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黑牛托起“富民夢”

文|本刊特約記者 周維維

在農村進行科技創業，首先要腳踏實地，勇于創新，肯于吃苦，扎根于農村。其次要有專業知識和經歷經驗的積累。還要有一顆責任心，農村給年輕人創造了創業環境，年輕人更要心系農村、農民，懷著感恩的心回報他們。

全國人大代表、青島農業大學科技處副處長、泰山學者海外特聘專家、山東布萊凱特黑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董雅娟教授，與牛打了20多年的交道。她成功培育出我國首例健康成活的體細胞克隆牛、世界首例玻璃化冷凍的體細胞克隆牛胚胎移植犢牛、世界首例抗瘋牛病轉基因體細胞克隆牛及我國首例體細胞克隆牛自繁殖后代，是聞名全國的克隆牛技術專家；但高校科研成果現實轉化率比較低的問題在我國普遍存在，像很多高校科研人員一樣，有很長一段時間，董雅娟這些世界一流的成果也只是放在實驗室里而已。

十年前，為了將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董雅娟決定讓自己研究出的克隆牛技術造福社會，用科技創新促進現代農業發展，讓百姓分享科技進步的福祉。她就這樣主動離開青島，在農村扎根創業，開始了“不做市民做‘村民’、不住洋樓住牛棚”的日子。

十年后的今天，董雅娟終于“點牛成金”了。她讓老百姓家中普通的黃牛孕育出了世界上最高檔的優質肉牛，有力改變了當地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發展面貌。

從“牛媽”到“牛董事長”

董雅娟早年遠赴日本學習先進的胚胎細胞核移植技術，回國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體細胞克隆牛研究上來，取得了一個個填補國內空白、位居世界領先地位的研究成果：2001年，我國首例和第二例健康成活的體細胞克隆牛降生；2003年，世界首例玻璃化超快速冷凍保存的體細胞克隆牛超數排卵胚胎移植犢牛降生；2003年，中國體細胞克隆牛首例和第二例自體繁殖后代成功降生，這證明了體細胞克隆牛具有正常的超數排卵能力和抵抗外界因素影響的能力，經過超數排卵獲得的胚胎進行移植后，具有正常的著床能力和發育成胎兒的能力；這也進一步確立了我國體細胞克隆技術在國際上的領先地位。而她發明的玻璃化超快速冷凍技術，不僅最快速、最簡潔，而且成本很低，有利于迅速普及。在這一技術的支撐下，可以在短時間內培育出初具規模的良種牛群，而這意味著，可以在短時間內突破影響克隆牛形成產業化規模的成本和數量兩大瓶頸。

面對一項項成果，董雅娟坐不住了。如何讓自己的科研成果走出實驗室，轉化為社會的生產力，成了董雅娟最關心的問題。對她而言，科學研究的成功只是第一步，讓自己的科研成果最終轉化為百姓手里的“成果”，才是真正的成功。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一成果轉化出來，把高檔牛肉端到老百姓的餐桌上。

淄博高青縣是全國秸稈養牛示范縣，當地一直有養牛的傳統。但怎么樣才能把牛養得更值錢、讓農民更賺錢，卻是多年來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2003年在一次“百名博士淄博行”活動中，有項目的董雅娟和“找項目”的高青縣相遇。

董雅娟帶來的“牛”信息讓高青縣政府看到了希望。抱著試試看的想法，雙方一拍即合——采用現代生物技術結合常規育種技術，與當地的養殖傳統相結合，通過轉基因以及克隆技術培育出國內高端市場急需的肉制品。

前外交部長李肇星與董雅娟在兩會上親切交談。

2004年，董雅娟與丈夫柏學進帶著“克隆牛改良高檔肉牛”項目來到遠離高青縣城30多里的黑里寨鎮仁里村，創建科研成果轉化基地，以公司的模式推進高檔肉牛繁育與產業開發。

