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角度觀察：銀行涉嫌洗錢

常兵 婁 建

“只要投資了葡萄牙不動產項目，5年過后就可擁有居留身份，6年過后就能獲得葡萄牙國籍。”這是在五星級的杭州維景大酒店里舉行的葡萄牙投資移民咨詢會。就在這個會場的隔壁小禮堂，正在舉行的是美國投資移民的現場咨詢會。據深諳移民各國意圖的中介概括：去美國的，走的是風險投資移民的路子。移民去歐洲各國或澳大利亞，首選可以是投資房產，企業家移民可以首選去加拿大辦實業。為了子女求學并今后移民，選擇的目的地就比較寬泛了，新加坡、日本、加拿大、北歐都是不錯的選擇。對資產做海外配置的選擇也不少，可以投資政府債、基金配置等等。

可是據筆者所知移民必須要有外匯。按央行規定換匯最多不能超過5萬美元，而移民至少需要幾十甚至是上百萬美元，換匯問題是怎么解決的呢？一個胸牌上注明是中國銀行杭州某支行行長的過來對我解釋：該行這項名為“優匯通”的無限換匯業務，專門是為出國移民配套的。該行的兌換外幣不是在國內，而是通過中行的國內分行，先把客戶的錢匯到境外分行，然后利用海外的分支機構再兌換成外匯，來滿足客戶在海外置業投資、移民生活的資金需求。這樣就可以合理避開國家對外匯的管制，需要兌換多少就能兌換多少。

杭州的投資移民客戶，由本人在杭州的中國銀行辦齊手續，再通過在中行廣東分行開有的賬戶去辦理大額換匯。筆者疑慮這雖然是人民幣跨境業務，卻沒有通過外管局的兌換系統，是不是在監管上鉆了什么漏洞呢？就在筆者對換匯的安全表示擔憂的時候，兩天后的7月9日，中央電視臺的財經頻道就曝光了中國銀行的“優匯通”業務，認為該業務已經涉嫌造假和洗錢兩項違規操作。負面消息快速傳播發酵，甚至已經有銀行暫時對個人外匯換匯實行凍結的傳聞。中國銀行做出回應稱，報道與事實有出入，在理解上有偏差，“優匯通”業務并不違規、也不違法，因此不會叫停。但是，央視曝光后第三天，各地已經有多家中國銀行的支行對外告知暫停了該項業務，何時會再開啟尚不得而知。

媒體輿論：“優匯通”涉嫌洗錢轉移資產

央視的報道最觸動社會敏感點的是“優匯通”已經涉嫌洗錢。在投資移民的過程中，為向海外轉移來源不明的資產打開了通道。報道稱：“銀行工作人員稱‘優匯通’是一種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換匯不是在國內的銀行，而是繞開了外管局監管，利用銀行國外分支機構完成了換匯。連銀行的人員在接受暗訪時也自認為業務是在灰色地帶打了擦邊球。而有關專家則明確表示，該項所謂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實質上并不允許用于個人投資移民，中國銀行繞開監管進行的超額匯兌，已經屬于違法行為。”

按照我國外匯管理規定，每人每年最多只有換匯50000美元的額度。為什么中國銀行稱可以為需要移民的客戶無限額地換取外匯，并且還可以直接打到國外賬戶呢？央視調查后認為，其實該銀行的換匯并非光明正大的業務，里面隱藏著貓膩。中國銀行北京某支行的員工告訴央視記者說：“人民幣要先轉到廣東分行然后才能換匯。‘優匯通’業務需和移民中介合作進行。”在中國銀行深圳分行，央視記者要求并查詢了辦公電腦“優匯通”業務資料，里面明確注明這項業務專門針對北美、澳洲和歐洲一些國家的投資移民。記者提出對資料進行拷貝卻被當場拒絕，理由是資料不能外傳，這項業務還不能對外公開。

北京某娛樂信報也介入這項“不做宣傳，資料不公開，客戶不問就不說”的銀行業務的調查：北京中行某支行的一位副行長在不明記者身份的情況下透露，“這項業務其實并不適用國家外匯管理的規定。因為不是那么見得了光，所以目前還只是悄悄的做。今年初因外管部門的檢查該業務已經停了一段時間。一項難以攤開來說的銀行業務，不做任何對外宣傳，除非客戶主動來問我們才說。”報紙批評：作為國有大型商業銀行的中國銀行，“優匯通”這樣不透明、不見光讓人匪夷所思。這項無限額的換匯業務到底是如何操作，是否確實違規了呢？該報專門走訪了幾家中國銀行，按照被訪者的說法，中行系統只有廣東分行被指定代理全國的中行分支機構來做這項業務，“優匯通”業務在銀行內部被稱為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

