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架語義視角下漢語一詞多義的研究

王睿婷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0 引言

語言學將語言作為研究對象，為人類文明提供探索及認知語言現象及規律的方法。然而正如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所說:“語言不存在絕對的不變性，其任何一部分都會改變。”語言是不斷變化和發展的，中國漢語博大精深，其變化發展更是豐富多樣，而且在漢語的不同發展階段及傳承過程中，漢語的一詞多義恰到好處地輔助了漢語語言系統的演變與進步。在蘇聯語言學家布達哥夫指出“語言多義性研究具有重要的科學和實踐意義”之后，語言學界中不同派系語言學家各抒己見，都希望能夠對漢語一詞多義現象作出科學闡釋。

盡管語言學界對多義詞的解釋眾說紛紜，不可否認的是認知語言學為多義詞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皮亞杰建構主義理論提出并充分論證了認知是后天經驗和實踐活動相結合的產物，即主張認識是主客體共同作用產生的，框架語義學以內外因結合論為哲學依據，由此產生并不斷發展。與此同時，框架語義學作為格語法理論進一步發展的產物，和格語法也有著相同的哲學基礎。作為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框架語義學為觀察詞語意義提供了新的途徑和方式。

1 框架語義學對漢語一詞多義成因的解釋

語言是語言學專一固定的研究對象，隨著認知科學在科學體系中地位的確立，將語言學和認知學科結合在一起的必要性日益凸顯。認知語言學是認知科學與語言學相結合后產生的邊緣學科，也是語言學界近二十年內發展起來的新興語言學科之一，20 世紀90年代以來，認知語言學逐漸發展壯大形成了自己的體系。賈彥德(1999:8)認為:“信息處理歸根結底是處理語義。”目前國內許多語言學家普遍認為研究語言內部結構必須另辟語義這一蹊徑，即需要采用以詞義為基礎，結合句法規則的研究方式適應語言學領域內關于中文信息處理的需要。漢語詞匯基數本身已經達到一定高度，所以用一詞多義來表達更多意思可以減少詞匯冗雜的負擔。

框架是認知語言學中的一個基礎概念。作為認知語言學范疇之一，框架是為描述某一特定概念采用的信息結構，框架的相關信息儲存于各個空位之中，所有的框架之間緊密聯系，構成具有不同層級結構的統一體系。因為它的體系靈活，可以將不同角度的知識構建于一個體系之中，所以通過框架語義學闡述漢語一詞多義知識相對精準，也能夠從結構類型方面深入展開研究。在M．Minsky 最初把框架語義學應用于詞匯和語法結構的研究之中，框架語義學指出理解詞匯在語言中的意義第一需要掌握概念結構，即語義框架的知識，第二需要掌握詞匯的特定意義在語言中能夠存在并應用于話語之中的基礎和依據。而且框架語義學假設，詞匯可以按照一定的規則，通過它所處的語言結構來選擇和突出其基本語義框架中的特定方面。由此可以總結出我們可以從描述詞匯基本語義框架方面入手闡釋詞匯的意義和功能。

一詞多義是漢語語言中的普遍現象，傳統語義理論在一詞多義的闡述解釋中仍有不足。一般來說，一個詞語第一次出現時都有一個固定的初始意義，然而隨著漢語使用者的世界觀的發展與改變，為了達到更加有效的理解效果，人們把原有詞匯中的詞語賦予多個含義。亞里士多德曾經說過，“由于固定的名稱和詞語的數量是有限的，然而事物是無限的，因此，同一詞語、同一名稱不可避免地需要包含多層意義。”在龐大的漢語言體系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個詞語包括多個含義的現象。框架語義視角給詞語在語言中的存在及話語的使用提供了有利的動因及強大的背景，是人類認知構建的一種有效手段，框架語義學對漢語多義詞的形成界定為不同類型框架的詞項編成不同的組合，這種詞匯組織編排與傳統定義的區別在于，它是將“詞條”定義從單一的詞匯層轉到框架語義學層面，使語言學習者先通過理解該詞匯的知識結構、背景，進而更好地理解這一框架內詞與詞之間的關系。而且框架語義描寫向我們說明，只有通過不同詞意義闡述才能促進我們更直接地理解所有屬于一個整體框架的詞項。從框架語義學的歷時角度層面分析，每個多義詞都是從一個單一的意義開始起步的，應該從一個詞的最初含義入手，進行有效、深入的分析，漢語詞語一詞多義的框架語義結構分析技術就是以框架語義學為理論基礎，解釋并分析了框架語義理論下漢語一詞多義的成因。