公司創業初期，她遭遇了各種各樣的困難。在她自己看來。最困難的還是那么好的科研項目，卻得不到村民的認可。“如何讓大家認可我的項目，實現科研轉化，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大難題，”董雅娟說，“我清楚地記得剛到仁里村（這是我們換的第4個村子了），那是10月的一天，天氣很冷，我們把村干部和有威信的人召集到一起。當時的農委主任張吉河苦口婆心地給他們講這個項目的好處和優勢，講了半天，大伙兒還是不為所動。我當時就憋不住啦，心里感覺委屈，我說，我有洋樓、開好車，在大學里很受學生們的喜歡，好吃好喝的跑到農村養牛，圖個啥呀……”董雅娟的這些話，感動了在場的村干部，也最終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2006年4月7日，他們培育的我國第三代體細胞克隆牛后代“黑妞”在黑里寨鎮仁里村農戶孫玉儉家中成功降生。“黑妞”降生后，按照事先約定，農戶孫玉儉在家中飼喂一個月后，公司以每頭2000元的價格回收，是過去同齡普通犢牛10倍的價錢，這標志著“克隆牛技術的研究”科研成果從此開始步入讓農民獲得經濟效益的產業化階段。

技術上成熟了，公司建起來了，但真的想“拉動”當地農民積極參與進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文化水平等因素限制，農民接受新信息、新技術相對要慢很多，態度上也很不積極。克隆牛？一聽這三個字，老百姓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那不是電視上外國人做的事么！”

趁著“黑妞”的降生，董雅娟“趁熱打鐵”，她按照“公司+基地+合作社+養殖戶”的產業模式，建立了產學研相結合的高檔優質肉牛繁育—育肥—屠宰加工—銷售的產業化鏈條，并形成了一整套產業化推廣機制。當然，董雅娟給大伙兒開的回購價格也讓農戶們高興了一把——與養一頭黃牛的收益相比，養黑牛的收入要高出三四倍。具體來說，一位農民只要將黑牛從出生養到6月齡后，公司就按每公斤24元收購，這樣的價格算下來，養殖戶每頭牛就可獲得純收入3000元，比養育一頭普通牛多增收1500元。另一方面，公司還委托養殖戶育肥高檔肉牛兩年，養殖戶每頭育肥牛可獲得純收入8000元左右。

科研成果轉化成功了，看著一頭頭培育出來的壯碩的小黑牛，董亞娟感到又欣慰又激動。多年來，作為一名動物繁殖育種學科的科學家，讓成果給老百姓用上、讓老百姓致富，是她始終的心愿。現在，她的成果真的對當地百姓和經濟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那個當年連村干部都選不出來的仁里村因為高科技而煥發了新的活力，路修上了，路燈也有了，全村都用上了沼氣，過去的落后村變成了低碳、循環經濟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示范村。而高青縣更是受她的影響，逐漸打造出了一條全新的養殖產業鏈。

從克隆牛到小金牛

要想跑在市場最前面，保持市場優勢，只能依靠科技創新的力量！董雅娟知道，只有不斷加大科研開發的力度，才能讓科技助跑自己的小黑牛一路領先。

2007年，董雅娟主持承擔了山東省自主創新科研成果轉化重大專項——“優質肉牛新種質培育及產業開發”項目，2009年通過國內權威專家鑒定驗收，在國內首次培育出優質肉牛新種質布萊凱特山東黑牛。這一肉牛新品種充分吸取了日本和牛、魯西黃牛的優秀基因，以盛產“雪花肉”著稱，肉質達到國際牛肉等級A3級標準，可以與日本和牛相媲美，成為公認的肉牛精品。山東黑牛的牛肉含鐵量高，口味和質量都不輸于進口高檔牛肉，高檔部位甚至能賣到每斤1000元！就這樣，董雅娟鍛造出了能夠帶領百姓發家致富的名副其實的“小金牛”。與國內的傳統優秀肉牛品種——魯西黃牛相比，黑牛的體重超出一倍，平均每頭可達1000公斤。每頭牛的產值可達6萬元，利潤大約兩三萬元，是魯西黃牛的三四倍，市場潛力巨大。

2011年，高青縣的黑牛存欄量已經達到2.6萬頭，2015年有望達到10萬頭。如今不少外地養牛企業也看好黑牛養殖，計劃轉型。當地政府抓住發展山東黑牛的有利時機，借助被列入黃河三角洲高效生態經濟區發展規劃的難得機遇，積極發揮布萊凱特黑牛種質優勢、龍頭企業的品牌優勢和全國秸稈養牛示范縣的養殖優勢，以山東布萊凱特黑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10萬頭優質山東黑牛開發項目為龍頭，建立健康養殖環境友好型，通過蚯蚓腔體消化牛糞，生產蚯蚓有機肥，其特點是把污染空氣的牛糞及其生活垃圾轉化成無味，不著蚊、蠅、蟲的有機肥，向前延伸生態種植業，向后延長環保加工業，圍繞黑牛產業的人才、企業相繼被引進到高青，布萊凱特山東黑牛產業正成為該縣產業轉型和群眾致富的新路徑。

