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之繼續
——列斐伏爾異化思想述評

李 琳 琳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41006)

“異化”之繼續
——列斐伏爾異化思想述評

李 琳 琳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41006)

對于“異化”的使用自古已有，但是直到黑格爾時期，異化思想才具有了哲學含義。而后馬克思經過費爾巴哈，在他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詳細地闡述了“異化勞動”的思想。列斐伏爾認為，隨著社會的發展，“異化”并沒有消失，而是被深深地隱藏在日常瑣碎的生活中，并且在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

異化；馬克思；列斐伏爾

1 馬克思之前的“異化”概念

“異化”概念雖形成于黑格爾，但在黑格爾之前，這一概念已經被廣泛地應用于各個具體領域之中。關于“異化”的思想最早見之于《舊約》。依此說，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因違背了上帝的旨意而被驅逐出伊甸園，自此人類從上帝的道路上自我異化出去，走上了一條自我救贖的道路。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認為靈魂是至高無上的，當靈魂附著于軀體之后，就會被污染，這就是靈魂的異化。在文藝復興運動中，人們高舉“人”的旗幟，將“異化”概念由原來的單純地討論基督教神學擴展到對國家權力和個人權力的討論中去。在百科全書學派那里，“異化”就主要指“權力或財富的轉讓或讓渡”。

不過，真正使“異化”具有哲學含義的還是黑格爾。他在《精神現象學》中第一次詳細闡述了異化思想。在黑格爾看來，自我意識是自然界和人類的本源。但自我意識在邏輯階段上是抽象的，不實在的，因此自我意識為了實現自己就必須要揚棄自己的抽象性而異化為自己的對立面——自然界。但這個異化的自然界和自己的本性并不相符。因此，它必須擺脫自己的異化物——自然的統治而復歸于自己。這就是由自在階段進入自為階段的過程。而此時的絕對精神經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階段，已經與異化前的純思維、純形式不同，達到了完滿的境界，并開始進入下一個發展過程，繼續異化、揚棄、發展的循環。

從以上的敘述中我們發現，黑格爾認為異化的主體是自我意識或絕對精神，它是觀念自我否定和自我發展的必然的邏輯途徑。因此，他是肯定異化的。但費爾巴哈在批判黑格爾唯心主義的過程中，也否定了他的異化思想，從而建立了自己的人本主義異化觀。費爾巴哈首先否定了自然界和人都是自我意識異化的產物，然后從感性的人出發，抨擊中世紀以來的上帝造人說，認為上帝、宗教是人根據自己的需要的，但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上帝、宗教后來卻成了人的異己的對象。在宗教里，人自稱是上帝的奴仆，對上帝頂禮膜拜，貶低自己的作用，并且時時刻刻以上帝的旨意作為自己行動的準則，而上帝的這種旨意往往與人的天性相違背，此時上帝站在人的對立面，人成了自己幻想的奴隸和犧牲者。因此要消滅有神的宗教，建立充滿理性和愛的宗教，以便恢復人的本質，建立起人和自然以及人和人之間合乎人性的協調關系。

2 馬克思的“異化”概念

馬克思在繼承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思想的基礎上，繼續否定“異化”。但費爾巴哈理論中缺少的能動性使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嚴格意義上的費爾巴哈主義者的馬克思早在克羅茨納赫時期“已經把宗教異化歸結為政治異化，在政治國家的二元生活(政治生活和市民生活的分離)中看到了基督教精神的世俗源泉”[1]。1844年，在繼續探討政治異化的根源時，馬克思形成了著名的異化勞動的思想。這集中表現在他初涉經濟學之后寫成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以下簡稱《手稿》)。

在《手稿》的第一個筆記本中，馬克思站在費爾巴哈的觀點上，認為人的類本質是自由自覺的活動，但在資本主義私有制下，工人的勞動卻是被迫的，勞動成了人的本質的異化。這種異化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第一，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的異化。“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的數量和力量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2]第二，在馬克思看來，上述勞動產品的異化根源于勞動活動的異化。勞動產品的異化只是物的異化，表現為資本主義世界物對人的統治以及人與物的對立。勞動活動的異化則是勞動者自身的異化。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工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勞動，他的勞動只能服從于資本家的指揮。“勞動對工人來說是外在的東西，也就是說，不屬于他的本質的東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2]。第三，馬克思從異化勞動的前面兩個規定中推導出人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異化勞動，由于(1)使自然界，(2)使人本身，他自己的活動機能，他的生命活動同人相異化，也就使類同人相異化，它使類生活變成維持個人生活的手段[2]。”第四，由于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身的勞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必然造成整個世界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矛盾的、對立的。“當人同自身相對立的時候，他也同他人相對立，凡是適用于人同自己的勞動，自己的勞動產品和自身的關系的東西，也都適用于人同他人，同他人的勞動和勞動對象的關系。”[2]雖然此時的馬克思還沒有完全擺脫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影響，異化勞動也不是馬克思的成熟理論。但卻不能因此否定異化勞動在馬克思思想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一方面，馬克思是從“人”這一角度來說明資本主義對人的壓迫，既啟發了人的覺悟，又是對資本主義制度批判的一種嘗試。另一方面，馬克思把人的本質歸結為勞動，這實質上是一種將生產勞動看做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礎的觀點，這很接近于他的唯物史觀。在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條件下，資本和勞動是相互對抗的，而這種對抗往往以資本處于優勢，勞動處于劣勢而進行。勞動為了使自己更好地為資本服務，成為了壓迫人的活動。而只有實現共產主義才能徹底消除這種異化現象和資本主義社會的由此引發的種種矛盾。

