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強制醫療制度的完善途徑

畢錦明

(鄭州大學 法學院， 鄭州 450001)

論我國強制醫療制度的完善途徑

畢錦明

(鄭州大學 法學院， 鄭州 450001)

我國新刑事訴訟法中規定的精神病人強制醫療程序存在適用對象范圍狹窄、適用條件模糊不清、程序流程以及救濟制度缺失等問題，立法上的不完善導致司法實踐中缺乏程序保障。構建科學完善的強制醫療制度既保障精神病人的醫療救助，又符合社會正義價值和人權保障的要求。我國新刑事訴訟法應當對強制醫療的適用對象、條件，啟動、審理、執行程序、救濟制度等一系列程序做出具體詳細的規定，構建科學完善的強制醫療程序體系，以實現強制醫療程序在司法實踐中的正當程序原則。

強制醫療； 審理程序； 啟動程序； 再犯可能性

精神病人作為我國社會中的一類特殊群體，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司法實踐中都備受矚目，一直以來都是社會關注的焦點。新刑事訴訟法頒布之前，精神病患者只受實體法刑法的調節，在程序法上并沒有專門的刑事特別程序加以規定，這就意味著間接剝奪了精神病人的人權保障，并且為精神病人繼續危害社會埋下了隱患。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法制的完善健全以及人民群眾法律意識的提高，強制醫療程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國家立法機關將強制醫療程序納入到刑事訴訟法體系是國家立法體系的一大進步，進一步避免了社會公共健康危機。

強制醫療的實施，一方面可以有效地消除社會安全隱患，既能保護人民群眾的人身安全，又能保證社會的公共利益；另一方面強制醫療具有強制性、非自愿性、公益性的屬性特征，會間接剝奪精神病人的人身自由。此外，由于強制醫療程序的不成熟不完善，也可能發生將正常人當做精神病人進行強制醫療的烏龍事件，對受害人的身心健康造成極大影響。因此，保障精神病人的人權任重而道遠，需要不斷完善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并接受嚴格的法律規范與監管。人民法院作為強制醫療的決定機關，在作出決定書前應謹慎再三核實，不容出一點差錯。

一、我國現行強制醫療制度的不完善之處

新刑事訴訟法初步構建了強制醫療制度平臺，將如何對精神病人進行強制醫療納入到了法治的軌道。對于維護社會安全穩定、保障精神病人的合法權益具有積極的作用。但是，我國現有的強制醫療制度存在諸多問題、包括立法上的不完善、程序上的缺失、救濟程序缺位等諸多需要完善之處。

(一)適用對象范圍過于狹窄

目前，我國強制醫療程序僅僅規定了犯罪之前就已經是無刑事責任能力精神病人的處理辦法，對于犯罪之后精神失常導致無法接受庭審和懲罰的精神病人、雖然患有精神病但是仍然可以接受刑事審判和刑罰的精神病人、在服刑期間被專業醫生診斷出患有精神病的精神病人這三種情況，該制度尚未出臺具體明確的規定。長此以往，制度上的漏洞勢必會造成司法實踐中過度的自由裁量權，破壞強制醫療程序正當性。

(二)適用條件沒有規定具體標準

從主觀條件來說，強制醫療精神病人必須要求有再犯可能性。“再犯可能性”，即如果不對精神病人采取強制醫療措施，再次進入社會之后的犯罪概率。然而，再犯可能性在實踐中卻很難進行認定，法官如果僅憑一己之見來判斷，很可能造成主觀臆斷，有失公平公正[1]。因此，具體明確法規的出臺，既可以避免精神病人接受不必要的強制醫療，也可以降低其繼續危害社會公共安全的可能性。

“暴力行為”是構成強制醫療程序啟動的必要要件。然而，刑法中對何種行為屬于暴力行為并沒有做出具體的規定，這一抽象的概念間接增大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實踐中造成法官在審查時很難認定那種行為屬于暴力犯罪，不同的法官有不同的認定標準，不同的認定標準會造成不一樣的決定結果，事實上很難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三)強制醫療程序流程存在漏洞

公安機關在偵查案件的過程中發現犯罪嫌疑人屬于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應當停止偵查并且將案件移送到人民檢察院，由人民檢察院向法院申請強制醫療程序[2]487。人民檢察院在起訴的過程中，發現當事人屬于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應當向人民法院提起申請適用強制醫療程序，再由法院決定是否適用強制醫療程序。如果公安機關和人民檢察院都沒有發現當事人屬于精神病人，法院在庭審的過程中才發現當事人屬于強制醫療的精神病人，法院應當終止訴訟程序，轉而啟動強制醫療程序。

如果人民檢察院在起訴的過程中沒有發現當事人屬于精神病人，應當向法院申請強制醫療程序而沒有申請，當程序進入法院審判環節之后，法院仍然可以在庭審的過程中啟動強制醫療程序。但是如果法院應當啟動而沒有啟動強制醫療程序，由哪一方來制約法院，刑法和刑事訴訟法中并沒有明確的規定。此外，要注意的是，在非訴程序中實行一審終審制，沒有二審和發回重審。如若不及時作出相關規定，程序上的缺陷很可能造成精神病人逃避法律的懲罰，造成繼續危害社會的不良后果。