從實驗室里的克隆牛技術，經過艱苦創業，從五個人和幾頭小黑牛發展到一項紅紅火火的大產業，董雅娟用十年的時間鑄就了這樣一條堅固、并不斷衍生的黑牛經濟循環產業鏈，讓高青縣有了一張實實在在的黑牛名片，而這張名片也正在讓越來越多的當地農民過上富裕的生活。

談起自己農村科技創業的收獲和感觸，董雅娟說，開展農村科技創業以來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一方面，科技創業為農業農村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撐和引領，農業社會化服務得到加強，農民生活環境得到改善、生活質量得到顯著提高。另一方面，實驗科技成果實現轉化，真正應用到了生產實踐中。

在她看來，相比十年前農村科技創業在許多方面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一是國家對農村科研投入力度不斷加大，對農業農村科技的投入大幅增加；二是農業科技體制改革取得突破性進展，科研基礎條件明顯改善，科技人員積極性明顯提高；三是農業科技體系結構得到優化，農林科研院所、涉農高校服務農業生產的能力不斷增強，企業在農業技術創新和成果轉化中的作用日益突出；四是基層科技活力不斷增強，廣大農民科學文化素質不斷提高。

但同時，她也覺得，在一些方面還有待提高。例如由于農村環境比較艱苦，部分科技人才不愿意扎根農村，造成農村科技人才還是相對短缺；農業農村科技的自主創新能力亟待提升，科研經費投入不足再加上科技人員的短缺，使得自主創新能力薄弱，亟待提升；同時農村科技技術的培訓還需要進一步加強，著重培養有文化、懂技術、會經營的新型農民，增強自我增收能力，迫切需要加速科技培訓和普及。

從專家教授到人大代表

在財富面前，董雅娟覺得自己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作為全國人大代表，董雅娟在兩會上提出了多個建議，受到多方媒體的采訪，成了兩會上“教授+董事長”的“熱門人物”。“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必須關注農業、農村、農民。小康社會是全社會的小康，光是城里人‘小康’了不行，農民也要過上小康生活。”董雅娟說。在實際接觸中，她覺得中國農民距離小康生活還有很大一段距離，農村發展速度還是太慢。她因此提出多項有關農業、農村、農民的建議。“成為‘全國人大代表’，肩負起更重的責任。為人民說話，我責無旁貸。”她結合自己這些年在農村創業的所見、所聞、所感，建議國家進一步發展產業集群，通過鄉鎮、縣域集中發展優勢產業集群的方式，讓龍頭企業做大做強，促進農民加快轉變為“產業工人”，推動縮小城鄉差距。

成為全國人大代表，她更加關注農業農村的發展，尤其是農村的創業情況。對于想去農村進行科技創新的年輕人，她愿意用自己的經驗提供借鑒和引導：“首先一定要腳踏實地，勇于創新，肯于吃苦，扎根于農村。其次要想成功創業必須要有一個積累，這個積累不是金錢上的積累，更重要的專業知識和經歷經驗上的一個積累。此外要有一顆責任心，農村給咱們年輕人創造了這樣一個創業環境，咱們年輕人要心系農村、農民，要懷著感恩的心回報他們。”

“全國人大代表”的身份，給董雅娟帶來了壓力，更帶來了動力。“我跟農民打交道的時候，就會注意觀察他們的想法、感受，他們面臨的機會和困難等等，然后反復思考從頂層設計上應該如何通過法律法規和政策引導來解決這些問題。考慮成熟之后，就形成了建議。”董雅娟說，今后她還要走訪了解更多的農村實情，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提出有分量的議案。

除了高青基地，董雅娟在商河縣孫集鄉投資的布萊凱特黑牛養殖項目也進展順利。正是因為增加了這個項目，“牛媽”現在更忙了，公司在兩地，再加上回校集中講課，她幾乎一年到頭飛奔在高速路上。

付出的是無悔青春，收獲的是殷實人生。

從身在學校里潛心從事教學、科研工作，到走進農村，用技術創業、科技富民，再到先后作為全省、全國人大代表，代表廣大人民向國家提建議、談想法，作為科研人員，董雅娟已經找到了農村創業的方向，沿著帶著農民致富之路不斷奔跑著、收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