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菁
(1.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81;2.中南大學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場域論觀照下的女性文學
凌菁
(1.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81;2.中南大學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布迪厄的場域理論為考察女性文學特性和發展邏輯提供了一種理論范式,通過對場域文化特性的分析探討女性文學作為文學場中的一個次場,它具有自主邏輯性、去等級化、批判實踐等特點,并分析女性文學采取怎樣的競爭策略在文學場域中獲得了自己合法的身份和地位。
場域;女性文學;自主性;去等級化;批判性
布迪厄是法國著名的社會學家,他將自然科學中的“場域”概念和關系(結構)思維方式引入社會學研究領域,并賦予它全新的文化內涵,為當代文化社會學研究尋繹到一個新的理論支撐點和參照系,成為法國“文化社會學派”的代表人?!皥觥币辉~本身是物理學的概念與術語,指物體周圍存在的引力或磁力空間。后被布迪厄引入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中,提出“場域論”這一概念。他將場域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1]133他認為:“在高度分化的社會里,社會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對自主性的社會小世界構成,這些社會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邏輯和必然性的客觀關系的空間,而這些小世界自身特有的邏輯和必然性也不可化約成支配其他場域運作的那些邏輯和必然性?!盵1]134現實社會世界就是一個大場域,它由各種各樣的子場域構成,如政治場、經濟場、科學場、新聞場等,每個場都有自身邏輯和運行規則,又要受到其他場域的影響。由于每個場域的占位空間不同,所持資本差異,各場域之間按照次序空間構成了若干復雜的“網絡”,形成了包含、并列、主次乃至對立等各種關系。同時,各場域的位置不是固定不變,他是以一種永恒變化的動態形式存在于社會的“網絡”中,各子場域之間的位置可以發生“位移”,場域內部位置可以“重構”,各場中的行動者憑借各自掌握的文化資本、象征資本、經濟資本等進行斗爭,在場內占據合法或統治者的地位。場域論從一個動態的視角來考察各事物之間的復雜關系,為我們思考文學存在提供了理論上的指導,女性文學作為一種文學存在形式,如何在文學場中占據有利的位置,獲得合法者的地位,值得我們探究。
布迪厄提出的場域具有客觀性、實踐性、歷史性、現實性和普遍性外,還具有自主性與原則性、批判性與包容性、關系性與競爭性等三方面的文化特性,這些特性或以復雜、多元的“關系(結構)”形式存在于各場域之中。由于女性寫作是場域中一種特殊的文學實踐活動,場域的特性對女性寫作具有直接的、間接的、多方面的、不同程度的的影響。
2.1 自主性與等級性
場域的“自主性”體現在場域的“自身邏輯”上,建立在場域的結構、習性和實踐活動上。每個場域、每個行動者都具有“持久的”、“潛在的”、“內在化行為傾向”的“習性”系統。所謂習性是歷史文化積淀的產物,是人們思維結構和行動結構“自覺”“無意識”的表現,是個人和集體在實踐活動中“被社會化了的主觀性”,“是有結構和促進結構化的行為傾向系統”。[2]79場域內的每個行動者,因其出身、教育、文憑、職稱、職務、性別等方面的差異,具有各自不同的“習性”和自主性的“內在化的行為傾向。在整個社會空間里,由于場域的社會配置不同,各領域、系統、行業、專業、單位、部門占據著不同的位置空間,各場域內部形成了“自主化”關系(結構)的傾向,并將這種傾向以“圖式的形式儲存于每個人身上…更加可靠的保證實踐活動的一致性和它們歷時而不變特性”,[2]83抵制來自外部力量的干預、滲透和入侵,顯示各場域的“自身邏輯”力量,保持場域的自主性。在場域之間和各場域內由于所持的資本不同及其把持者之間的關系形成了場域內外部競爭的“等級化原則”。[3]193布迪厄認為各場內域的結構、資本、位置不同會形成結構性的和力量性的等級化差異,如權力場的位置位于文化生產場之上,擁有比文化生產場更多的政治、經濟、社會等方面的資本,在結構中權力場支配文化生產場,文化生產場處于被統治的地位。
