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青
(山西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山西長治 046011)
墨子,姓墨名翟,是戰國時期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和科學家。他的生卒年月目前尚不能確定,大約活動在公元前479年~前381年。相傳他原為宋國人,后長期居住在魯國,曾學習儒術,因為不滿儒家“禮”之繁瑣,便另創新說,提出“兼愛”、“非攻”等思想觀點,建立了墨家學說。墨學在當時社會影響很大,與儒學并稱“顯學”。
墨子的思想觀點主要表現在《墨子》一書中。據《漢書·藝文志》記載,《墨子》共有71篇,現存15卷,53篇,大部分篇章由墨子本人所作,或由其弟子輯合其言論而成,是研究墨子的可靠材料。也有一些文章(如《經》上下、《經說》上下、《大取》、《小取》)系戰國末期后期墨家的著作,與墨子本人的思想有許多差別,而《親土》、《修身》、《所染》則是后人偽作,不能代表墨子的思想。
墨子生活的戰國初期,作為奴隸制社會的周王朝已被推翻,在原來的諸侯國中,一些國家新興的地主階級已經掌握了政權,另一些國家的奴隸和平民繼續同奴隸主貴族展開反復的斗爭,不斷地把政權從其手中奪回來。新的國家為了各自的利益,彼此之間也在進行著激烈的兼并戰爭。隨著阻礙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奴隸主貴族的土地所有制被地主階級的土地私有制所取代,地主階級和農民群眾之間的矛盾開始產生,農民群眾反對封建統治的斗爭日趨激烈。并且,奴隸制雖然被消滅了,但那些為奴隸主貴族服務的意識形態并沒有隨之消失。因而在這一時期的思想領域,各種思想體系的斗爭也是很激烈的。
針對當時的社會現實問題,墨子提出了一系列解決之道,勾畫出一幅理想的社會圖景。
“非攻”是墨學的重要內容。在墨子的心目中,當時進行的各種戰爭全都是屬掠奪性的非正義戰爭,他在《非攻》等篇章中,直接指出戰爭是天下的“巨害”,無論對戰勝國還是戰敗國都會造成巨大損害,因之既不合于“圣王之道”,也不合于“國家百姓之利”。他通過歷史事實告訴那些企圖通過攻戰來開疆拓土、吞并天下的統治者,戰爭是各個國家的“兇事”,歷史上因好戰而亡的國家數不勝數。
墨子在其著作中無情地揭露了戰爭給當時的國家和人民帶來的痛苦和無窮無盡的災難:一是耽誤農時,破壞生產。農業生產是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戰火一經點燃,春天會貽誤農民的耕種,秋天會影響農民的收獲。只要錯過一季,輕者嚴重減產,重者甚至絕收,“則百姓饑寒凍餒而死者,不可勝數”。二是大量人力物力的消耗。在戰爭過程中,無數手工業品都消耗破壞,無數牲畜傷害死亡,許多基礎設施也被破壞。再加上路途遙遠,糧食運輸困難,“百姓死者,不可勝數也”。至于戰爭造成的死亡人數,更是難以計數。三是強國欺凌弱國,攻伐無罪之國。“入其國家邊境,芟刈其稼禾,斬其樹木,墮其城郭,以湮其溝池,攘殺其牲牷,燔潰其祖廟,勁殺其萬民,覆其老弱”。
應當指出的是,墨子主張的“非攻”,只是反對當時的以大欺小、以強凌弱、以眾擊寡、以詐對愚等掠奪性無義之戰。并以是利人還是虧人自利作為判斷標準,把戰爭嚴格劃分為“誅”和“攻”,也就是正義戰爭與非正義戰爭兩大類。正義的戰爭,他認為像禹攻三苗、商湯伐桀、武王伐紂等,是上中(符合)天之利、中中鬼之利、下中人之利,即上有天命指示、中有神鬼幫助、下有利于百姓并受到民眾擁護,是應該得到充分肯定的正義戰爭。反之,那些大欺小、強凌弱、眾擊寡等禍害百姓的戰爭,則是非正義的,應該受到嚴厲譴責和堅決反對。
在墨子的眼中,那些用來抵御外來侵略,維護國家安全,保護百姓生命財產的防御戰爭,自然屬于正義之戰,應該得到支持。相傳他自己就曾經帶人參加過好幾次幫人守城的戰爭。
墨子針對當時各諸侯間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丑惡現象,提出了“以兼相愛、交相利之法易之”的政治主張,即通過相互關愛,并且相互給予對方利益的方法來扭轉存在已久的弊病。他指出,一個人做有利他人的事情,并不僅僅意味著只有利于他人,其實在有利于別人的同時也會有利于自身。同樣的,損害他人利益的同時亦必損害自己的利益,因而絕不能做損害他人的事情。只有人人相親,彼此關愛,相互給予對方利益,不損害他人利益,人與人之間才能和諧相處,而不是相互傾軋。
墨子還主張統治者應以德義臣服天下,用“兼愛”之法消除各種禍亂。在墨子眼里,“兼愛”既可以制止各諸侯間的戰爭,也可以去除社會上的亂源。
