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的本質：基于內隱觀的分析

郭曉飛

(紹興文理學院 教育學院，浙江 紹興312000)

善的本質：基于內隱觀的分析

郭曉飛

(紹興文理學院 教育學院，浙江 紹興312000)

善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核心要素之一，是公民個人層面的價值準則。對于善是什么的問題，仍然是困擾理論界的難題。本文梳理了倫理學領域對善的本質的研究，基于內隱觀角度探析了善的本質，認為善是得到社會認可的有利于他人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文章認為善、惡、冷漠是相關聯的形態，惡是社會不認可的對他人不利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冷漠是個體對他人遭遇到的不幸表現得無動于衷不愿相助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

善；惡；冷漠；內隱觀

在漢朝許慎撰清朝段玉裁注的《說文解字》中，對善的注釋為：“善，吉也。《口部》曰：吉，善也。從言言羊。此與義、美同意。《我部》曰：義與善同意。按：羊，祥也。”[1]203善的構字方式為上羊，下面圍繞兩個言，善解釋為吉，與義、美同意。吉從士從口，意為士人的交口稱贊。《說文解字》中義的意思解釋為威儀、情誼、仁義。《說文解字》的美解釋為甘，即甜美、好的意思。善在中國人的理解中，早年使用這個字時，其含義比較籠統，泛指美好、威儀，后來逐漸演變為帶有鮮明的道德評價色彩。現在，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用到善字時，常常指的是一種道德現象，帶有顯明的道德評價的傾向。

善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核心要素之一，是公民個人層面的價值準則，但是，什么是善的問題，仍然是困擾理論界的一個問題。石里克在討論善的問題時提出：“我們必須將其置于倫理學中核心的這個問題，是一個純粹的心理學問題。因為，毫無疑問，揭示某些行為的動機和規則，就是說，揭示道德行為的動機和規則，這純粹是一個心理學的事情。只有揭示精神生活規律的經驗科學，才能解決這一問題。”[2]23善一直是倫理學研究的核心問題，從心理學角度加以分析，對于我們認識善的本質有特殊的價值。

一、倫理學視角的善的本質

我們看到倫理學領域的研究者一直試圖解釋善的本質，但結果不能令人滿意，就像約翰·穆勒說的：“自哲學誕生以來，‘至善’的問題或者說是道德基礎的問題，始終被認為是思辨領域中的主要問題，使得多少聰明才俊為它苦思冥想，因它而分成各個門派，相互攻訐，爭論不休。”[3]1

有的學者認定善的內涵不能被界定，穆爾明確提出：“如果有人問我：‘什么是善？’我回答說：‘善就是善。’這就是全部答案。或者如果有人問我：‘如何定義善？’我的回答是：‘善不能定義。’這是我的全部回答。”[4]520穆爾認為我們應該把善看作是一種簡單的、非自然的現象，而倫理學家在對善進行界定時，傾向于以善可能具有的自然屬性或現實表現角度界定善，這種自然主義的傾向混淆了善作為一種倫理現象的本質。

絕大多數學者認為善可以被定義。石里克確信善可以定義，他說：“借口‘善’這個詞的含義是最簡單的，不可分析的，因此要給它下定義或陳述它的特點是不可能的，以此來逃避這種努力，這是很危險的。”[2]9“對倫理學來說，即使它的基本概念是‘不可定義的’，我們也必定能夠準確地說明適合使用善這個詞時的情形。”[2]9石里克相信當我們能夠把握那些被認定為是善的事物的彼此一致和相互類似的特征的情況下，就能夠明確善的概念內涵，從而能夠界定善的本質。

善逐漸成為倫理學的主題，并且具有道德評價的色彩，有一個演變的過程。西方倫理學家早年往往傾向于從更加寬泛的角度界定和認識善。亞里士多德認為有不同視角的善，他說，善“在醫術中是健康，在戰術中是勝利，在建筑術中是一所房屋，在其他技藝中是某種其他東西，在每種活動和選擇中就是那個目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為著它而做的。所以，如果我們所有的活動都只有一個目的，這個目的就是那個可實行的善，如果有幾個這樣的目的，這些目的就是可實行的善”[5]17。我們看到亞里士多德分析的善與真類似。

