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大白菜

劉啟茂

我的家鄉在贛西農村，祖輩以農耕為生。每到冬季，吃菜便成為困擾一家人的大問題，可以長時間存儲的大白菜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冬季里家庭的當家菜。

我喜歡大白菜，小小的種子下地，長成那么大棵，那么漂亮，綠綠的葉子，包著嫩嫩的菜心。俗話說：“頭伏蘿卜，二伏芥，立秋種白菜。”陽歷八月中旬是播種大白菜的好季節。童年的秋天，每當秋風一起，母親就忙著整理菜畦種植白菜，松土、澆水、除草、施肥，從播種到收獲的三個月，母親付出了很多心血和汗水。

三個月很快過去，母親收獲一棵棵碩壯的大白菜，她喜笑顏開，將大白菜拔出來，然后碼放成小山的樣子，晾曬幾天后，再用籮筐一筐一筐挑回家。有了儲存的大白菜，整個冬天就可以安穩度過了。家鄉的大白菜，是它一次又一次填飽了我們兒時的肚子，支撐著許多像我家一樣孩子多、經濟拮據、缺糧少吃的家庭度過了那些艱難的歲月。

百菜不如白菜。母親會做很多種大白菜的吃法，比如豬油醋熘白菜、清炒白菜絲、白菜燉肉……我們最喜歡吃她做的豬油醋熘白菜，往往是一大碗醋熘白菜剛端上餐桌，就被我們姐弟三四人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這時她總會笑著把鍋里剩下的菜再給我們盛上來。等我們吃完飯，才發現母親已經沒有菜吃了。望著我們歉意的目光，母親笑著說：“我喝菜湯就行了，這菜湯里的營養豐富著呢！”

小時候，家鄉過年特別冷。熱氣騰騰的豬肉白菜餡餃子則成了我們最愛吃的年夜飯。大白菜喜油膩，在縣城汽車隊做會計的父親過年前夕總是會買些肥膘多的豬肉回來，讓母親包豬肉白菜餃子。吃著母親做的白菜餃子、白菜丸子、白菜粉條燉肉，感覺那是再美不過的饕餮了。那時候，日子沒有現在這般富足，冬天多數人家常常斷菜，不得不吃鹽油炒飯，而我家的大白菜總是能吃到春天。從種植到收獲，我熟悉大白菜的生長過程，更懂得大白菜的來之不易。雖然我們一冬天幾乎是以大白菜為主菜，但我卻是百吃不厭，因為大白菜是母親辛勤勞動的果實，是鄉間的美味佳肴。

時空已那么久遠了，我們八人有六個念了大中專，走出了農村，分別在省、市、縣工作，有的為官，有的為醫，有的為文。

我喜歡家鄉的大白菜，它心清氣爽，不為奢，不為利，它生于貧，在于淡。在那艱苦的年代，它將生命的本色揮灑得淋漓盡致，將生命的內涵詮釋得完美無缺。

而今，母親已經離開我們24年了，鄉下的大姐、二姐依然每年冬天給在縣城工作的我送來大白菜。她們說：“媽媽雖然不在了，但我們不能忘本，咱兄妹八人砸斷骨頭連著筋，親情永遠不會疏離……”

我的眼淚霎時流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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