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驚雷
(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學院 河北廊坊 065000)
城鎮化是國家現代化的主要標志。城鎮化作為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大戰略,不可避免地面臨經濟結構、消費結構、社會結構三大轉型帶來的流動人口增多和社會資源需求沖突而引發的社會治安管理風險,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著農村地區和諧與穩定。盡管基層派出所為農村社會穩定做出了巨大貢獻,但不容忽視的是:基層派出所警力不足,治安防控工作存在薄弱環節,與農村治安環境因素日趨復雜形成鮮明的供需矛盾。要構建城鎮化進程中良好的農村社會治安環境,創新社會治安管理體制,建立以群防群治,警民聯防為基礎的農村社會治安管理體系是關鍵。
隨著城鎮化不斷推進,各種要素不斷地在農村城鎮中集聚,農村城鎮人口不斷增多,原有的鄉村型社會生活方式逐步向城市型的社會生活方式轉變。但是,城鎮化也給社會治安管理帶來一些負面影響,社會治安中的一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不斷顯現,增加了社會治安管理的難度。
首先,城鄉公共服務發展明顯滯后于城鎮化,從而對社會治安管控產生影響。城鎮化直接帶來大量流動人口從農村進入城市,由于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滯后于工業化,城鎮承載力偏低,導致這些人口無法順利成為城市居民,沒有公平地獲得相應的教育、醫療、就業、養老等方面的公共服務,成為影響社會穩定和諧的重要因素。
其次,城鎮化造成社會階層結構分化嚴重,從而使得農村重點人群問題突出,社會穩定管控難度加大。由于不同階層收入差距懸殊,打破了原有階層之間的利益均衡,帶來新的矛盾和沖突。大量農村青壯勞力進城務工,導致農村勞動力的年齡結構、性別結構、素質結構發生明顯變化,其個體身份和角色無法進行相應調整和重構。在不同社會階層形成過程中,他們面對一定的社會不公正問題,易產生不滿情緒;加上多元化文化傳播,金錢萬能價值觀在一部分人思想意識中惡性膨脹,從而造成個體行為出現失范,加大了社會治安管理難度。
第三,城鎮化進程激化了社會矛盾糾紛的增多。一方面,隨著城鎮化加速,一些潛在的社會矛盾糾紛被激化,呈多發多樣態勢。土地征用、房屋拆遷、企業改制等傳統問題進一步凸顯,引發了涉及經濟利益的新型糾紛矛盾不斷產生,群眾上訪、集體上訪、群體性事件和個人極端事件等數量明顯上升;另一方面,外來人口與本地人之間的利益沖突初顯。城鎮化使得老市民、新市民、本地人、外地人同居一區,關系復雜、訴求多元,各種社會排斥現象成為社會管理的新問題。
第四,城鎮化進程中社會空間條件發生變化誘發犯罪。城鎮化帶來了農村城鎮空間復雜化和住宅多樣化,從而造成城鎮空間格局管控存在兩個難點:一是空間格局受于松散型、立體型建筑,造成社會管控出現“死角”,為犯罪提供了隱蔽條件。二是單元式住宅取代了傳統開放式庭院,鄰里間缺乏相互交流空間,人際關系冷漠,日漸疏遠,直接導致居民社會責任感缺失,鄰里互助的社會監督功能喪失,犯罪分子擁有了“社會監管空隙”有利條件。
要解決好城鎮化帶來的社會治安問題,我們認為關鍵是加強基層社會治安自治管理,建立以群防群治,警民聯防為基礎的農村社會治安自治管理體系。農村社會治安自治管理體系的有效運行離不開村民自我管理和主動參與意識的培養,這是解決問題的核心。
社會資本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存在于個人社會網絡中能夠帶來互惠的信息、信任和規范(Woolcock,1998),從而可以為了共同利益而進行合作(Putnam,1995)。帕特南認為,社會資本是民主進步的一種重要的決定性因素,即社會共同體成員的公共參與程度高的地區,社會資本存量豐富與分布均衡,政府工作運行效率就高,這個社會就有效率和活力;反之,社會資本缺乏或下降與分布不均,政府工作運轉就效率低下,社會就沒有效率和活力。帕特南的觀點為我們引入社會資本范式分析農民自治意識對創新農村社會治安管理體系提供了一種有益的視角。