(四)強制醫療審理程序規定不具體

新刑事訴訟法規定法院擁有是否讓精神病人進行強制醫療的決定權，但是規定中僅僅對庭審時要合議進行審理、要有法定代理人在場、審理期限不能超過一個月等幾個方面作出了簡單的說明，對于如何進行庭審并沒有做出具體的規定。

為進一步保障程序的正當性，強制醫療程序應當對人民法院的審理程序做出詳細具體的規定，可以從合議庭的人員配置、庭審的方式和審理的程序、以及是否公開審理等方面入手，面面俱到，做到有法可依。

(五)執行程序中沒有規定具體的強制醫療機構

強制醫療制度的目的是為了精神病人的身體健康和預防精神病人的再犯罪。因此刑事訴訟法規定了執行強制醫療的機構應當定期對精神病人進行評估報告，如果符合條件就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解除繼續執行強制醫療。但是刑事訴訟法中沒有規定那個機構做為專門的強制醫療機構，以及多久一次對強制醫療的精神病人進行定期診斷評估，造成在實踐中精神病院大多成了強制醫療的主要執行機構。

(六)強制醫療救濟制度無法保障精神病人的合法權益

滿足實施強制醫療條件的精神病人，生理上必須存在大腦功能紊亂，情感、行為和意志力等方面不同程度的障礙，由于存在精神障礙，致使行為人的行為具有社會危害性。但是我國目前并沒有一個統一的精神病鑒定標準，精神衛生法也沒有出臺，不同的鑒定機構會得出不同的鑒定結果，因此，很可能存在正常人被強制醫療現象。所以新刑事訴訟法規定：“對強制醫療決定不服的被強制醫療的人、被害人、法定代理人、近親屬，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3]。但是，對于復議之后如何處理，以及不服復議決定如何救濟都沒有做出明確的規定。

二、我國強制醫療制度的完善建議

(一)強制醫療適用對象要全面

新刑事訴訟法中只規定了完全無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滿足強制醫療的條件，經法院決定可以啟動強制醫療程序。對于犯罪之后庭審之前患有精神病、有精神病但是不影響承擔法律后果的精神病人以及服刑期間患有精神病這三種情況也要有明確的法律依據。

對于犯罪之后審判之前得精神病的，實際上當事人已經沒有了受審和辯護能力，此時應該終止審理，轉換成強制醫療程序，等當事人康復之后再進行普通的刑事訴訟程序。

對于有精神病但是仍能夠承擔法律責任的精神病人，既能夠適用普通刑事訴訟程序，把精神病人當做普通的罪犯進行審理，也能夠適用強制醫療程序，一方面起到懲罰犯罪的目的，另一方面達到特殊預防的效果。

對于服刑期間得了精神病這種情況，普通監獄的繼續服刑不利于精神病人的身體健康和人權保障，此時應該轉換成強制醫療程序，既可以避免當事人病情惡化，又可以達到間接服刑的效果。

(二)對“再犯可能性”和“暴力行為”的適用標準做出具體規定

再犯可能性作為主觀認定本身就很難把握，目前我國的醫學水平還沒有科學的評估標準，但在法院審理的過程中，從案件的性質和精神病人的身體狀況來把握，也可以得出大概的結論。例如，行為人患有嚴重的疾病、身體嚴重殘疾、已經成為植物人、生活無法自理等情況的，一般不具備再犯可能性。

暴力行為是指精神病人的人身危險性較大，如實施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死、強奸、放火、爆炸、搶劫等嚴重暴力犯罪行為[4]。一般如果精神病人實施了暴力犯罪行為，基本可以認定其再犯的可能性比較大。還有從精神病人的病情發展來看，如果病情沒有好轉的跡象而是繼續惡化，從毀壞物品發展到傷人，再到暴力犯罪危害社會以及有自殘和威脅他人生命安全的重大危險行為，也可以認定其具有再犯可能性；若精神病人具有精神分裂癥狀或者認為身邊的人對自己有敵意，一般也應認定其具有再犯可能性。

(三)完善強制醫療啟動程序

公安機關在刑事偵查的過程中，發現當事人屬于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應當將案件和證據一并移送到人民檢察院，由人民檢察院啟動強制醫療程序。如果公安機關發現當事人不符合強制醫療條件，檢察機關應當對公安機關所依據的理由加強監督。如果發現公安機關應當啟動程序而沒有啟動的，應當要求公安機關說明理由，如果理由不符合規定，應當通知公安機關啟動強制醫療程序。