霍布斯認為人們的善的認知與個體的欲望滿足相關，他說：“任何人的欲望的對象就他本人說來，他都稱為善，而憎恨或嫌惡的對象則稱為惡；輕視的對象則稱為無價值和無足輕重。”[6]111我們看到善在主觀上是個體對客體滿足自己欲望的反映，在客觀的本質上善不僅僅是針對人的，也是針對物的，善是一種真、一種美。

休謨把善看作是使個體做出愉快、有益情感的心理傾向，“使人發生慈愛情感的那種傾向，就使一個人在人生一切部門中都成為令人愉快的、有益于人的；并且給他那些本來可以有害于社會的所有其他性質以一個正確的方向。勇敢與野心，如果沒有慈善加以調節，只會造成一個暴君和大盜。”[7]647善是“慷慨、仁愛、憐憫、感恩、友誼、忠貞、熱忱、無私、好施和構成一個仁慈與慈善的性格的其他一切性質”[7]647。休謨基于人性論視角對善的分析已經非常接近我們現在基于道德評價角度對善的認知。

康德認為善就其本質上而言，是大家都公認是好的東西，是單憑“自身就令人喜歡的”[8]42，“善是借助于理性由單純概念而使人喜歡的。”[8]46從情感上而言，善反映了個體愉快情感的表象，他認為在將善與快適、美的比較中可以認知到善的本質，“善是被尊敬的、被贊成的東西，也就是在里面被他認可了一種客觀價值的東西。”[8]307這種善“給我們規定并且是先天地規定了一個終極目的，使得對它的追求成為我們的責任，而這個終極目的就是通過自由而得以可能的、這個世界中最高的善”[8]307。我們可以看到，康德想定義的是一種意志善，一種絕對善。

尼采基于其超人哲學的思想角度界定善，認為超人具備主人道德，而善是“所有那些在人身上激起權力的情感、權力意志以及權力自身的東西”[9]136。西田幾多郎認為“必須從意志自身的性質出發才能說明善為何物。意志是意識的根本統一作用，同時又是實在的根本統一力的表現。意志并非為他的活動，而是為己的活動”[10]118。他提出，“所謂善，就是我們的內在要求即理想的實現，也就是，意志的發展圓滿完成。”[10]119西田幾多郎所闡釋的善與康德的意志善一脈相承，這種善也是尼采所謂的主人道德的善和休謨所謂的人性本質的善。

中國古代的思想家強調實踐善，傾向于基于形而下的視角界定善，在《郭店楚簡》中提出仁是“義禮所生”“四行之和”，“四行和謂之善”，具體說，仁就是善。孔子更加明確地指出善就是諸如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等德性。孟子提出，善的本質就是一種“惻隱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羞惡之心”，即仁、義、禮、智四種德性。墨子主張的善是一種無差別的愛，即“兼愛”。董仲舒認為善就是愛父母、善待他人，是孟子所謂的仁，忠信、博愛、敦厚、好禮是圣人之善。宋朝朱熹肯定本原的善就是仁義之心，他說：“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11]88清朝焦循也持相似觀點，他說：“良之意為善。良心即善心。善心即仁義之心。”[12]457

孔子、墨子等思想家的仁、愛本質上與尼采、康德的絕對善或崇高善相似。中國古代的思想家，像孔子、墨子基于殘酷現實的需要，更傾向于形而下地認知善和要求善。我們看到倫理學家在對善界定時，他們界定了不同層面的善，霍布斯界定的是情緒善，休謨界定的是情感善和人格善，尼采和康德界定的是絕對善或崇高善。他們各說各理，使我們無法對善的本質獲得清晰認知。

二、善的本質的內隱觀

心理學家不像那些被稱為前心理學家的倫理學家那么對善有興趣，或者心理學家自覺地將善的問題納入倫理學研究的范疇。心理學家研究了親社會行為、同情、感恩、道德判斷、侵犯行為等善有關的問題，只有少數心理學家對善這樣一個現象進行直接的研究和界定。