南方一家知名的互聯網媒體則調查了中國銀行廣東分行，位于廣州的該行營業部大堂經理說：“通過國內各個分支行，各地來這里辦理‘優匯通’業務的顧客很多。不能光看柜面沒有什么客戶，因為有些業務完全可以通過互聯網實現遠程處理，由于視頻上可以面對面，辦理起業務來不但相當方便，而且能夠確保安全。”一家支行的客服經理介紹說，其實他們并不是在國內就把客戶的錢兌換成需要的外匯，而是通過海外分行報一個匯率，再把人民幣先匯到國外，由中行的國外分支機構兌換成外幣。國內這邊折算后匯出去人民幣，客戶到了那邊接收的是外匯。中國銀行設在海外的機構主要是倫敦分行、東京分行、巴黎分行在接手做這件業務。利用海外機構兌換外幣，就可以合理規避國家對外匯的管制，可以想兌換多少就兌換多少。

專家表示，銀行如此隱秘地辦理業務，自然讓人心生疑地竇。跨境人民幣結算并允許個人投資移民，銀行繞開監管實現超額匯兌，已經涉嫌了違法。我國從2009年開始試點實施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管理辦法》中規定，國家允許指定的、有條件的企業，以人民幣進行跨境貿易的結算，支持商業銀行為企業提供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服務。跨境人民幣結算只針對企業的國際貿易，而并非是針對個人的國外投資移民，個人換匯是不允許走這條通道的。銀行此舉不只是擦邊球，已經涉嫌違法。

我國外匯管理條例規定，違反規定將境內外匯轉移境外，或者以欺騙手段將境內資本轉移境外等逃匯行為，情節嚴重的將處逃匯金額30%以上的罰款，構成犯罪的將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銀行自稱“優匯通”業務是一種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利用國外分支機構換匯。這樣繞開監管的逃匯行為危害嚴重，可能會引發人民幣外逃等問題。所以不能屬于在灰色地帶打擦邊球的被淡化的性質。

商業銀行：“先行先試”沒有違規

中行在聲明中回應央視說，報道中提及的“地下錢莊”和“洗黑錢”情況與事實不符。中國銀行廣東分行于2012年下半年被國家外匯管理局授權“先行先試”，開始試行個人跨境人民幣匯款，容許內地居民以個人名義進行人民幣匯款，而無需轉換美元再匯款。“優匯通”產品宣傳資料顯示，單筆匯款金額高于30萬元人民幣，客戶需提供合法收入來源證明、有效的用途證明。該業務處于試點階段，公務員（客戶）不可以辦理此項業務。

試行個人跨境人民幣匯款一開始，就有三家指定銀行可以試點辦理此業務，分別為中國銀行、中信銀行及一家外資銀行，分別代表了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銀行及外資行。在業務辦理過程中中國銀行其有關分行按照有關監管規定和反洗錢等要求，制定了業務操作流程，對資金用途證明材料和資金來源證明材料，做出了統一和明確的格式化標準，業務辦法和操作流程均已事先向有關監管部門做了匯報。辦理“優匯通”時對業務材料進行逐筆審核，且每筆業務均報送監管業務系統，防范了業務風險。

除了中國銀行，中國工商銀行廣州分行也可以辦理以個人名義將人民幣匯到香港的業務。匯入的是本人的同名賬戶，需要身份證及其復印件，以及說明匯款的用途，額度同樣為每年30萬元人民幣。中信銀行亦給出了類似的答案。中行旗下的中銀香港、信銀國際是香港人民幣業務的佼佼者，前者是香港的人民幣清算行，對人民幣業務在法規及操作上都比較熟悉，故此選擇作為試點。建行、交行的廣州分行表示，現時個人名義只能將人民幣兌換成外匯才能匯出，不能將人民幣直接匯出，如果要將人民幣直接匯出，只能是企業用于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

近年來國家潛心推動人民幣成為國際結算貨幣，人民幣開放的步伐亦不斷加快，但均集中在解決機構需求層面，個人層面的人民幣業務需求閘門一直緊閉。作為人民幣跨境轉賬業務的試點，通過“優匯通”業務渠道，居民可以將人民幣免費匯往巴黎(倫敦等)中行，然后兌換成客戶想要的外幣，再匯往全球28個國家及地區。由于其匯價比國內的便宜，所以可以幫客戶節省匯款費用。按照國家外匯管理規定，每人每年最多只能換匯5萬美元。為了防范洗錢風險中國銀行按照《中國人民銀行關于加強跨境匯款業務反洗錢工作的通知》規定，當客戶向境外匯出資金金額達到單筆人民幣1萬元或者外幣等值1000美元以上時，就要求完整地登記相關匯款交易信息。對于所登記的匯款人信息，通過核對或者查看已留存的客戶有效身份證件等合理途徑進行核實，確保了信息的準確性。

國家外匯管理局廣東省分局相關人士表示，個人如果匯出款項到境外購買資產如購房及投資等，屬于個人資本賬目，如果匯出款項用于消費如旅游購物讀書等，就是個人經常賬目。

中行的官網回應稱：有關分行按照監管規定和反洗錢等要求，對資金用途證明材料和資金來源證明材料有統一和明確的辦理標準，業務辦法和操作流程均已事先報備。辦理時對業務材料進行逐筆審核，且每筆業務均報送監管業務系統，較好防范了業務風險。

