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
朗日;霧霾
2013年12月17日,很多人在網上認識了一位幼兒老師,重慶永川區愛米亞幼兒園園長鄭成芳。15歲那年,鄭老師身高停在120厘米,醫生診斷她患了侏儒癥。從此,她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但她堅信,上帝給我關閉一扇門,必將為我打開一扇窗。19歲,她成了一名幼兒老師。同事們稱她為“五最”老師:個子最小、來得最早、走得最晚、任務最多、孩子們最喜歡。看著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老師,孩子們親切地叫她“小媽媽”。
1988年,鄭老師創辦了自己的第一所幼兒園。2002年,永川發生大洪水,夾著泥土的大水沖進教室。鄭老師不顧一切沖進去,把孩子們一個個從泥漿中救出來。孩子們毫發無損,她卻傷了腰,落下難治的腰椎病。
但是,鄭老師帶給我們的朗日僅持續兩天,霧霾就降臨了。
2013年12月19日,網絡視頻爆出驚人一幕。“常熟3歲女童遭幼兒園老師拖拎拽摔”。若不是這家幼兒園舉行家長開放日,若家長們沒有參觀監控設備,這一幕還不知什么時候會被揭開。視頻中,一個女老師扯起幾個幼兒的小嫩胳膊,拖拎拽摔,幼兒們一直哭泣,但沒有人理會。
更令人寒心的是,幼兒園負責人認為老師的行為只是有些過激。只是過激?他們的行為和說法,讓我們從鄭老師的溫暖中跌入刺骨的冰冷。
熱;冷;熱;冷?
2013年3月12日,福建沙縣公安局大洛派出所民警肖毅倒在工作崗位上,年僅27歲。他留給同事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年輕,我不累。”
犧牲前3天,肖毅只睡了不到10個小時。3月10日凌晨2時,寶山村一工廠發生火災。他趕往現場組織撲救,并參與調查火因,直到次日凌晨3時。3月11日一大早,肖毅和同事上街,開展交通安全宣傳和整治工作,晚上又巡邏至凌晨。3月12日上午10時,一村民家中木材被盜。接警后,他和同事前去了解案情。11時許,兩人回所里查看案發地附近的視頻監控資料。12時30分,疲憊的他在同事的再三勸說下才去休息。12時58分,肖毅被發現不省人事,經醫院全力搶救,仍沒有挽回他的生命。
這一次,我們被肖毅溫暖的時間要長一些,有7個多月。
7個多月后的2013年10月28日,廣西平南縣公安局民警胡平陪兩名外地警員到大鵬鎮偵辦案件。當晚喝過酒后,胡平來到蔡世勇夫妻開的“老牌螺螄粉”店鋪對面。隨后,槍擊案發生了。胡平一共開了4槍。蔡妻中槍,送到醫院后經搶救無效死亡。要知道,蔡妻肚子里還懷著寶寶啊!
忘我的肖毅,瘋狂的胡平,都是警察,一善一惡,一熱一冷。
胡平槍擊案發生4天后,沈陽市公安局集賢派出所警察王建亞在依法處警時遭歹徒暴力襲擊,不幸犧牲。肖毅帶給我們熱,胡平帶給我們冷;王建亞再帶給我們熱。下一個帶給我們冷的會是誰?在什么時間?
溫暖;同情;氣憤
好醫生華益慰,著名醫學專家、北京軍區總醫院主任醫師,他的事跡不勝枚舉。患者王文亞動手術時,王母惴惴不安,這么大手術,少說也得上萬元。結果只花了3000多元。華醫生為給這個家庭省錢,沒有用省事省力,但費用要近兩萬元的縫合器,而是一針一線地縫了9個多小時。
華醫生帶給我們的溫暖,并未融化堅硬的醫患矛盾。2013年10月26日,又一血腥殺醫案在浙江溫嶺發生。患者連恩青闖入醫院,用一把尖刀連續捅入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3名醫生身體,其中的王云杰不治身亡。
本來,我們可以從華益慰的光輝中,以王云杰的悲劇為警醒,找出醫患矛盾癥結,讓醫生包容患者,讓患者信任醫生,但12天后,保定第一醫院大夫收回扣的視頻,就將我們的希望打回冰窟。視頻顯示,醫藥代表走進辦公室,與一白大褂男子攀談;白大褂鎖上門,醫藥代表遞給白大褂一沓鈔票,白大褂邊數錢邊與醫藥代表談笑;白大褂將錢裝進信封。視頻同期聲稱,收錢的是醫院血管外科醫生。錢是醫藥代表給醫生的回扣。
從華益慰帶給我們的溫暖,到我們對王云杰的痛惜,再到保定市這個醫生帶給我們的絕望,同一個職業,就這樣帶給我們極大的3級溫差。
豈止是幼師、警察和醫生,現在哪個職業不同時上演著冷熱情景劇?那邊,《南方周末》剛把中國夢踐行者的榮譽給了快遞員;這邊,一家快遞公司就把沾了劇毒物的郵包發給了收貨人。快遞員這個職業被他們撕裂,其他職業已經或正在被撕裂。冷讓我們絕望,熱讓我們希望。冰炭同爐的社會,我們會在第一時間被溫情灼燙,在第二時間,馬上就被冰封……
這就叫痙攣。更多人痙攣后,社會就痙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