2.2 關系性與競爭性
布迪厄的場域論展示了一個廣闊的社會結構(關系)思維空間,建立了一套生動、深刻的社會結構(關系)話語策略。改變了“結構決定”等刻板的話語模式,如“權力決定論”、“經濟決定論”、“技術決定論”等,深刻揭示了社會領域中各種關系的復雜性和真實性。他說:“我的唯一貢獻是闡明…這種關系和轉換思維方式的邏輯…超越文化系統…擴大到社會關系本身”。[2]6他進一步指明:“所謂社會關系是一種激烈的、無情的甚至荒繆競爭關系,同時也是串通關系,客觀上的同謀關系”。[4]49他認為,在社會諸場域之間,除了普遍具有結構上“不可通約”的“區隔”關系外,還具有結構上相互“吸引”與“排斥”,“合作”與“競爭”,“利用”與“制約”的親密關系和緊張關系。即使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場,它同各場域的關系也不僅只有統治與被統治的簡單、刻板的關系,它同樣要受到場域內部外部的、資本力量的、結構關系的牽制和監督,以保持社會局面的總體平衡。
在媒介場、文學場、藝術場、科學場等場域之中,雖然充滿不同資本、力量、權力之間的“合謀”,不同行動者之間的“串通”,甚至與外部行動者“互搭梯子”等種種關系的策略行為,但同樣受到各自場域內外部“游戲規則”的約束,從而維持了場域內部秩序的基本穩定。對于場域之間的競爭來說,主要是圍繞場域的“界線”進行爭奪,爭奪的是合法的“壟斷權”和“話語權,即是對生產者或產品的認可權力的壟斷[3]200。一方面,每個場域都有自身利益的“界線”,都有“確定界線”、“維護界線”“控制界線”的“自身邏輯”傾向[3]201。另一方面,一些外部場域,例如權力場的特殊他律機制、經濟場的金融資本,媒介場中的電視場、新聞場,利用自身的特殊“力量”,突破自身場域的“界線”,滲透進入其它場域“邊界”,干預其它場域的“內部自治”,這就形成了場域之間的干預與反干預的持久競爭。對于場域內部來說,主要是持有不同“資本”和不同“習性”的“行動者”之間合法性權力的“占位”競爭。如在文學場、藝術場和媒介場中,為爭奪場內合法的文學、藝術形式的“壟斷權”和權威的“話語權”,“占據支配地位”的行動者,以“維護場中的既定秩序”的名義打壓、排斥、控制“新來者”的“占位”意圖,“新來者”為了實現自己的“占位”欲望極力進行“顛覆”行動,這樣就構成了“正統”與“異端”、“保守者”與“新來者”之間顛覆與反顛覆的持久競爭。這類持久競爭在各個場域具有普遍性,正是因為這些持久競爭的存在,才不斷的為各個場域、為各種資本、為各類行動者注入了強大的內驅力和“時代精神”,推動了場域的轉型、升級和社會的發展、進步。
2.3 批判性與包容性
布迪厄的場域論具有鮮明的文化批判性、包容性和創新性。他從不盲目崇拜權威,他創立的場域理論廣泛涵蓋社會學、人類學、文化學、政治學、語言學、邏輯學、哲學等眾多學科領域。他在批判中吸收,在解構中重構,致力于打通主觀與客觀、結構與能動、動態與靜態、歷時與共時、現實與可能等方面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以實踐與反思的邏輯驗證支配性的現成理論,用生成與重構的方法疏離簡單化的結構分類,不斷創新他獨特的文化社會學理論。他既堅持馬克思的經濟“資本論”,又獨創“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理論。他既反對法國傳統的“學院式”、“純理論”研究方法,又堅持構建社會場域“關系(結構)”的研究方法論。既批判美國流行的“經驗性”、“實證性”描述傾向,又主張和堅持“本體論”、“本質論”、“實體論”的思維邏輯;既接受法國施特勞斯的人類文化學、瑞士索緒爾的結構主義理論,又拒絕他們簡單化的、極端化的闡釋和分類方法;既認可德國法蘭克福學派代表阿多諾、公共領域學者哈貝馬斯對“商業文化”、“大眾媒介”“淪為操縱大眾意識形態工具”的批判,又超越他們的批判思想,反對特權階層封建式的“象牙塔”理念,主張建立新的精英主義的“象牙塔”策略,讓真正的作家、藝術家、專家、學者在那里自由爭鳴,維護學術的標準與“藝術的法則”。[4]92他對法國電視場、新聞場“自律”程度低,“從民主的工具淪為商業工具”的行為進行了深刻的批判,號召人們同“收視率”作斗爭。[4]52他對電視場、新聞場、科學場、文學場互相降低“入場權”的現象不滿,對一些“惶惶不安、貪得無厭、叛逆造反或無恥屈服”的人與“不入流”的所謂作家、專家“互搭梯子”的行為感到憤怒,并給予了嚴肅的批評與無情的嘲諷。