首先,社會資本所具有的人際網絡、規范和社會信任感等特征形成了社會性相互作用,為農村社區自治合作提供了基礎。由人們之間積極的聯系構成。從資本的形成過程來看,它是社會性相互作用推動著既是社區集體行動的投入,又是集體行動的產出。社會性相互作用是建立在社區集體相互信任、相互理解以及共同的價值觀和行為理念。較高的信任水平,使得社區內部成員不用花費大量時間了解他人,每個人能如預期的那樣行動,大大節約了時間和資金 。社區認同感越強,交易成本低,越有利于社區每一個成員緊密地團結在一起,進而使社區合作變成一種可能(Cohen,2000)。在相互作用中,社區之間獲得了互惠互利的影響,而這種互惠互利又反過來促進著社會性相互作用質與量的提高。
其次,社會資本的特征是推動了社區成員之間互利性的配合和協作,“能夠通過推動協調的行動來提高社會效率的信任、網絡以及與網絡相聯系的規范”。社會資本不僅有利于傳播他人行為信息,以重復交易的方式,明確個人聲譽和信任,而且社會資本蘊含于社會網絡結構中,社會網絡密度越高,越有助于通過規范和規則,約束個人機會主義行為,抑制“搭便車”行為,降低監督和強制實施合約的成本,提高活動收益,從而提高農村社區對集體事務的關注和參與意識,強化集體認同感,推動集體行為,提高合作效率。
再次,社會資本的信任、網絡以及與網絡相聯系的規范等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社區犯罪率。Cote and Healy(2001)研究表明,如果一個社區內人們互不熟悉,缺乏對青少年的監督以及集體活動的參與程度很低,那么很可能會發生較多的犯罪和暴力現象。社區人們之間的相互信任,以及鄰里間的利他行為可以有效減少社區犯罪率,其主要原因在于社區社會資本程度高,內部及成員間的相互信任和尊重明顯,推動了社區自治意識和水平。Halpern分析認為人們之間的信任、聲譽以及非正式的行為規范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司法體系和正式仲裁制度的替代。社會資本具有公共物品的性質 ,通過社會網絡在行動者與組織之間建立連接,增強了社會結構的內聚性,提供了填充與聯結社會中所必然存在的斷裂的活力 ,從而提高社區內部的集體防范能力,使得整個社區能夠有力地控制犯罪的發生。
隨著農村改革的推進和經濟社會的發展,中國農村社會成員的社會關系格局開始發生變化。過去那種以家庭為核心的血緣關系網絡為主,按照“差序格局”構成一個同心圓式的社會關系網絡格局被打破。
農村社會成員受利益驅動,在原有的家庭、家族關系基礎上,形成了多元性的社會關系網絡。比如,以職業的雇傭、同行的交流、產業的聯系、產品的交易等為主要形式結成的業緣聯系,以共同的志趣、類似的愛好、相近的生活方式等為基礎而結成的趣緣聯系,以同學、同門、戰友、同齡、同伴、同組等為紐帶而結成的類緣(指以相同類型為聯結紐帶)聯系等等。為維護和擴大自身的利益,農村社會成員往往在自覺或不自覺中尋求一種新的整合,農村社會成員基于諸種社會關系,建構起按利益關系的大小和緊密程度向外擴展的新型差序格局。
網絡性社會交換模式被非網絡性交換模式所取代。網絡性交換不以追求經濟利益為終極動因,表現為儒家文化中的“重義輕利”取向,人與人之間進行交換只是為了維持自己已有的社會關系網,關系往往要比金錢更重要。而非網絡性社會交換突破了鄉土社會中“差序格局”的網絡范圍,是發生于上述“差序格局”網絡內部與外部之間的交換,即陌生人之間的交換,是不存在賒欠,奉行的是“一次交清”。經濟原則成為非網絡性交換的基本原則。
信任是穩定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的重要基礎,也是一個社會復雜性的簡化機制。目前和睦友好團結的農村人際關系日益淡漠化,缺乏社會信任。
首先,鄰里關系在傳統農村社會中具有生產上互濟、生活上守望相助等多方面的社會功能。但目前鄰里因利益得失引發矛盾和摩擦沖突不斷,鄰里功能大為削弱,使鄰里關系更多地成為“地理”上的關系。
其次,村莊成員傳統上以質樸真誠情感和誠信有序好禮為處理人際關系不斷淡化,村莊成員之間的角色行為、思維方式、社會心態、價值觀念都發生了變化,村莊成員之間交往的功利性和目的性越發濃厚,心理交往距離擴大。
農村社會最大的問題是精神虛無,認同感和歸屬感缺失。農村傳統觀念受到了嚴重沖擊,相對和諧的基于血緣關系的人際關系逐漸解構,相對安定的家庭關系因為長期的分離而日益脆弱,相對簡單的社會關系日益受到社會化大潮的沖擊而面臨重構。因而,人際感情日益淡漠,內心壓力日益增大,又由于農村基層組織的松散無力,起不到整合社會關系的作用,真正左右著新的社會組織關系的是市場經濟關系。經濟市場化帶來的市場非人性化特點,不利于穩定的社會關系的形成。農村社會精神必然受到沖擊,農耕生活祥和的精神家園受到市場經濟競爭力的拉伸日益處于不穩定態勢,不平衡、不公正現象使農民心理受到更加嚴重的沖擊,農村的精神認同感低,生活的碎樣化明顯。