怎樣實施“兼相愛交相利之法”?墨子非常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以己推人,將心比心,像對待自己的國家一樣對待別的國家,像對待自己的家族一樣看待別的家族,像對待自己的身體一樣看別人的身體。這就可以減少、避免各種誤解,消除大小沖突。可見,只有實現了“兼相愛交相利”,社會上的一切禍患才能夠消除,只有“兼相愛交相利”,才能建立一個和平安寧的社會。
“兼愛”還表現在大國不侵略小國,強國不欺侮弱國,國與國之間不發生戰事,平等相待,和平共處。不用說,這也是墨子根據堯舜時代設計出來的大同世界的模型。
墨子的“兼愛”和“非攻”其實就是體和用的關系。“兼愛”是大到國家之間、小到人與人之間要“兼相愛交相利”,而“非攻”則主要表現在國與國之間。只有“兼愛”才能做到“非攻”,也只有非攻才能保證“兼愛”。
在墨子思想體系中,“義”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墨子也非常看重“義”的作用,他說:“萬事莫貴于義”。“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義則貧;有義則治,無義則亂。”縱覽《墨子》全書,“義”是貫穿其間的一條主線。
墨子所講的“義”,其內涵相當豐富,包括“道義”、“正義”、“忠義”、“義氣”等等,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義政”。所謂“義政”,就是要“愛民”、“利民”,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君主“必先萬民之身,后為其身”,對百姓“饑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統治者孜孜不倦、勤勉行政,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廣施惠民政策,黎民衣食無憂,安居樂業。這在墨子看來,既是為政者的職責所系,也是判斷其成敗得失的重要指標。
墨子認為,要治理好一個國家,首先要重用賢良人士。他在《親士》中對于賢良人士之于國家治理的重要作用有著極其明確而深刻的闡釋:主政者明明知道國內有賢才卻不急于推舉任用,等于怠慢國君。統治者不任用賢才就不能處理危難,不任用賢才就不能同其一起謀劃國事。歷史上不舉薦任用賢才而又能長久存續興盛的國家,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因此,在墨子的眼中,賢士就是一個國家最寶貴的財富,“歸國寶,不若獻賢而進士。”意思是說,送給一個國家多少金銀財寶,都比不上為其進獻杰出人才。他認為國家不僅要重用賢才,而且要盡可能多地選用賢才。墨子在《尚賢》中還通過列舉“善射御之士”的事例,指出獲得賢良人士的途徑和方法。他認為,想要使一個國家精于射箭、駕車的人士增多,就要采取措施使這些人富裕、高貴、受尊敬、受贊譽,其后國內才可以獲得善于射箭、駕車的人士并且使其不斷增多。況且賢士們品行端正,言辭精辟,治國安邦方略廣博,本來就是國家的寶貴財富,也只有先讓他們變得富裕、升得尊貴,得到尊敬、獲得贊譽,一個國家才會得到越來越多賢土。
墨子在選用賢才方面,堅決反對官爵世襲,提出了不論地位高低、唯德才是舉的用人原則。他在《尚賢》中告訴人們,古時候賢明的君王治理國家時,往往安排重要位置給道德品質高尚而又具有突出才能的人士,即使這些人士是農民、工匠或者是商人。
墨子主張,對于那些舉薦來的賢才,應根據其德才的高低任用,并給予較高的爵位和豐厚的俸祿。因為這不僅有利于吸納賢才,而且能使這些人獲得百姓的信任和敬畏,可謂“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
墨子還主張對那些得到任用的賢才進行嚴格考核,根據工作的勤勉程度和績效決定他們的官職升降和俸祿多寡。既避免了官員的怠惰,又給百姓和下級官員做出了表率,“以勞殿賞,量功而分祿。故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
在《墨子》中,往往用“尚”表達“上”。因此“尚”有時作“上級”講,有時作“推崇”講,這在閱讀時需要注意。墨子的“尚同”,就是說人們的一切意見都要服從于上級,從地方的一鄉一里到整個國家,都應服從于長官,下級要逐級服從于上級,直到天子,最后統一于“天”。