通過對布迪厄場域文化特性的解讀可以去探尋女性文學獨有的“特質”及演進方式。女性文學浮出歷史地表,在文學場中獲得合法的身份和地位,不僅是因為她是一種特殊的女性話語實踐活動,具有“存在于男性的聰明才智及經驗之外的寶貴特質”[5]6,還在于她借助自身的資本以及其他場的力量與男性文學進行競爭和斗爭獲得在文學場中的生存空間,并以批判性的視角來發展女性文學以保持其旺盛的生命活力。
3.1 女性文學的自主性邏輯
英國19世紀著名文學批評家喬治·亨利·劉易斯指出:“女性文學的出現有希望帶來女性的人生觀和女性經驗,換言之,帶來新的元素。無論人們想對社會作什么樣的劃分,男人和女人構造不同,因而有迥異的經驗,這一點仍然是不爭的事實”[5]3。女性文學有自己獨特的特征,貝克在《英國小說史》中談到女文學家具有猶如種族或遠祖傳統獨特性一樣的特殊性,這將她與那另一性別截然區分開來。情感和觀察力成為女性文學的兩大顯著特征。美國女性主義文學理論家布萊恩·肖瓦爾特提出女性寫作具有自己的傳統,即“她們自己的文學”,在不同階段分別顯示出“服從”、“抗議”、“自主”性的特點。法國女性主義批評埃萊娜·西蘇也認為女性寫作的獨特性表現在對自己身體的書寫上,因為身體是婦女被壓抑的原因和場所。我國對女性文學內涵的探討,以劉思謙的界定影響最大。她說,中國女性文學是“以‘五四’新文化運動為開端的具有現代人文精神內涵的以女性言說主體、經驗主體、思維主體、審美主體的文學”。[6]這些論述和定義,都是對女性文學所作的具有本質特色和自主性邏輯的概括。女性寫作的自主性主要來源于她們的“自身邏輯”和“女性意識”;而女性寫作的“自身邏輯”和“女性意識”,又主要來源于生物學意義的女性特殊的生理經驗和社會意識形態意義的女性特殊“習性”。由此看來,解析女性寫作自主性邏輯這一命題,不但具有哲學“本體論”的詩學價值,同時還具有文學“主體論”的人文價值。在文學場中,女性寫作獲得的自主性越大,就越能彰顯女性文學作品的女性“特質”。
3.2 女性文學去等級化和競爭策略
在傳統社會中存在著男女性別上的等級化原則,男性將自己塑造成為歷史和社會“天生”的統治者,將女性貶低為“天生”的被統治者。女性依附于男性,成為男性的對象化而存在女性。西蒙·波娃曾指出,“一個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形成’的。沒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經濟上的定命,能決斷女人在社會上的地位,而是人類文化之整體,產生出這居間于男性與無性中的所謂‘女性’?!币虼?,她認為男性是被社會改變成為的“第一性”,女性成為了“第二性”。[7]23在傳統文學場中,一方面,男性以蔑視的眼光看待女作家,認為女作家是一群智力低下、幼稚、神經質的丑女兒或怪女人,她們無法與男作者相提并論。另一方面,由男性把握著場內話語權和藝術法則,在對待男性文學作品和女性文學作品評價上,同樣遵循等級化原則,女性文學作品很難得到男性認可,由于缺乏女性文學評價的理論話語和藝術標準,對于女性寫作的文學作品無法評價,女性文學作品排除在“經典”之外,成為人類文學史上的“空白之頁”。
女性文學要在文學場中獲得自己的合法地位,就必須去等級化,在文學場奪得自己的話語權。文學場是一個充滿競爭的斗爭場所,是一個變換位置的動態過程。文學場中不同的位置,代表不同的位置,擁有的話語權也不同。文學場競爭的中心賭注之一是對文學合法性的壟斷,它是一種對話語權的壟斷[3]200,即誰可以以權威的名義來說出誰是作家以及對他作品的認可,即對作家合法性的認可權力。在傳統的文學場,男性把持這個場的話語權,制定場內的游戲規則,評判進入場內作家的合法性以及作品的優劣性。對進入文學場的女性作品,總是用男性范疇支配的眼光來評價女性作品。女性寫作被視為“奇特異類”受到場域內部男性同行的排斥,尤其遭到“游戲規則”制定者的打壓。
