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先清
我和小麻雀
大地很大,大得找不到東西南北的邊兒
麻雀很小,小得東西南北縮成了一個點
一個麻灰色小點
在塵世,我盡力把悲傷縮小,把喜悅縮小
——我知道,卑微生存的技巧,越小的東西越輕
小的感覺讓我更安全,輕的感覺讓我更舒坦
但世間,傷害小的東西似乎已成習慣
我只能縮得更小,再更小,再再更小
小得讓無形的槍口尋不到有形的目標
這個秋末,我和小麻雀在冷風中一天天縮小自己
我們已經小得沒有傷害別人的能力
只想小得使別人無法傷害自己
一只螞蟻
街道上,黑壓壓的蟻群
機械地搬運著宿命
一只螞蟻離開群體
蜷曲一棵瘦弱榕樹下——
她是一個乞丐正在撿拾殘果
黑色的影子,如同一盆潑出的臟水
慢慢滲入泥地
榕樹下這片泥地于是黑乎乎的
貌似變成了肥沃黑土。但數日之后
佝僂的榕樹咳嗽不已,咳出幾芽
黑色小葉之后,氣息才趨平穩
似咳出了烏黑血塊,病情減輕
街道上,黑壓壓的蟻群
沉重地搬運著宿命
大昌的韻腳
檐牙高啄的詞句,高懸滄桑的寓意
一律按照生存的格式,安放平仄的愛恨
所有突兀的停頓必定伴隨風燈的咳嗽
無法揭秘的痛楚構思,緣自風雨的靈感
而押韻的廊棚,曲折了野史散佚的回音
遺世的封火墻,只會阻擋災難的火焰
不會阻擋重續的緣分,翻新的殘夢
以及需要復制的遺忘和應該還原的嘆息
巴民已在巫音之內,保存好古老門牌的余溫
從小青瓦的囈語里尋找幽怨韻腹
從木紡車的訴說中尋找沉郁韻尾
繁衍不息的方言詞根踩著韻腳的舊傷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