在審理階段，如果法院發現當事人屬于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應當終止審判程序并啟動強制醫療程序，人民檢察院應當對法院作出的強制醫療決定的依據進行監督，如果人民檢察院發現法院所做出的決定是錯誤的，應當向人民法院提出糾正意見，人民法院在接到糾正意見之后，應當重新作出新的決定。

(四)完善強制醫療審理程序

1.合議庭的組成應當更加具體

新刑事訴訟法規定，審理強制醫療案件應當組成合議庭，但是對合議庭的組成方式沒有做出具體規定。在合議庭的人員配置上，應當以兩個審判員加一個人民陪審員或者一個審判員加兩個人民陪審員為宜[5]。由于強制醫療程序中涉及較多的醫學知識，因此，人民陪審員必須是精神病領域的專家或者具備精神病方面的常識。

2.可以缺席判決

在適用強制醫療程序的案件中，刑事被告人基本上屬于限制行為能力或者完全無行為能力。為了保證審判程序的順利進行，如若被告人缺席，必要時也能進行審理。因為審理活動針對的不是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問題，而是是否要對當事人啟動強制醫療程序。

3.鑒定人必須出庭

在強制醫療訴訟中，精神病人的鑒定報告決定了被告人是否需要負刑事責任和是否需要強制醫療。鑒定結論必須要當庭進行核實，鑒定人必須要出庭以便于法官進行提問，如果鑒定人拒不出庭，則鑒定結論無效，需要重新做鑒定報告。

(五)明確強制醫療執行程序

1.執行機關

在精神病人實施暴力犯罪期間，由公安機關實施強制措施控制精神病人繼續進一步實施犯罪，保障強制醫療程序順利進行。由于公安機關實施強制措施，勢必影響精神病人的人身自由，所以應當在刑事訴訟法中明確規定控制精神病人的適用程序步驟，法律文書、審批程序等，做到和普通刑事強制措施一樣的程序效果。

2.執行機構

普通的精神病院達不到即治療疾病又預防犯罪的效果。因此應當在全國建立專門適用強制醫療的安康醫院，安康醫院要達到監管和治療刑事精神病人的效果，要能夠定期鑒定精神病人的精神病是否已經治愈，是否已經不再具有社會危險性等要求。目前我國只有28座安康醫院，數量遠遠不夠容納強制醫療的精神病人。

3.執行期限

我國應當實行不定期期限制度，通過在安康醫院中配置專門的精神病鑒定專家，通過記錄每個精神病人的病情狀況以及人身危險性大小，做出科學的執行期限。不論時間長短，只要滿足條件就可以由安康醫院或者當事人的近親屬或者法定代理人向法院提出申請，由法院決定是否解除強制醫療程序。

(六)建立完善的強制醫療救濟制度

舊刑事訴訟法規定對精神病人進行鑒定，必須在省級人民政府指定的醫院進行[6]。但是新法刪除了這一規定，究其原因可能是為了把強制醫療納入到刑事訴訟中來，避免政府繼續依靠行政手段來解決強制醫療問題。但是強制醫療程序作為一種刑事特別程序，它既有司法程序的特征，又兼具行政程序的特點。因此，如果上一級法院復議之后認定不符合強制醫療的條件，可以直接撤銷初級法院作出的決定，立即釋放被強制醫療的當事人，避免對當事人的人身自由造成侵害。如果對上級法院作出的復議決定仍然不服，可以向省高級人民法院再復議一次，省高級人民法院的決定為最終決定。

[1]田圣斌.強制醫療程序初論[J].政法論壇，2014(1)：63-72.

[2]樊崇義.刑事訴訟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3.

[3]尹瑩瑩.論我國強制醫療制度的完善[D].煙臺:煙臺大學，2013.

[4]王永杰.新法的沖突與協調——以《精神衛生法》(草案)與新《刑事訴訟法》為例[J].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2(2)：75-79.

[5]王云超.論我國現行強制醫療程序的現實與對策[EB/OL].(2013-07-18)[2014-06-20].http://www.live.chinacourt.org/gbsj.html.

[6]劉方.非刑事處分訴訟方式之初探[N].上海法制報,2012-5-16.

OnImprovingChina’sCompulsoryHealthCareSystem

BI Jin-ming

(SchoolofLaw,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Henan450001)

The new Code of Criminal Procedure of the mentally ill in the presence of the mandatory medical procedures applicable to the target range is narrow,the applicable conditions blurred,program flow and relief system there are issues such as lack of procedures,inadequate legislation on judicial practice led to a lack of procedural safeguards.With a view to build a sound scientific medical system both to protect the mentally ill and offer medical assistance and to enhance social justice values and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requirements,our new Code of Criminal Procedure shall apply compulsory medical objects,conditions,start,trial,execution,relief system and a series of programs to make specific and detailed provisions to build a sound scientific system of compulsory medical procedures in order to achieve compulsory medical procedures judicial practice principles of due process.

compulsory health care system; proceedings; startup program; recidivism possibility

2014-07-19

畢錦明，1990年生，男，河南鹿邑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

D925

A

1671-9743(2014)08-006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