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魯：向那個荒誕年月中受傷害的老師道歉

2013年10月7日，一場特殊的道歉會在北京八中對面一家茶社的會議室里舉行。長桌兩邊的與會者，無論是當年的老師，還是當年的學生，大多已頭發花白。穿著藍格布襯衫的67歲的陳小魯首先發言：“像曹操講的，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有話不說，就太晚了。我想代表八中當年傷害過你們的校友，向你們真摯地道歉！”

“文革”期間，陳小魯是北京八中“造反”學生領袖、革委會主任，而他的另一個身份則是——陳毅元帥的兒子。

去年8月18日，他收到了八中老三屆同學會秘書長黃堅發來的一組“1966年校領導被當做黑幫批斗和勞改”的照片。其中的一張照片里，幾百名學生聚集在教學樓中間的場地里，兩名戴眼鏡的女教師正低著頭站在水泥臺上接受批斗。一旁的男教師舉著一塊小黑板，上面用粉筆寫著“黑幫分子”四個字。身后的平房上，則掛著寫有“永遠跟著毛主席在大風大浪中前進”字樣的條幅。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但要終生面對的日子。我作為當時八中學生領袖和校革委會主任，對校領導和一些老師、同學被批斗、被勞改負有直接責任……”陳小魯給黃堅的回信中這樣寫道。

由此有了10月7日的這場道歉會。

在將近3個小時的道歉會上，僅有兩次，老師們流露出了內心的痛苦。在大部分時間里，他們并不愿意自己的學生執著于道歉這件事。

“沒有必要站出來道歉，你們也是受害者，當年是階級斗爭為綱，誰能不擁護？”年紀最大的老師張顯傳第一個發言。坐在他旁邊的老黨總支書記盧進則說：“老師對待學生，就像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學生犯再大的錯誤，我們也能理解。”

面對老師的諒解，陳小魯和其他幾個校友沒有再多說什么。在聚會結束的時候，計三猛忽然大聲地說了一句：“感謝老師的教育！感謝老師的寬容！”

所有到場的老學生，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向坐在對面的老師們深鞠一躬。

道歉會結束后，陳小魯領著《中國青年報》記者回到了他的母校，北京八中。

很多東西已經改變了。曾經的胡同平房已經變成金融街的高樓大廈，水泥地操場也被一座奧運會級別的現代化體育館所取代。但陳小魯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回當年的記憶。

“現在的孩子們可能對‘文革’沒有什么概念了。我挺希望他們能了解那段歷史，哪怕知道我們八中曾有過這么一段黑暗的時期也行，不要再去重演這段歷史，不要斗爭老師，不要斗爭任何人。”“在當時的大環境下，確實我們沒有資格大包大攬‘文革’錯誤，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原諒自己。”陳小魯對記者說，“對待自己的錯誤，無非就是幾種，一個是否認，一個是忘掉，一個是推脫，還有一個，是反思。”

陳小魯嘆了口氣，從刻著“北京八中”四個大字的校門前走過。

熱議銳評：37年過去，“文革”依然是這個民族的難以承受之痛。作為那個曾經的瘋狂年代社會中的個體，無論施害者還是受害者，從某種意義上都無法左右自己的行為，但這絕不應該成為拒絕或回避道歉的理由。為在那個時代曾經的野蠻行為道歉，不僅是個人心靈的救贖，同時也是去除那個時代強加給個人的傷害和傷痛，也是一個民族覺醒的開始。一個善于反思的民族不會回避歷史，而正視歷史在某種程度上標志著社會的文明程度。

話題拓展：拒絕遺忘；時代的反思；歲月的力量；從道德自覺升華到道德責任；靈魂的自我救贖；回歸人性，復蘇情懷；坦蕩的誠實；只有正視苦難，才能走出苦難……

（資料來源：《中國青年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