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春
(無錫科技職業學院 外語與公共教育學院,江蘇 無錫 214028)
初學日語動詞的學生常常會犯這種錯誤,雖然漢語中也有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但其分類標準和日語他動詞、自動詞的分類并不完全對應,很多表達相同意義的動詞在漢語中可以帶賓語,在日語中卻不以動賓結構出現,而且不是所有的自他動詞都是成對存在的。學生判斷自他動詞時往往受到母語的干擾,最常見的誤用就是賓格助詞「を」的濫用以及顛倒使用成對存在的自他動詞。例如:
ガラスを(に)注意する。/小心玻璃。
またっく日本漎を(が)わからない。/完全不懂日語。
窗戶是開著的。/窓が鎨けている(鎨いている)。
把車停到停車場。/車をとまる(とめる)。
手機丟了。/攜帯が落とした(落ちた)。
自動詞描述動作的客觀結果、狀態和變化,是非意志型的動詞。他動詞描述的是主體對對象事物的動作、作用,是意志型動詞,其中也包括使役動詞。過度使用他動詞和使役動詞是漢語母語學生在運用日語動詞遣詞造句時常見的錯誤。例如:“這件事讓我很吃驚”,學生翻譯成「そのことは私を黐かせました」。這種說法是很不自然的,正確的翻譯應該是「そのことに黐きました」。
還有很多場合,需要通過被動態這種轉化后的自動詞來表達,比如“下個月要發行大量紀念郵票”。這句話翻譯成日語應該是「來月、記念切手が大量に涊行される」,但是受漢語表達習慣的影響,大多數學生喜歡使用他動詞,翻譯成「來月、記念切手を大量に涊行する」,這樣表達沒有語法錯誤,但是不符合日語的表達習慣。
再比如“昨晚的會一直開到12 點”,譯成日語應該是「昨夜の會議は夜中の12 時まで唊きました」,譯成「昨夜の會議を夜中の12 時まで鎨きました」就會顯得很不自然。日語表達注重客觀狀態描述,而漢語表達主觀意志色彩更重一些,漢語母語學生只有通過大量的閱讀和應用才能理解這種微妙的差別。
日語的自動詞具有結果性,強調結果,而他動詞著眼于動作主體所采取的行為。日本人通過強調客觀、自然的說法來取代主觀意志表述,從而達到委婉地傳遞信息、抒發己見之目的的表達方式[1]。例如“桌子太重,我移不動”,這個句子直接翻譯成日語是「機が重くて、動かすことができない」,而最地道的日語表達應該是「機が重くて、動かない」。
另外,使用自動詞還是他動詞,常常能體現出敘述者的立場、感情,使用錯誤就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下面兩句漢語的翻譯就可以看出這個問題。
(1)喂,鑰匙掉了。
誤:もしもし、鞚を落としましたよ。
正:もしもし、鞚が落ちましたよ。
(2)昨天上街時,弄丟了錢包。
誤:昨日、出かける時、鞚が落ちました。
正:昨日、出かける時、鞚を落としてしまいました。
「かぎを落とす」用在自己身上沒有關系,描述了自己的一個錯誤行為,但用在別人身上就不太得體,帶有怪罪之意,所以翻譯例句(1)時應該用自動詞,只描述客觀結果,翻譯例句(2)時應該用他動詞,描述馬虎大意、弄丟鑰匙的動作行為。
任何一個民族的語言都和這個民族的社會文化、風俗習慣密切相關,而民族文化、風俗習慣又深深植根于該民族長期生活的自然、地理環境中。不同的自然觀必然會在其語言文化中有所反映。日本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國,國土狹長,位于多個地質板塊交界處,地震多發,臺風、海嘯常襲,這個飽受自然災害之苦的民族對于大自然是無比敬畏的。日本人認為自然界是自己形成的,人也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2]。中國和日本不同,地大物博,中國人一直就有“人定勝天”的信念,關于人類改造自然的傳說和史實不勝枚舉。這種自然觀的差異體現到語言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自他動詞的使用傾向,日語多用自動詞,漢語多用他動詞。例如,“刮風”“下雨”在漢語中是動賓結構,“刮”和“下”都是可帶賓語的及物動詞,而日語表達「鶖が吹く、雨が降る」卻不使用動賓結構,「吹く、降る」都是自動詞。因為在日本人看來,“刮風”“下雨”是自然現象,非人為使然。