媒介場的出現,為女性文學創造了千載難逢的歷史機緣。具有商業化邏輯的大眾報紙尤其是文學副刊,它的宗旨是面向市場和社會大眾,出版商追求的是報紙最大發行量和利益最大化。媒介場按市場化的邏輯運行,不屑于遵守文學場的“為藝術而藝術”傳統觀念,而是按照大眾的審美趣味和閱讀興趣,選擇即時性、通俗化的、日常化等文學作品,這樣就大幅降低了進入文學場、媒介場的“入場權”,極大沖擊了傳統文學場的“游戲規則”和“藝術法則”的束縛,為女性寫作提供了廣闊的活動平臺。報刊出版商告訴女性作者:“在這里,沒有針對女人的不公正,道路是敞開的,競賽是公平的女人跑的更快,那她就勝出了”。[5]12大批女性知識分子“扛筆寫作”,一齊涌向文學場和媒介場,她們“知己知彼”“揚長避短”,主動放棄詩歌、戲劇、文藝理論寫作,運用女性熟悉、擅長的傳記體、小說體打天下,與男性比肩爭席,同場競爭,實現了文化資本的轉化或增殖。女性作品因其情感性、細膩性、生活化等方面的特征被媒介所青睞,在媒介場中大顯身手,并占領大量的讀者市場,極大地提高了女性經濟和文學地位。女性在媒介場中獲得的雄厚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通過資本轉化在文學場中贏得一定文化資本,改變自己在文學場中的占位空間,獲得話語權。20世紀初,一大批女性知識分子,如陳衡哲、丁玲、冰心、廬隱等沖破家庭束縛,走向社會,走向文學場,她們在大眾媒介報刊雜志上發表大量文學作品,標志著女性們在大眾媒介場域爭得了話語權,同時也標志著具有現代意義的女性文學崛起。80年代,張潔的《愛,是不能忘記的》引起爭論在媒介上大放異彩。90年代,陳染的《私人日記》、林白的《一個人的戰爭》、衛慧的《上海寶貝》、棉棉的《糖》等掀起了一股“個人化”的寫作的熱潮,成為媒介爭相出版的暢銷書籍。95年世婦會后媒介與女性進入了一個親密期,出現了大量的西方女性主義理論譯叢、女性文學叢書、女性文學雜志以及女性文學網站,女性文學占據了文學圖書市場的大壁江山,女性文學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也占據了電視媒體的黃金檔,成為熱播劇目。池莉就是一個善用媒介獲取更多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的女性作家。池莉的小說以強烈的生活氣息吸引讀者,如《來來往往》、《小姐你早》等作品能很好的切合大眾讀者的閱讀口味。2003年池莉推出的長篇小說《有了快感就你喊》在大眾媒介上一度爆炒。女性文學通過大眾媒介改變了女性“邊緣”話語”的尷尬地位,在文學場中獲得合法的身份。目前女性文學已成為文學場中的一個次場,有其自身運行的邏輯,同時又受到文學場、媒介場、權力場的制約。
3.3 女性文學的批判性實踐
我國著名學者張巖冰認為,婦女群體不是一個階級,也不是一個政治集團,決定了“女權運動同其他階級斗爭的不同之處,在于它的非暴力特色,它的目的在于提高婦女自身對自我地位和潛力的認識,這便非常容易導向一種文化批判:在文化批判中,通過分析女人的從屬地位形成原因,提高婦女對自身和現實的認識,從父權制對她們的精神奴役中解放出來。”[8]29由此看來,女性文學從本質上講是一種激進的、具有批判性和顛覆性的文學。西方女性主義文學由于考察的視角不同,可分為英、美、法等流派,但他們的核心觀點都是批判菲勒斯中心主義。
中國女性文學受到西方女權主義文學思潮的影響,形成了英、美、法式的混合結構,具有激進的、批判性和顛覆性的特點。20世紀初興起的女性文學就以反抗封建禮教、爭取婦女解放為目標,以“娜拉出走”為表征,出現了以陳衡哲、廬隱、凌叔華、沅君等女性知識分子為代表的一批具有強烈批判性和顛覆性的作品。陳衡哲《小劉》《綺霞》等作品探討了家庭對知識女性的束縛。凌淑華關注女性的內心世界;沅君通過愛情來反抗封建禮教等。20世紀80年代,受西方第二次女權主義運動思潮的影響,國內文學對“人性”呼喚的回歸,女性文學再一次迎來了自己的發展高潮。孟繁華在《中國當代文學通論》中指出“女性文學是20世紀90年代最具沖擊力的文學話語之一。先是理論界勇敢地‘浮出歷史地表’,接著便是一場空前的女性文學話語實踐。詩歌、小說界的女性作家一如被壓抑已久,暢快淋漓地敞開了心扉向這個男女共同擁有的世界傾述尚未解放的精神和肉體的傷痛,述說對‘男權中心’的女性憤怒。”[9]34720世紀80年代涌現了一批女作家群,如張潔、張抗抗、張辛欣、茹志鵑、諶容、方方、殘雪、王安憶、鐵凝、、遲子建等人,她們或從愛情的角度呼喚女性獨立人格的確立,對傳統性別角色進行質疑與抗爭,如張潔的《愛,是不能忘記的》、《方舟》,張抗抗的《北極光》、諶容的《人到中年》、張辛欣的《我在哪兒錯過了你》等;或從生命意識的角度來探討女性存在的價值,池莉的《煩惱人生》、方方的《風景》、鐵凝的“三垛一門”、王安憶的“三戀一崗”等,或從性別的角度來解構男權話語,對男性中心文化提出挑戰,如王安憶的《叔叔的故事》、《弟兄們》等;90年代中期,女作家開始轉向女性內部世界,掀起了一股“個人化”寫作的熱潮,用女性身體來表達對男性社會的抗爭。