馬斯洛在自我實現人格的視角討論善，他相信自我實現者有一種超越性動機，這種動機使“自我實現的人都獻身于某一事業、號召、使命和他們所熱愛的工作”[13]210，他們追求的特殊事業或使命就是真善美，“人類個體最高的義務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真、善、美。”[13]225馬斯洛在真善美的相互關系中界定真與美，而關于善，他把它看作是與美、真完全相同的形態，他說：“要給真下一個充分的定義，就得這樣說：真是美、善、完美、公正、單純、有序、合法、生動、易解、一致、超越分歧、松弛、娛悅。美的完滿定義是：真、善、完美、生動、單純等。”[13]223弗洛姆是心理學領域為數不多的對善進行了深入探析的心理學家，他沒有對善的本質進行明確界定，他基于人與社會的關系角度對善的含義進行了辨析，認為“善就是肯定生命，展現人的力量”[14]39。他認為善的本質認知導出一個困擾已久的問題，在社會關系的角度，人對他人而言究竟是狼還是羊。當我們認定人是羊時意味著肯定人性的善良友好，當我們認定人是狼時意味著肯定人性的邪惡墮落。心理學家在選擇研究主題時，大多比較務實，心理學研究者就親社會行為、同情、感恩、道德評價等主題有大量理論與實踐研究，但是對善進行的理論和實踐研究比較少。

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要回答“善是什么”這個問題不是容易的事情。善作為一個經常被使用到的概念，人們在使用這個概念時一定指證了特定的含義，基于人們對善的固有認識分析善，對于認識善的本質會有很大幫助。這種方法在心理學研究領域稱為內隱觀的方法，這種方法需要由被研究者根據自己的理解對善做出界定，或者列舉善有關的詞語。我們做了這樣的調查，要求學生寫出善惡是什么。從中小學生對善的描述看，他們對善的認知比較直觀。像小學生在描述善時，絕大多數學生認定善就是做好事、幫助他人、讓大家開心。低年級小學生會以具體的善行界定善，他們認為善就是扶老奶奶過馬路、借給同學橡皮等。許多小學生基于其自我中心傾向無法擺脫從對自己有利的角度認知善，他們認定對自己友好、幫助自己就是善。中學生在界定善時就顯得更加概括、內涵更加豐富，他們認定幫助人、助人為樂是善，善也是尊敬父母、團結友愛、關心愛護他人。大學生在認知善時顯得更加抽象，他們不僅肯定助人、救人等具體的行為善，他們也認定仁慈、良心、孝順、善良、公正等人格善。

我們相信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人們為了更加有利于生存，發展了語言，在運用語言表達的過程中，善的本質會以善有關的言語表達的方式得以傳承，我們用善有關的詞語列舉的方式可以了解善的本質。我們要求大學生列舉善有關的詞語，從大學生列舉的詞語看，選擇率比較高的詞語主要有善良、慈善、友善、仁慈、仁義、良心、良知、寬容、厚道、公正、忠誠、孝順、憐憫、同情、感恩、慈愛、忠誠、大公無私、有情有義、救死扶傷、助人為樂、拾金不昧等。從大學生的這些描述中可以看到善是一種復雜的心理現象，它可能表現為一種需要或動機、也可能表現為一種情感或感情、也可能表現為一種意圖或行為、也可能表現為一種態度或人格。總之，在大多數人看來，善是一種復雜的道德現象，是一種得到社會認可的他人期望的有利于他人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

在現實的框架下，換一種方式思考，“什么是善”或者“哪些是善”這個問題會比“善是什么”好回答一些，這樣的思考對于認識善的本質也是有意義的。當我們用列舉的方式回答時，善更容易被認清，道家、佛家用過這樣的方式。日常生活中，人們列舉善時，對善的認知更客觀。具體說，人們都能夠做出肯定的回答，像撿到錢物還給失主是善，救護遇到困境的老人是善。像杭州最美司機胡兵，佳木斯最美教師張麗莉，我們對他們的善行不會有歧義，我們毫無疑問會認為胡兵是善的，張麗莉是善的。