2 框架語義學對漢語一詞多義現象的解釋

結構主義倡導者們堅持的觀點是詞匯意義的本質是詮釋不同含義的集合體，例如“汽車”這個詞匯必然會和汽車的性能及造型聯系在一起，為理解詞的意義，必須具有和詞語相聯系的宏觀背景知識，這種知識有些是蘊含在一個詞語的擴展意思，有些則是一個詞匯和其他詞語聯系而產生的聯想詞義。20 世紀50年代末，Charles Fillmore 以詞語串和詞類串為依托框架研究言語共現特征時，首先將不同英語詞語分類;60年代初，Fillmore 進一步用“格框架特征”和“格框架”描述詞語特定規則和深層結構，由此框架概念在格語法理論中發展，逐漸壯大;70年代中期，Fillmore 又進一步把認知學科領域內Minsky 所提出的框架概念引入語言學之中，在概念引入的初始時期，Fillmore 將詞匯定義為最簡單的集合體，在此之后更多的語言學觀點引入到框架語義概念之中，框架的定義逐漸演變為“獨特的、統一的知識構架或相關的系統化經驗”。Evans 和Green 則在現代認知語言學研究背景下將框架語義模式下的詞匯語義現象總結為:一是以詞匯的不同意義以框架為依托，二是框架為多個詞匯漢譯提供特定視角。因為框架語義學這一語言學理論的產生是旨在解決語言意義和人類認知經驗之間的關系問題。至此，對于框架語義學對一詞多義的現象及其本質得以充分闡釋。框架語義學認為:掌握一個詞的詞匯意義，要求語言的使用者必須在頭腦中構建這個詞匯在語言或言語中存在的背景和動因的概念結構，談及框架內的任何一個概念都會激活框架內所有其他概念，這就為廣大多義詞存在于漢語體系中給出了有利的解釋。

Fillmore 曾經指出，要理解一個詞語的任何一個意義都要先理解它所在的整體結構。因為“框架”是人類思維、經驗的結構背景，是準確理解和界定詞義的基礎。框架語義學的研究進一步揭示:一個擁有自己語言體系的社團創造了不同詞語詞所代表的范疇即是為了達到更好的交流、流通效果。而且對于語言中出現的多義詞意義，學習者頭腦中存有預先習得的一個或幾個概念結構，其作用是為理解新的詞語意義提供知識背景，即語義框架知識。至此相關學者進一步指出，漢語中多義詞作為一種多維的概念結構，是一系列概括性概念組合而成，其被稱為“概念槽”，更加詳細說明可以將之稱為“填充項”。概念槽和填充項的可變性即引發了漢語中一詞多義現象的產生:一個框架內的不同概念槽凸顯程度不同，會引起對同一個框架的視角不同，因此產生不同的詞義;框架內同一個概念槽可以有各種不同的填充項，因此產生不同的詞義。以下筆者將通過兩個具體的漢語多義詞的例子詳細闡述:

框架語義學下名詞“學校”所包含的概念槽如下:

概念槽1:建筑物(學校所在的建筑);

概念槽2:功能(學校內包含的活動，如講課，學習);

概念槽3:使用者(學校內活動的參與者，如老師，學生)。

當概念槽1 被凸顯時，“學校”的意思就是學校所在的建筑;當概念槽2 被凸顯時，“學校”的意思就是教學機構;當概念槽3 被凸顯時，“學校”的意思就是老師及學生。

框架語義學下動詞“分享”所包含的概念槽如下:

概念槽1:一種動作(區別于其他詞性及詞義);

概念槽2:功能(分享這一動作包含的過程、目的、意義);

概念槽3:參與者(分享過程的人，如朋友、家人)。

當概念槽1 被凸顯時，“分享”的意思就是完成某一特定內容的動作;當概念槽2 被凸顯時，“分享”的意思就是動作的效果及目的;當概念槽3 被凸顯時，“分享”的意思就是朋友或家人之間的互動。

框架語義學下形容詞“專業的”所包含的概念槽如下:

概念槽1:一種形容(區別于其他詞性及詞義);

概念槽2:功能(專業的含意指代的潛在含意);

概念槽3:參與者(具有某項特定技能或能力的人)。

當概念槽1 被凸顯時，“專業的”的意思就是一種詞性上的強調修飾;當概念槽2 被凸顯時，“專業的”的意思就是指代具有好的評價的內涵意義;當概念槽3 被凸顯時，“專業的”的意思就是參與者具有某項特定技能或能力。

從上述三個具體的例子中可以總結:第一，漢語多義詞的不同意思是由于框架內不同概念槽凸顯程度不同，引發人們在同一個框架不同視角，因此產生不同的詞義。第二，框架內同一個概念槽的不同的填充項表示一個詞語產生了多個意思。

3 結語

長期以來，關于一詞多義的研究是認知語言學的熱點領域，傳統的詞匯語義學在談論詞義變化的原因時，更多地將詞義的變化歸于歷史、社會的因素。這些固然是詞義變化的重要因素，然而實際上都是促使一個詞匯產生多個詞義的外部因素，決定這種現象的根本內因取決于語言使用者的認知思維。整合以上從框架語義視角對漢語一詞多義原因及現象的解釋，可以形象地總結出一詞多義就像語言發展的圖騰，它對語義和認知語言研究具有基礎作用，能夠彰顯認知語言學的強大生命力。正是從認知角度觀察語言現象，才使很多規律性的東西得以梳理，才能從各個層面探討語言的本質，使很多難以解釋的問題得到合理詮釋。

總而言之，詞語的多義現象作為人類話語的基本特征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更是人類語言不斷完善以及認知水平不斷發展的必然產物。框架語義學適應語言經濟性原則和認知經濟性原則的客觀要求，其對于一詞多義的研究極大地解釋漢語的復雜性及多樣性。框架語義學作為一種認知語義學，把“框架”這一概念的認知結構引入語義學，為我們認識詞匯意義和語法句式提供了認知層面上的解釋。同時，它也是一種編撰雙語字典和語料庫的組織構造方法。其關于漢語語言的研究還有待于進一步深度開發、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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