3 “異化”的繼續

據馬克思有關共產主義社會的預言已經過去兩個世紀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并存，意識形態漸漸被人們淡忘。改革已經徹底代替了革命，人們越來越注重的是日常生活水平的提高、精神的愉悅。自啟蒙運動以來，在西方思想史上存在著無視或貶低日常生活的傾向。特別是號稱一切科學的科學，講究高屋建瓴地看問題的哲學更是對日常生活中的凡人瑣事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而被認為在哲學上實現革命性變革的黑格爾和馬克思，更是被認為由于他們對宏大事務的關注，才取得了各自的非凡成就。法國思想家列斐伏爾說：“革命被曾經認為是對天道和上帝的絕對真理的缺陷的補償，但它卻不能建立新的生活，國家被認為要衰亡，異化被認為要消退，但并非如此，工業化社會的歷史正帶著我們走向終極的煩冗。”[3]因此，在資本主義發展的新背景下，列斐伏爾通過對馬克思異化思想的重新解讀和對日常生活的考察，認為現當代我們生活的世界異化無處不在，甚至滲入到每個人的毛孔。

3.1 日常生活異化的原因

作為日常生活批判的辯證法家，同時也是法國存在主義馬克思主義學派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的列斐伏爾和馬克思一樣，同樣認為社會分工、人的孤立化是造成人的異化的根本原因，而勞動的異化是現代社會人的一切異化的根源。生活在現代的人們大多已經告別了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勞動已經突破了時間、地理的限制，無限制地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盡管“八小時工作日”被寫進了幾乎所有國家的憲法。但是為了金錢、地位、名利，人們繁忙地奔走在追逐利益的道路上，一邊叫喊著工資待遇的差勁，一邊吹噓著自己喝過的好酒、吸過的好煙，迷戀著電視劇里的豪門生活。即使有時想放松休閑一下，電視里的廣告、新聞卻又刺激著人的物質欲望，掙錢被看成了理所當然，閑逸被看成了一種罪惡。

3.2 日常生活異化的表現及特征

列斐伏爾說：“異化就這樣擴展到全部生活，任何個人都無法擺脫這種異化”[3]。“個人身上的矛盾是多種多樣的，無意識與意識之間的矛盾、自然界與人之間的矛盾、社會與個人之間的矛盾、本能與理智之間的矛盾、內容與形式之間的矛盾——實踐與理論之間的矛盾。”[3]與前資本主義社會不同，現代社會強調的是整齊劃一。工人在工廠勞動要有統一的制服，他們機械地做著相同的事情，完全服從部門主管的安排，不需要本人的思考。即使是腦力勞動者，也要服從社會的組織安排。即使現在，雖然不少國家和社會組織呼吁對個性的追求，但是這何嘗不是一種可笑的模仿。在這個機器統攝一切的社會，我們的所謂對個性的追求真的是自己的本真的顯露嗎？實際上，我們的這種追求早已經被異化了，我們追求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只是對大眾的一種迎合或為追求不一樣而不一樣。

3.3 日常生活中異化的消除

盡管列斐伏爾認為在二戰以后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和消費已經侵蝕了現代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日常生活已經完全被資本主義的政治和意識形態所統治，人被異化。但他并沒有因此放棄對整個人類社會的解放與救贖。他認為，受壓迫著的日常生活也包含著解放的因素。在日常生活中，孕育著突破現有異化的革命因素。而這一因素就是馬克思的“總體人”的思想。所謂“總體人”就是指全社會被壓迫者的聯合，但與馬克思的那種無產階級的暴力革命不同，這種“總體人”已經消除了自身的異化。“總體人是變化著的主體和客體，它是與客體對立并克服這種對立的有生命的主體，是被分成許多局部活動與分散的規定并克服這種分散性的主體，它既是行為主體，又是行為的最后的客體，甚至是行為在生產外界客體時的產物，總體人是有生命的主體——客體，是最初被弄得支離破碎，后來又被禁錮在必然與抽象之中的客體——主體。”[3]

著名學者劉懷玉評價說：“公正而言，盧卡奇與列斐伏爾的意義在于，從不同的方面片面地過度地詮釋了馬克思的異化概念，盧卡奇與列斐伏爾均以不同的方式，過分簡化了馬克思那里非常多義而豐富的‘異化’概念內涵。”[3]也許我們的日常生活并不像列斐伏爾所危言聳聽的那樣。但是無論如何，“異化”這一概念已經走向現實，走進我們的日常生活，社會主義也并沒有消除異化。所以，現在重提異化并不是嘩眾取寵，用這一概念來提醒忙碌在都市中的人們在某個夜深人靜失眠的夜晚花上幾分鐘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1]孫伯鍨.探索者道路的探索[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159.

[2]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1,12.

[3]劉懷玉.現代性的平庸與神奇[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32,88,63,87.

責任編輯：盧宏業

10.3969/j.issn.1674-6341.2014.05.058

2014-04-22

李琳琳(1991-)，女，安徽阜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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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341(2014)05-01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