善與好通常是混用的概念，善的行為通常認為就是好的行為，善的人通常認為就是好的人。這兩者其實是有區別的，善具有道德評價的性質，具有社會道德指向。好的含義不一定具有道德指向，問年幼孩子：“什么是善？”他們會很茫然，如果問他們：“你是好人嗎？”或“老師是好人嗎？”他們會好回答，“因為老師讓我做小隊長，所以老師很好。”好是具體的、形象的，善是抽象的、概括化的。善只能用于評判人，好可以指人，也可以指物。一個蘋果，已經腐爛或經年不爛，我們說這不是一個好蘋果，但不說這不是一個善蘋果。一般來說好壞比較好判斷，善惡比較難界定。當孩子年長一些時，隨著生活經驗的增長，他們的認知能力和判斷能力得到發展，他們不僅能夠回答好壞有關的比較直觀的問題，他們也有可能回答善惡有關的更加抽象的問題。

三、惡的本質的內隱觀

要認知善的本質，我們自然不能忽視討論惡的本質。我們要明確地界定惡也是困難的，就像伏爾泰說的：“善惡問題對于誠心研究它的人始終是一個不可解的謎。”[15]242-243對于“惡是什么”這個問題，即使是倫理學家也不能夠很確切地對此進行界定，更多的是作一番感性描述，在這些倫理學家的描述中，通常惡與善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加以描述，對善進行描述時，常常同時會描述惡。

心理學家并不是沒有意識到對惡進行界定和分析的現實價值，但心理學家通常都是務實的實踐者，他們不會糾結在惡的本質界定上，就像他們沒有費心思去界定善的本質一樣。心理學家關注惡的生物學基礎，關注惡的早期家庭影響。弗洛伊德相信人類先天具有惡的本能趨向，惡是“一種原始的、自我生存的本能屬性”[16]119。馬斯洛相信惡是文化現象，在非協和社會人們會惡意相向，他認為惡是“反應性的、手段性的或防御性的”[17]141。弗洛姆相信只有在社會關系中才能界定惡，因為“人的本性或本質不是像善或惡那樣的一種特殊實體，而是植根于人類生存狀況中的一種矛盾”[18]108。

心理學家關注像侵犯行為、犯罪行為、反社會人格這樣基于現實需要必須加以研究的惡相關的問題，也關注類似職場侵犯、校園暴力這樣的工作場合、學校領域的特殊的惡行。Baron、Neuman等(1999)[19]281-296的研究描述了工作場所內的40種侵犯行為，區分了敵意表達、蓄意阻撓、工作場所暴力行為等類型。Pcharlotte(2005)[20]1-5研究指出，不友善的目光接觸、惡意的非語言暗示、損害性謠言等敵意表達方式是組織中最常出現的侵犯行為。

基于內隱觀的視角，我們叫被研究者根據自己的理解對善做出闡釋的同時，也叫他們對惡進行闡釋，要求學生寫出惡是什么。從中小學生對惡的描述看，他們對惡的認知與他們對善的認知一樣比較直觀。像小學生在描述惡時，絕大多數學生認定惡就是不幫助他人、傷害他人，低年級學生會以具體的惡行界定惡，他們認為惡就是欺負別人、說人壞話、經常打人、隨意拿別人的東西、不講理、罵人、不聽父母的話等。中學生在界定惡時，也有比較直觀的傾向，但是內涵更加豐富，一些學生描述惡時比較概括，他們既從惡行角度界定惡，強調不肯助人、欺負別人是惡，他們認為惡也是品德敗壞、口是心非、瞞上欺下、對社會不利等。大學生在認知惡時顯露出更加抽象的傾向，他們肯定危害社會和他人、自私自利、損人利己、作奸犯科為惡，他們認定惡是兇狠、仇恨、背叛、嫉妒、陰險、虛偽等。

我們要求大學生列舉惡有關的詞語，從大學生列舉的詞語看，選擇率比較高的詞語主要有兇狠、殘忍、自私、狠毒、狹隘、陰險、狡詐、毒辣、惡毒、貪婪、仇恨、邪惡、卑鄙、欺騙、暴力、下流、追名逐利、好逸惡勞、損人利己、忘恩負義、見利忘義、背信棄義、助紂為虐等，從這些描述中可以看到惡是一種復雜的心理現象，惡可能表現為一種惡意傾向，也可能表現為一種惡感，也可能表現為一種惡的態度或人格。基于對善的認知，我們把惡看作是一種社會不認可的對他人不利的或不符合他人期望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惡與壞的概念也有差別，惡具有道德評價的性質，壞可能更多的是一種結果評價。