2012年7月央行副行長潘功勝曾經表示，央行將研究在珠三角地區開展個人跨境人民幣業務，允許該地區居民個人辦理人民幣對外付款和跨境人民幣結算業務。在隨后的溫州金融改革方案中，個人人民幣跨境直投也被列為改革的重要內容。不過溫州試圖推進的個人人民幣跨境直投業務還沒獲得外管局的批準，處于等待的狀態。

旁觀者言 吃“蟹”工具在優化

據筆者所知，央行2010年公布的《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直接正面的作用就是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提升人民幣國際地位。《辦法》允許指定的、有條件的企業在自愿基礎上，以人民幣進行跨境貿易結算。《辦法》支持商業銀行為企業提供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服務。

要使中國的人民幣成為國際投資工具和結算工具，需要有“吃螃蟹”的勇氣和工具。《辦法》作為工具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優化。而媒體與商業銀行存在分歧的“優匯通”業務，雖然屬于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但已經跨越了《辦法》的范圍。這項經有關監管部門批準、先行先試的人民幣跨境轉賬業務，僅限于投資移民和海外購房置業兩種用途，“優匯通”的業務規范符合監管原則。如果將商業銀行的“優匯通”理解為《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管理辦法》已經明確的范圍，當然難免會有違規的嫌疑。

為了優化工具試點政策允許：內地居民投資移民和海外購房置業，可以個人名義進行人民幣匯款，而無需轉換成美元再匯款。額度不超過每年30萬元人民幣的由銀行自行決定匯款，無需外匯局審查；超過30萬元人民幣，則需向外匯局或央行提出申請。截至目前廣東地區已有多家商業銀行試點開辦此類業務。隨著中國公民出國留學、旅游、置業等方面的需求越來越普遍，對外換匯的需求不斷增長，人民幣跨境轉賬已經成為一項廣受歡迎的新興業務，只是叫法上沒有用“優匯通”而已。此次事件將促使監管部門，盡快對該項業務的內涵與外延做出明確界定。

監管放松、匯改和資本項目開放是金融改革的方向。央行推動人民幣對外直投的立場已經清晰，在監管政策方面已經出現了有序放開的傾向，這就是為何人民幣結算試點遭遇“辦”與“不辦”反復的時候，銀行和地方都一直在積極爭取試點的原因。金融產品創新是商業銀行發展改革、滿足客戶需求的基點，隨著“走出去”企業、“走出去”人員的增加，人民幣國際化、金融業務國際化已經形成不可逆轉的趨勢。

一位銀行業人士則認為，這類業務需求之所以旺盛，對于銀行而言是因為利潤空間誘人，甚至基本沒有風險。通常銀行的匯款手續費為1%，但這類大額的跨境轉賬手續費收益可達3%-5%。而且還有更多的收益來自匯率波動。因為“優匯通”是在境內銀行存入人民幣，然后由銀行鎖定匯率兌換成外幣。只有商業銀行積累了換匯經驗之后，才能幫助個人規避波動風險，所以也只有銀行才能從中獲得相應的收益。

筆者從移民中介了解到由于匯兌通道暢通，的確有客戶借移民投資的機會向海外轉移資產。但是隨著反腐敗斗爭持續深入，需要防范的是不法分子將貪腐資產，通過正當的外匯渠道轉移至國外。商業銀行在維護資金安全的責任面前，應當做好的就是認真執行業務規范，登記相關匯款信息，對業務材料逐筆審查，核對查看有效證件，確保信息準確全面，防范資金非法轉移流向國外。

鏈接：《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管理辦法》對我國宏觀經濟的正面影響有很多：可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提升人民幣國際地位。通常認為人民幣國際化須經歷三個階段：第一是人民幣現金在境外享有一定的流通度；第二是以人民幣計價的金融產品成為國際各主要金融機構包括中央銀行的投資工具，為此，以人民幣計價的金融市場規模不斷擴大；第三是國際貿易中以人民幣結算的交易要達到一定的比重。這是衡量貨幣包括人民幣國際化的通用標準，其中最主要的是后兩點。

以人民幣進行貿易結算；以人民幣進行金融交易計價；人民幣成為世界儲備貨幣之一。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將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但是不利因素也是客觀存在的：對長期單邊外貿和薄利產品影響較大。一般而言從簽訂合同到實際履行完畢，時間跨度越長，面臨的匯率風險越大。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在該行業中更受歡迎。合同履約時間較長一般有兩種原因，一方面是產品生產周期較長和長期合作貿易，包括船舶、機械設備制造等，長期多批次訂單有長期合作關系的老客戶。另一方面是處于價值鏈低端附加值較低的產品，由于本身報價時利潤微薄余地很小，些許的匯率波動就可能突破盈虧平衡點，勞動密集型的輕紡產品、日用消費品多屬此類。對于利潤率較高的產品來說，匯率的小幅變動并不致于會出現虧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