以陳染的《私人生活》和林白的《一個人的戰爭》為代表。女性文學主體意識的覺醒,作品中充滿了對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的反抗與顛覆。在走向女性身體寫作的同時,女性文學面臨著發展困境,孟繁華指出:“很多著名的女性文學中,在表達了女性的主體性和解放要求的同時,男性主體不見了。一種‘逆向的性別歧視’在很多女性文學的作品不斷出現。男性的卑微、愚蠢、骯臟、下賤,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如果女性解放的要求就是這樣的話,那可太可怕了。我相信這樣的女性文學首先摧毀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家庭。這種女性文學觀決定了堅持不了多久?!盵10]210
女性文學以批判的視角關注自身的發展,女性文學將走向何處。女性文學是以關注自己狹小的天地以及女性特有的經驗還是轉向社會、面向底層,走向更寬廣的道路。肖爾瓦特對女性文學發展的三個階段論可以供我國女性文學借鑒。第一,是一個模仿階段,模仿主導傳統的流行模式,女性文學在發展之初,是對男性文學的模仿,用的是男性文學的話語;第二個階段是抗議階段,反抗既定的標準和價值觀,提倡少數群體的權利和價值。女性文學對男性中心文化進行解構,是男權社會的價值觀,提倡女性的自我價值和權利。第三個階段是自我發現階段,開始轉向內心,尋求身份認同。女性文學不再把男性作為對立的角色,而是轉向對自我身份的追尋。目前我國女性文學正在走出女性身體和自我世界,走向外部世界,關注底層,呼喚兩性的和諧。如徐坤的《廚房》寄寓著兩性的對話,林白的《婦女閑聊錄》向民間敘事轉型,發出底層女性的聲音。女性文學所具有批判精神,使它的發展道路越來越寬廣,成為文學場中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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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孟繁華.堅韌的敘事[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2008.
Field Theory and Female Literature
LING Jing (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Hunan 410081)
Boudieu’s theory of field provides us a theoretical paradigm for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development of the female literature. By the analysis of the field culture characteristics, the female literature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ndependent logic, degradation and critical, it practices as a sub-field in the literary field. It also analyzes female literature how to obtain its own legal identity and position by taking competition.
Field Theory; Female Literature; Independence; Degradation; Critical
I109.9
A
1672-2094(2014)04-0086-05
責任編輯:周哲良
2014-06-23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項目《媒介素養與性別意識重建》(項目編號:10Y J C860020)階段性成果。
凌 菁(1979-),女,湖南衡陽人,中南大學文學院講師,湖南師范大學現當代文學博士。研究方向:媒介與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