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 宋 煜
社會學視角下社區治理與社區養老服務的實踐
——以北京市汽南社區社會組織的實踐為例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 宋 煜
當前,老齡化和信息化的挑戰已經成為大眾的普遍共識,“網絡化”的居家養老服務模式應運而生。本文以一個傳統型的老齡社區為樣本,以養老服務的社區治理視角,對其自生的社區社會組織所提供的“網絡化”實踐進行了研究,總結了居家養老服務的重要經驗,對我國社會治理與服務模式轉型升級進行再思考。
居家養老;社區治理;社區社會組織
我國的人口老齡化形勢日趨嚴峻,既有的家庭養老、機構養老和社區養老,模式雖各具優勢但也各有不足。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與北京市西城區月壇街道汽南社區建設協會一起,提出一種新的養老模式——“網絡化”居家養老。網絡化居家養老將既有的三種養老模式納入其中,發揮其各自優勢,借助信息化手段和統一的為老服務平臺,整合全社會為老服務資源,進而形成信息和組織網絡,為居家養老人提供方便、快捷、高效、隨需的為老服務。我們也希望積極探索利用科技力量,用社會治理的思維邏輯,切切實實地解決養老問題。
北京市西城區月壇街道汽南社區是原國家機械工業部50年代建成的一個老居民住宅區,現有住戶2762戶,居民6197人。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汽南社區已進入老年社區。目前,60歲以上老年人有1859人,占社區總人口將近30%;70歲以上老年人930人,占老年人口總數的50%;其中,空巢和獨居的老年人家庭達到206戶408人。①數據來源:汽南社區建設協會2013年12月統計數據。本文主要參考該協會有關資料和筆者調研成果。這些老年人中約有66%的老人至少有一種以上慢性疾病。
2004年8月,為了更好地解決社區養老問題,也是對創新社區治理的有益探索,汽南社區居委會和社區內的企事業單位聯合注冊登記了北京市第一家基層社區社團組織——月壇街道汽南社區建設協會,并在此基礎上成立了民辦非企業組織“無圍墻敬老院”,為社區居家養老的老年人提供個性化、多樣化、社會化的養老服務。
經過十年的探索,協會團結社會各界的力量,以“無圍墻敬老院”為載體,初步形成了“政府主導、社會組織操作、市場化運作、專業化服務、社會力量參與、志愿者補充”的居家養老運作模式,得到廣大老年人的認可,收到良好的社會效果。在“無圍墻”敬老精神的感召下,社區內外的企業、學術機構與社會組織從“尊老、敬老、愛老、助老”四個角度出發,以汽南社區建設協會為樞紐,為社區老年人提供包括老年餐桌、家政維護、心理關懷等在內的各類型服務,并通過與學術機構的合作,總結經驗和教訓,實現理論與實踐的驅動創新,發現社區居家養老的本質特征,探索一套適應區域為老工作的實踐模式。
社區養老雖然是一種針對特定群體的服務過程,同時也是社區治理的重要內容,因為這一過程也涉及了社區中的人、組織、結構、權益和物質資源。社區作為社會生活共同體,已經隨著經濟、政治和社會諸領域的變革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特別是針對一個老齡化程度極高的老單位社區而言。社區居民中老年人口比例高,各類社區治理問題自然不可避免地涉及這一群體。作為老單位社區的原住群體,他們對社區的精神歸屬感也是最強,其參與社區治理的熱情也是最高。無論是個體還是群體,對養老問題的關注都是最強烈的,并且隨之引伸出大量的其他社區治理問題,如子女就業、環境治理、學齡兒童教育等。
通過對汽南社區建設協會的長期跟蹤調查,筆者認為:社區治理在養老服務中的體現,表現在對參與主體的梳理與分析之上。這也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養老服務的關鍵問題,即誰服務,服務誰?