這種自然觀反映到語言中,使日語的表達注重自然的、客觀的結果,而不是主觀意志。日本著名語言學家金田一春彥指出:“日語是自動詞式的,所謂自動詞式,即無大變化,靜態之意。”接著他又指出:“我認為日語正因為是自動詞式的,才呈現出靜態。”[3]他的關于日語的“自動詞式”提法一語道破了日本語言文化的本質意義,即:日語是以“無大變化”“靜態”的表達形式為主的“靜態”語言。
語言是交際的工具,是交際心理的最直接反映,我們可以從說話者的語言習慣判斷其對人際關系的把握方式、處世態度。日本人重視“以和為貴”,希望將自己融合在集體中,不喜歡突出自我,表達自己的主張時十分曖昧,具體到動詞的使用習慣上我們可以看出比起他動詞,日本人更喜歡用自動詞。自己在集體中的位置和立場比實事本身更重要,因此有學者把日語稱為“立場型”語言,即:日語在敘述時,首先要明確敘述者在物理上或心理上所處的位置,即以什么樣的身份、從怎樣的角度進行敘述。日語這種“立場型”(「立場志向」)與漢語的“事實型”(「事実志向」)形成對比,給漢語母語日語學習者帶來理解上的困難[4]。
例如“我們下個月要結婚了”。翻譯成日語應該是「私たちは來月苺婚することになりました」。但是,大部分學生不會這么翻,更多的是翻譯成「私たちは來月苺婚することにしました」。意思表達上是完全沒有錯誤的,但是卻不符合日本人的表達習慣。「ことになる」表示結婚是在眾多親友的幫助和關照下實現的,帶有接受恩惠的心情;用「ことにする」則表示結婚是個人的決定,忽視了和周圍的“和諧”。同樣的,“我決定去日本留學”應該翻譯成「日本に留學することになりました」,而不是「日本に留學することにしました」。還有一個經典的例子,員工不小心把盤子打碎了,當他向店長匯報的時候應該怎么說呢?如果說「店醥、お皿が割れました」,店長聽了一定會不高興,這個句子語法上并沒有錯誤,但不是得體的表達;如果改成「お皿を割ってしまいました」,店長聽了也許還會原諒員工。為什么兩種表達結果不同呢?自動詞描述的是事物本身的客觀變化,他動詞描述動作主體的意志性行為。使用「割れる」讓人覺得是盤子自己碎了,與店員無關。而他動詞「割る」表示人為的動作“弄碎”,是負責任的行為。日本人習慣用他動詞來承認自己的過失。但是,如果是為了朋友做事情時,為了不給對方造成「あなたのためにした」這種施恩于人的印象,會用自動詞而避免使用他動詞。例如,給客人沖咖啡時,常常說「コーヒーが入りました」,不直接用動賓結構表達「コーヒーを入れました」,只說明事實不強調自我,避免強加于人的感覺。比起“給你沖了咖啡”,“咖啡已經沖好了”客人聽起來會更舒服。
歸根到底,語言是社會生活習慣等民族文化的結晶,日語自他動詞的使用特點反映了這門語言的某些性格特征,附帶著濃厚的文化色彩,是日本社會文化某一側面的一種體現。通過剖析漢語母語學生對它的誤用,讓我們重新認知到了中日語言文化和交際心理的巨大差異。因此,要避免漢語母語學生對它的誤用,就要提高學生對文化差異的敏感性,大量閱讀和背誦地道的日語,積極養成正確的語感,最大限度地避免母語文化的干擾。
注:本文所有例句均出自周平等編著的《新編日語》教材以及學生的翻譯作業。
[1]吳珺.從日語自動詞、他動詞的誤用探討母語的干擾[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6,(2):17~20.
[2]李慶祥.從文化背景看日語的語言特點——談日本文化背景下的日語特點及其教學[J].青島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4):71~75.
[3]金田一春彥.日本人の言漎表現[M].東京:膇談社,2001:156~157.
[4]陳巖.日語“立場型”——翻譯不可忽視的因素[J].東北亞外語研究,2013,(1):77~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