墨子認為當時“國家混亂”的一個重要原因,主要在于人們的思想認識不統一,所謂“一人則一義,二人則二義,十人則十義。其人茲眾,其所謂義者亦茲眾。是以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故交相非也。”為了克服“交相非”的問題,應該使一國之內上下思想統一,觀點一致,政治統一。天下有了共同的認識,統一的政令,也就沒有了混亂,“察天下所以治者何也?天子唯能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也。”保證天下大治的前提條件是“天下同義”,而能夠“壹同天下之義”的則是“天子”,所以所有的人都是要“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為了保證權威觀點的正確,墨子進而主張從一鄉之長直到天子,都應當由“仁人”、“賢可者”擔當,這樣出自他們之口的觀點、政令才會不出現錯誤。賢明人士充任各級官長,各級領導頒發符合國情民意政令,下級上同于上級,全國服從于君主,建立一個權力統一、政令暢通、秩序井然、強而有力的政治體系。
節制用度、杜絕浪費,是墨子針對“國家貧”而明確強調的一種觀點。他認為國家貧窮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統治者過度征收民眾財物,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他們食必美味佳肴,衣必文采錦繡,居必樓臺亭榭,死必厚葬久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他們“必厚作斂于百姓,暴奪民衣食之財”,致使人民陷于饑寒之境,國家財力空虛,日趨衰亡。他認為人們的一切衣食住行,根本的目的和功能皆在于實用,不管是飲食,還是衣物、居室、車船,甚至是喪葬,只要能滿足需要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鋪張浪費。他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諸加費不加于民利者,圣王不為”的節用原則。
在節葬方面,墨子尤其反對那些統治者看重的久喪厚葬禮俗。認為一個人死后,對其厚葬,“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繡必繁,丘隴必巨。”甚至殺人殉葬,“眾者數百,寡者數十”。居喪致哀的時間拖得很久,往往使人長年累月不能做事,導致國家貧窮,人民減少,政治混亂。在指出厚葬久喪的嚴重危害后,墨子又提出了薄葬、簡喪的主張:“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身。掘地之深,下無菹漏,氣無發泄于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
通過以上的介紹可以看出,墨子針對戰國初期動蕩的社會現實,基于自身所處小生產者的利益,提出了一系列的政治主張。他的這些主張描畫出一幅美好圖景:在這樣的社會里,統治者以德義服天下,把國家的富強、百姓的安樂放在首位,堅決反對那些滿足自己私欲、給人民帶來巨大災難的戰爭擴張和外來侵略。他們勵精圖治,選賢任能,賞罰分明,勤儉節約,杜絕奢侈浪費,人人都安居樂業。在這樣的社會里,下級官員服從上級官員,各級官員都堅決服從于最高統治者,法紀嚴明,政令暢通。在這樣的社會里,沒有弱肉強食、以強凌弱,人人相親愛,個個講義行,大幫小,強幫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各盡所能,平等生活……可以說,這種社會是千百年來眾多志士仁人苦苦尋覓,孜孜以求的理想社會。從孟子的《齊桓晉文之事》、《梁惠王》、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和托馬斯·莫爾的《烏托幫》等著作里可以找到和它相似的東西。
毋庸諱言,墨子的觀點由于受其所處的時代和階級地位的影響,不免存在許多局限,比如他主張的“兼相愛交相利”,就是不懂得社會各階級利益的不一致性,不懂得敵對階級之間是不可能真正相親的,因而他的觀點只能是一種善良的愿望。他通過兼愛的方法達到制止和消滅當時國家之間和各國貴族內部不斷發動的攻伐兼并的非正義戰爭的想法在當時根本行不通。這也正是本文將他的政治主張稱作政治理想的原因。
墨子的思想當中雖然有許多階級和歷史局限性,但他在兩千多年前所提出的一些政治觀點,像反對非正義戰爭、提倡友愛互助、尊重人才及不拘地位高低選用人才、根據績效考核官員、重視民生、勤儉節約等,對于和諧社會建設仍有一定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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