養老服務的“利益攸關方”包括了四個類型,分別是家庭(家族)、服務提供者(養老服務企業)、管理者(各級政府)和助老志愿者。首先家族成員在血緣和親緣擁有道德上的養老義務,也是一種以家庭為單位的自助式養老;其次是養老服務提供者(商),他們通過提供各類照護服務,實現消費的過程,支撐起養老服務產業;再次是管理者——政府,通過公共性政策和公共服務資源投入,為養老服務提供良性的發展環境;最后是志愿者,通過互助行動用無私奉獻的志愿精神幫助老人,也是幫助自己,從而為社會化養老提供核心價值觀。汽南社區的實踐表明,只有四方協同共同推進社會化養老服務,才能夠實現養老服務的落地,實現多方共贏的良性循環。
“無圍墻”養老的模式并非汽南社區的獨創?!疤摂M養老院”也是近幾年國內風行的一種類似的提法,但其緣起都是為了解決現有養老院規模不足、養老服務不滿意的問題,并在一定程度上響應政府提出的“社區養老”和“家庭養老”的政策要求而提出的。
經過多年的實踐,汽南社區建設協會提出了其特有的觀點。“無圍墻”養老都是在家庭環境下通過社區組織獲得在養老院能夠享受的服務,進而在不失去原有熟人關系的基礎上實現養老的目的?!盁o圍墻”代表了一種社區居家養老的認識,社區社會組織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核心在于“互助,公益,開放,共贏”的無圍墻敬老精神。具體來說,“互助”是低齡老人為高齡老人服務的基本特征,“公益”是這類服務的根本屬性,“開放”是服務者與被服務者的良好心態,“共贏”則意味著相關方目標的一致性和利益的合理分配。通過公益性的互助實現社區居家養老,通過開放性的共贏模式整合社會養老資源,共同為老人提供全面的、多樣的、優質的、可信任的社會化養老服務。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所有這些都依賴于信息資源的共享共用。
汽南社區建設協會(無圍墻敬老院)在具體的社區治理和養老服務中,總結了一套適合本社區特點的成功經驗,并在基層政府和各類社會組織的支持下,持續改進,不斷創新。經過整理,筆者認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汽南社區自身的文化特征體現在“無圍墻”敬老精神。充分發動自身志愿服務力量,“低齡老人服務高齡老人”是汽南社區養老服務的核心觀點。協會從原有的居委會干部和熱心社區工作的積極分子中選擇,在不斷擴充的過程中建立了15人的助老志愿者隊伍。這些年齡從50歲到70多歲的健康老人在協會領導下,以其所居住的樓門院為單位,走訪轄內老人,獲得需求信息,開展志愿服務。協會也會根據老年人和志愿者的實際需求,對志愿者進行專業指導,定期開展針對老年人的社區活動,并為老年人建立信息檔案,安排志愿者對特殊老年人進行重點關注。協會通過每年舉辦的“魅力老人”評選活動,發現和表彰熱心養老事業的社區老人,吸引他們參與到社區助老志愿服務活動中。2014年,協會在“魅力老人”評選的基礎上拓展出“社區好兒女”和“社區好保姆(家政服務員)”的評選,激發社區內外的志愿服務力量。
此外,協會在社區黨委的指導下,利用非公黨建工作,建立了以黨員干部為主體的黨員志愿者隊伍和以中青年群體為主的愛心志愿者隊伍,其中堅力量也積極參與助老服務,最終也會成為助老志愿服務隊伍的生力軍。
在此基礎上,協會秉承“開放”和“共贏”的精神,吸引社會志愿服務資源進入汽南社區,推進各方的良性互動和可持續發展。十方緣老人心靈呵護中心(市級社會組織)與汽南社區建設協會合作,為社區失能老人提供心靈慰籍服務,由該中心的義工對汽南社區“無圍墻敬老院”的志愿者提供“心靈呵護服務”培訓,一起入戶服務,獲得了社區老人的積極認可,也獲得了北京市有關部門的重視,提供了大力支持和推廣。
信息技術的發展為助老服務資源提供了整合的機遇,首先能夠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老年人溝通交流的迫切需求。在志愿者的協助下,社區老人自發建立了網絡交流平臺:汽南社區互助社。利用QQ群展示、發動更多的社區居民參加社區活動,開展廣泛的信息交流,實現了線上線下共同推動社區養老工作。
科技的助力還體現在吸引外部資源,為養老服務提供支持上。在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社區信息化研究中心的支持下,汽南社區建設協會建立了獨立的網站平臺,宣傳展示社區文化活動,提高了社區和協會的知名度,進而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源。同時,網站也為社區老人、熱心志愿者和其他社區居民提供互動的可能,為社區老人和子女提供服務信息,為志愿者提供服務平臺,也為其他社區的居民提供培訓服務,使自己成為社區居家養老的“星星之火”。
老年人雖然生理上衰老,但在心理上并不服輸,而這正是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必要保證。協會依托各類社會組織,共同開展諸如“老年人智能手機大講堂”等活動,為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提供培訓,最大限度的發揮科技的正能量,保障信息安全,如利用GPS和地圖功能幫助老人出行,利用微信增強家庭的溝通,等等。綜合來看,科技的進步必然使得包括老年人在內的信息弱勢群體處于“數字鴻溝”的一端,但汽南社區的實踐表明,“科技助力社區”絕不是空話。
2010年12月3日,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與汽南社區建設協會協商,為充分發揮各自優勢,促進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決定將汽南社區確立為“社會學調查基地”,并于2010年12月30日正式掛牌。選擇汽南社區作為社會學調查基地,主要就是針對目前的老齡化問題,發揮社會學研究所的學科優勢,開展社區領域的研究。
汽南社區是最早開創“無圍墻養老院”的北京社區。與其他開展社區居家養老公共服務的典型案例不同,汽南社區是真正從社區老年人真實需求出發開展社區居家養老服務的社區,是自下而上的、來自于草根社區的“社區居家養老”典型案例。通過與社會學研究機構建立緊密聯系,開展一系列的共建活動,從而拉近了學術研究與具體實踐的距離,增強了學術研究的針對性,提高了研究成果的時效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年輕學者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能力,更為社區建設注入了新的方法和理念。
汽南社區建設協會和無圍墻敬老院在社區養老與社區治理中的實踐表明,社會組織的發展是處理當前重大社會問題的重要因素,也是創新社會治理、激發社會活力的重要內容。但是,社區社會組織包括社區其他類型組織的建設目前還沒有獲得更大的關注,如何立足社區問題建設并實現可持續性的發展,已經成為當前的重大課題。此外,對“社區”的概念不清晰,缺乏對居委會和社區社會組織的理解,缺乏對不同類型社區的特征挖掘,缺乏對各類社區問題的深入研究,都使得許多工作難以深入展開,都會成為學術研究和基層治理實踐的挑戰和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