洋事業的發展。
總體上說,未來的研究既要觀察官方的國家行為,亦須關注沿海區域地方政府、地方社會的海洋活動對海洋政策形成的影響;既要觀察清代海洋政策的傳統文化影響因素,亦須關注外部世界的變化對清代海疆政策演變的影響因素;既要觀察清代海洋政策對中國社會發展的影響,亦須關注同時代其他國家海洋政策及其影響。
(本文寫作得到了課題組劉正剛、黃順力、林楓、劉淼、傅崐成等的大力協助,謹致謝意)
注釋
①范金民:《明清海洋政策對民間海洋事業的阻礙》,《學術月刊》2006年第6期。
②劉淼:《明代前期海禁政策下的瓷器輸出》,《考古》2012年第4期。
③劉俊珂:《論明清時期海洋政策的內趨性》,《思想戰線》2011年第3期。
④安京:《中國古代海疆史綱》,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
⑤張耀光:《中國邊疆地理(海疆)》,北京:科學出版社,2001年。
⑥呂一燃主編:《中國海疆歷史與現狀研究》,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5年。
⑦張煒、方堃主編:《中國海疆通史》,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
⑧馬大正:《中國邊疆研究論稿》,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
⑨馬大正主編:《中國古代邊疆政策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
⑩馬汝珩、馬大正主編:《清代的邊疆政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
(11)馬汝珩、馬大正主編:《清代邊疆開發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
(12)陳在正:《臺灣海疆史研究》,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1年。
(13)陳在正:《臺灣海疆史》,臺北: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
(14)李金明:《中國南海疆域研究》,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
(15)萬明:《中國融入世界的步履:明至清前期海外政策比較研究》,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
(16)鄭永常:《來自海洋的挑戰——明代海貿政策演變研究》,臺南:臺灣成功大學出版社,2006年。
(17)盧建一:《明清海疆政策與東南海島研究》,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
(18)鄭永常:《鄭成功海洋性格研究》,《成功大學歷史學報》2007年第5期。
(19)楊國楨:《重新認識西方的“海洋國家論”》,《社會科學戰線》2012年第2期。
(20)李金明:《南海波濤——東南亞國家與南海問題》,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
(21)傅崐成:《南(中國)海法律地位的研究》,臺灣123資訊有限公司,1995年。
(22)馬英九:《從新海洋法論釣魚臺列嶼與東海劃界問題》,臺北:中正書局,1986年。
(23)許毓良:《清代臺灣的海防》,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年。
(24)王宏斌:《清代前期的海防:思想與制度》,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晚清海防:思想與制度》,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
(25)李金明、廖大珂:《中國古代海外貿易史》,桂林:廣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
(26)陳高華、陳尚勝:《中國海外交通史》,臺北:文津出版社,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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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高淑娟、馮斌:《中日對外經濟政策比較史綱——以封建末期貿易政策為中心》,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年。
(29)李慶新:《瀕海之地:南海貿易與中外關系史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張海英:《明清江南商品流通與市場體系》,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
(30)晁中辰:《明代海禁與海外貿易》,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陳尚勝:《中國傳統對外關系的思想、制度與政策》,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7年。
(31)范金民:《16-19世紀前期中日貿易商品結構的變化——以生絲、絲綢貿易為中心》,《安徽史學》2012年第1期。
(32)劉石吉:《小城鎮大問題:江南市鎮研究的回顧與展望》,《近代史學刊》第2輯,2005年。
(33)張彬村:《美洲白銀與婦女貞節:1603年馬尼拉(Manila)大屠殺的前因與后果》,朱德蘭編:《中國海洋發展史論文集》第8輯,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山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
(34)陳東有:《走向海洋貿易帶——近代世界市場互動中的中國東南商人行為》,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
(35)張曉寧:《天子南庫——清前期廣州制度下的中西貿易》,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年。
(36)松浦章著有《清代海外貿易史的研究》(京都:朋友書店,2002年)、《清代中國琉球貿易史的研究》(沖繩:榕樹書林,2003年)、《中國的海商與海賊》(東京:山川出版社,2003年)、《遐邇貫珍的研究》(與內田慶市、沈國威合編,吹田:關西大學出版部,2004年)、《清代上海沙船航運業史的研究》(吹田:關西大學出版部,2004年)、《近代日本中國臺灣航路的研究》(大阪:清文堂出版株式會社,2005年)、《明清時代中國與朝鮮的交流——朝鮮使節與漂著船》(臺北:樂學書局,2002年)、《清代臺灣海運發展史》(臺北:博揚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2年)、《日治時期臺灣海運發展史》(臺北:博揚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4年)。
(37)王萬盈:《東南孔道:明清浙江海洋貿易與商品經濟研究》,北京:海洋出版社,2009年。
(38)錢江:《十七至十九世紀越南沿海的中國帆船貿易》,《中國海洋發展史論文集》(九),臺北:“中央研究院”人文社科中心,2005年。
(39)劉宏:《戰后新加坡華人社會的嬗變:本土情懷·區域網絡·全球視野》,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3年。
(40)王日根:《元明清政府海洋政策與東南沿海港市的興衰嬗變片論》,《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2000年第2期。
(41)劉奇俊:《清初開放海禁考略》,《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版)》1994年第3期。
(42)曾少聰:《東洋航路移民——明清海洋移民臺灣與菲律賓的比較研究》,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
(43)林德榮:《西洋航路移民——閩粵移民荷屬東印度和英屬海峽殖民地研究》,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年。
(44)曾玲:《越洋再建家園——新加坡華人社會文化研究》,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
(45)劉正剛:《東渡西進——清代閩粵移民臺灣與四川的比較》,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0年。
(46)莊國土:《中國封建政府的華僑政策》,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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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劉淼:《明清沿海蕩地開發研究》,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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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盧建一:《明清海疆政策與東南海島研究》,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
(53)李德元:《明清時期海內移民與海島開發》,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9年。
(54)呂淑梅:《陸島網絡——臺灣海港的興起》,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年。
(55)楊國楨:《東溟水土——東南中國的海洋環境與經濟開發》,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
(56)楊國楨:《閩在海中——追尋福建海洋發展史》,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
(57)楊強:《北洋之利——古代渤黃海區域的海洋經濟》,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
(58)張彩霞:《海上山東——山東沿海地區的早期現代化進程》,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
(59)周琍:《清代廣東鹽業與地方社會》,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
(60)白斌:《明清浙江海洋漁業與制度變遷》,上海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12年。
(61)陳文石:《明洪武嘉靖間的海禁政策》,臺北:臺灣大學文史書系,1966年。
(62)松浦章:《中國的海賊》,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
(63)松浦章:《清代海外貿易史研究》,東京:京都朋友書店,2002年;《明清時代中國與朝鮮的交流——朝鮮使節與漂著船》,臺北:樂學書局有限公司,2003年。
(64)連心豪:《水客走水——近代中國沿海的走私與反走私》,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