由于分散的生產方式不可能在農民之間形成利益共享、風險共擔機制,農耕意識所能構造的就只能是極端自利與不合作的思想,在人際交往關系上的表現就是極強的圈子意識。這是以家庭為核心圍繞小農生產方式所建構的一種狹隘、封閉、短視的觀念。主要包括以血緣為基礎的家庭圈子和以地緣、鄰緣為基礎的親戚、鄰里、朋友圈子。這兩個圈子被小農看成“圈內人”,此外則被視為“圈外人”。圈子意識形成了小農內外有別的二重性道德標準,村民只注重個人利益,缺乏社會公德意識,以情感取代理性,以價值取向代替事實判斷。他們之間由于缺乏基本信任,造成自治合作難以實現。
農民主動參與農村群防群治組織,進行自我聯防意識不強,村務自治管理還沒有形成,從而使得農村社會治安管理體系往往由于村民對社會公共事務的漠視以及經費無法保障,造成群防群治流于形式。
要提高農村社會治安管理水平,必須進一步創新群防群治為基礎的農村社會治安管理體系建設。一方面,提高以社會關系網絡為載體的村民間的信任、互惠和合作等維度上的農村社會資本,推進農村社會治安自我管理意識和水平。另一方面,創新農村社區警務機制,整合社會治安資源,強化農村社會治安力量,提升農村社會治安自治管理能力。
通過政府政策導向和引導扶持,為農村社會自主性力量(精英)和民間組織的成長發育創造寬松的政治、制度和社會環境;以整合各種資源為紐帶,把分散的農民組織起來,促使農民參與農村社會發展資源分享和農村社區公共事務管理。
一方面,通過批判繼承傳統文化,建構與社會倡導的先進文化相一致的新型村落文化,修正落后保守的村落文化可能導致農民個體自利意識、政治觀念落后和帶來農村政治秩序混亂及社會不穩定等問題,建立從青少年抓起,從德育教育做起的文化構建理念,弘揚社會主義、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價值觀念,對現有社會資本存量(即文化、習俗、規范、信仰等)進行科學改造,解決農村社會資本的缺失問題,
另一方面,通過培育村民和干部主動參與選舉、決策、管理和監督的政治意識,提高合作治理能力、參與公共事務能力,大力發展信任、互惠、參與性的公民網絡,發揮社會資本正面影響,推動農民由“臣民”向“公民”轉變。
通過集中建設、科學設計社區建筑、交通、居民點等環境,形成規劃合理的社區,以提高各種技防手段和社區治安群防群治組織效率,完善網格化防控措施;組建 “村委會——社區理事會——互助組——基本農戶”新型農村社區治安自治組織機構,定期或不定期組織社區農戶開展議事懇談、集會、共同商討解決群眾意愿比較集中的各類問題,實行糾紛案件零控制管理,加強上下間的溝通和村民之間的聯系;完善社區組織機構,通過定期開展社區安全宣傳活動,整合農村社區人際網絡,建設鄰里友好關系,提高居民參與管理事務的主動性,推行鄰里守望社區治安聯防活動。
要在堅持“妥善處理、及時息訴”的原則,及時處理化解農民上訪和突發性事件的基礎上,進一步創新警務管理機制,強化綜合治理組織網絡中各主體的組織化程度,通過健全治保主任聯勤機制、巡邏防范機制、外來人口管理機制和治安動態信息機制,推進農村社會治安防控更加完善,作用更加突出。
治安問題的實質是秩序問題。治安秩序的有效管理必須建立在科學的農村社區治安形勢評估標準基礎上。為此,面對沿海發展戰略給新農村建設帶來的種種社會治安問題,公安基層(邊防)派出所應該依據農村社區治安形勢評估,將社會治安狀況進行量化,科學判定影響新農村社會治安因素的權數,確定基層警力工作重點,對現有警力資源進行重新優化配置,從創新管理制度、方法上,提高警力資源利用率和戰斗力,克服警力不足等困難,使邊防派出所真正成為維護沿海地區社會治安穩定的第一道防線。
強化農村治安管理體系是政府、公安系統和村級農民群眾共同努力的結果。各級人民政府負責政策、資金及相關組織工作,公安系統主要從職能、技術方面主導這一體系的建設和作用發揮,而村級農民群眾則應是積極參與,主動融入。農村治安管理體系從面上看是保護農民財產和利益,實則是保護農村穩定、促進農村發展,更深則是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安全的塔基。塔基牢固,塔身才牢,塔才能矗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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