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要對惡加以界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回答“哪些是惡”會比回答“惡是什么”更容易些。對于這樣的問題，用舉例的方法或列舉的方法加以回答是最容易的方式。古代有十惡不赦的提法，所謂的“十惡”最初是佛教中的用語，指十種招致地獄、餓鬼和畜生三惡道苦報的惡業，故又稱“十惡業道”。至于“十惡”的具體內容，主要為身體或行為方面的殺人、盜竊、邪淫，言語方面的妄言、兩舌、惡口、綺語，意圖或動機方面的嫉妒、嗔恚、驕慢邪見等。

惡的行為是非常多的，我國刑法中規定的具體罪行達400多項，這些罪行都是惡的行為。這些罪行總共分成十大類，包括危害國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侵犯公民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罪、侵犯財產罪等。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違反社會規范、違反職業道德的行為也可稱為惡的行為，比如半夜三更大聲喧嘩、半夜燃放煙花爆竹、大街上隨地大小便、在停在路邊的車上用硬物畫記號等。可以說，惡的行為遠比善的行為要多，惡的行為簡直不勝枚舉。

四、冷漠本質的內隱觀

善的對立面是惡，一個人不善是否就是惡呢？或者一個人不惡是否就是善呢？一位老人摔倒在地，一個人幫助老人，叫救護車、聯系他家人，可以稱之為善的行為，這個人是一個善良的人。如果一個人看到老人摔倒在地，沒有采取措施救護他，而是趁機拿走他的錢物，我們稱這種乘人之危的行為為惡的行為，這個人是個惡人。如果有人看到老人摔倒了，很痛苦，他們只是旁觀看熱鬧，沒有上前幫助的意思，也沒有報警求助，這是一種善的行為嗎？顯然不是。這是一種惡的行為嗎？我們也很難把這種行為稱之為惡的行為。人們通常把這樣的見死不救的行為稱之為冷漠的行為。

可以看到，在善與惡之間有第三種形態，這種形態可以稱之為冷漠。在心理學的意義上來看，這種冷漠不僅僅是表情的冷漠和情緒的冷漠，也不僅僅是人格的冷漠，主要體現出來的是情感的冷漠。這種冷漠通常發生于社會情境中，是針對不幸者而言的，這種冷漠現象稱為社會冷漠，也稱為旁觀者冷漠。

社會冷漠的問題在心理學領域早就受到過關注。在20世紀60年代，當美國紐約城里一位叫凱蒂·吉諾維斯的姑娘遇刺身亡時，人們開始正視人們之間的冷漠情感。因為事后的調查顯示，當歹徒殘忍地殺害凱蒂時，有三十八位鄰居承認在清晨三點左右聽到了她的呼救聲，甚至有人走到自家的窗口，從那里呆呆地觀看兇手完成他的可怕暴行。兇手先后襲擊三次，三十多分鐘以后才結束暴行。在這么長的時間里，沒有一個人去幫助她，幾乎到最后才有人打電話叫警察。這件事引起了心理學家的關注。人們怎么可以如此冷漠，對自己同胞所遭受的痛苦和不幸如此漠不關心？凱蒂被殺事件促動了心理學家對人類冷漠心理的研究。Latane和Darley從1968年開始對這種現象進行了研究，并提出“責任分散”概念來解釋這種行為。

心理學家假設，冷漠是一種責任分散的從眾現象。他們提出，當目擊者越多時，受害者更不可能得到救助，而目擊者越少時，受害者得到救助的可能性越大。他們假設目擊者很多時，受害者被害的責任將不再僅僅由個人承擔，而是由所有在場的人分擔，旁觀者會產生從眾心理，選擇與大多數人一樣不介入、不作為。許多實驗是圍繞這個設想設計的。但是后期的研究關注點逐漸轉向助人或親社會行為的方向，對冷漠的研究被擱置了。

冷漠本質上是一種負面情緒，從字面上理解是對人、對事缺乏興趣，內心冷淡漠然的情緒狀態。社會冷漠是一種社會心理現象，羅洛·梅認為我們這個時代出現了一種“疏遠、虛與委蛇、異化、情感萎縮、冷漠、廢弛、非人化”的狀態，他對冷漠進行了闡釋，提出“使用‘冷漠’這個字眼是因為，盡管其含義有限，它字面上的意義卻接近于我所描述的情形即‘感覺貧乏；缺少熱情、情感與激情；漠不關心’”[21]20。他進一步提出，冷漠是愛與意志的對立面，他說：“恨并不是愛的對立面，冷漠才是愛的對立面。……冷漠乃是情感的萎縮，它開始可能表現為虛與委蛇，表現為不關切也不動心的旁觀。”[21]21

老人摔倒不敢扶、小孩被車碾壓沒人管，發生在中國現實社會的社會冷漠現象，使我們感到理解人們對社會冷漠的認知，并且在理論上對社會冷漠進行界定是必要的。但是要想直接就“社會冷漠是什么”進行界定不是容易的事情。運用內隱觀的方式不失為一種好的方法，這種方法可以理解人們關于社會冷漠的真實想法。叫被試描述“你認為社會冷漠是指什么？”“你認為冷漠的社會是怎樣的社會？”“你認為不冷漠的社會是怎樣的社會？”分別用三個以上的詞語加以描述。我們可以看到類似麻木不仁、鐵石心腸、冷漠無情、漠不關心、冷血、見死不救、無情無義、見義不為、各人自掃門前雪等用語被提到的次數最多。

我們看到，社會冷漠不僅僅是一種消極的對他人沒有興趣、麻木不仁、冷漠無情、漠不關心、缺乏關切、無情無義的情緒或情感狀態，也意味著一種對他人漠視、不想關注的認知形態，同時也意味著是一種不敢管他人的事情、怕惹麻煩、逃避責任、避免介入、見死不救的意志和行為傾向，一個人的冷漠成為一種固定的行為模式時，固化成為一種冷漠態度或冷漠人格傾向。冷漠最終往往表現為認知的無視、情感的疏離、意志的退縮、行為的不介入。總結而言，我們傾向于認為社會冷漠是一種復雜的包含了冷漠認知、冷漠情緒、冷漠情感、冷漠意志、冷漠行為傾向的心理狀態和行為模式。社會冷漠其實是一種態度，所謂的社會冷漠本質上也是指社會冷漠態度，是一種個體對他人遭遇到的不幸表現得無動于衷不愿相助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

我們看到，善、惡、冷漠是相關的形態。善的對立面是惡是沒有錯的，但是不善并不一定是惡，不惡也不一定是善。因為除了善和惡之外，還有不介入的冷漠，當然我們也可以把冷漠看成為是一種惡。但是這樣做，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從實踐上來說都會產生一些問題。我們還是把冷漠看成一種獨立的形態比較好。善是表現為善良、仁慈、關愛、利他、助人、感恩等的得到社會認可、符合他人期望和利于他人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惡是社會不認可的、對他人不利的或不符合他人期望的心理狀態和行為傾向。社會冷漠是對他人遭遇到的不幸表現得無動于衷、不愿相助、逃避責任的心理狀態或行為傾向。我們將善與惡、冷漠的本質加以比較，才能更加深入認識和理解善的本質和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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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羅洛·梅.愛與意志[M].馮川，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7.

Nature of Good Examined from the Implicit Theory

Guo Xiaofei

(School of Education, Shaoxing University, Shaoxing, Zhejiang 312000)

Good, one of the core elements of the socialist core values, is the value of a citizen’s personal criteria. Yet what is good still remains a problem in the theoretical circle. By combing the ethics field study of the nature of good and analyzing the nature of good from the implicit perspective, the present paper maintains that good is the altruistic mental state and behavior tendency of social recognition, and that good, evil and indifference are related to each other, with evil being the mental state and behavior tendency against others which are not recognized by the society, and with indifference being the mental state and behavior tendency shown by an individual who is indifferent to others’ misfortunes.

good; evil; indifference; implicit theory

2014-07-20

浙江省社科聯2014年度研究課題(2014B052)研究成果；紹興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十二五”規劃2012年度重點課題(125164)研究成果。

郭曉飛(1966-)，男，浙江諸暨人，副教授。

B82-054

A

1008-293X(2014)05-0042-06

(責任編輯林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