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那察爾斯基

作為一位給人們帶來希望的天才,貝多芬在困難的時刻給我們以支持,給我們以鼓舞,用幸福的微笑給我們以獎勵。
貝多芬為我們描繪的最終的和諧,
絕不是佛教的圓寂,更不是自滿自足的太平盛世和均衡狀態,而是歡樂
音樂的基本過程,是它首先在我們心中引起各種波動和不滿足,繼而把一切引向統一,達到和諧。解決不和諧,乃是音樂產生心理影響的主要活動方式。但,音樂之所以能夠打動人心,可以說,還是靠它的形式手法;對貝多芬來說,則是靠反映他自己的內心世界,靠體現他的哲學觀和宗教觀。
貝多芬的音樂豐富多彩,有著巨大的無所不包的內容:貝多芬能在我們面前展現疾病、貧困、死亡、罪孽的貪欲、卑劣的動機、罪惡的誘惑以及許許多多其他方面。你們在他的每一部作品里都能感覺到他的主人公在絕望之前同一切內外敵人進行斗爭,但最終取得勝利。這種勝利有時是悲劇性的,可能通過個人的犧牲才贏得,但總是勝利。貝多芬為自己、也為我們描繪的最終的和諧,絕不是佛教的圓寂,更不是自滿自足的、典范的太平盛世和均衡狀態,而是歡樂。直到最后一部交響頌歌,他謳歌的仍然是純粹的歡樂。
貝多芬具有極其深刻的個性特征。但同時,在音樂家乃至所有藝術家當中,他又是一位最具有社會性的大師。怎樣理解這一點?
因為貝多芬表達出來的感情,是最具有全人類性的。他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的作品中以驚人的鮮明感體現了這一全人類性。這正是貝多芬的個性特征。
所以,要用高亢、清晰的聲音唱出人間分散而又樸素的心聲,要求非有一位與眾截然不同的巨匠不可。這個人首先要有一顆真正善良的心,方能在表達自己內心的同時,也表現出眾人的內心,而絕不反映那些不恰當、為人厭棄的東西。
貝多芬所表達的,
向來都是巨大的情感和熱情。所以,他永遠是樂觀的
貝多芬以后的音樂家,如舒曼、肖邦、德彪西,還有未來派,是走了一條更加個性化的道路。未來派表達的個人感受,對多數人來說是陌生的,因為我們只能接受這些感受的外殼,對多數人來說是陌生的,因為我們只能接受這些感受的外殼,我們有時甚至會懷疑,除去這些外殼,在音樂作品中便不再有別的東西了。如果不能這樣說的話,那是因為還有少數上層社會的人,他們是具有細膩的審美感的命運寵兒,這些人以其敏銳而脆弱的神經完全能理解自己的音樂家的語言。廣大人民群眾是不懂這種語言的。現代音樂簡直從個人和集體融為一體的全人類的藝術大道方面,偏離到個人情感的羊腸小道上去了。
丹第是法國優秀音樂家之一,他把音樂中的兩種威力——結構和情感對立了起來。一種是結構性音樂,所以它是客觀的,它注重于創造嚴謹的曲式;另一種是主觀的抒情性音樂,它著重各種表情,甚至注意勾畫個別心靈的丑惡。丹第推巴赫為最偉大的結構性音樂大師,推肖邦為情感性音樂的典型代表。我們一旦接觸貝多芬的作品,便會發現,他同結構派的傾向毫不相干,而巴赫,甚至整個巴赫學派卻常沉湎于這種傾向。但是,貝多芬的音樂結構也是雄偉。可以說,這里的每一塊巨石,每一根圓柱,每一座拱門,都噴發出火光,充滿著生命。從這個意義上講,他的音樂的確是浸透著靈魂。
與此同時,貝多芬絕不卑薄,把自己降低到順應“感情”的地步。凡理解貝多芬的人,如果碰到這樣的情形,說貝多芬在某一首奏鳴曲里也表達了內心的情緒(如感情、期待等)便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微笑。不,他所表達的,向來都是巨大的情感和熱情。所以,他永遠是樂觀的。
由于貝多芬是古典音樂家中最典范的一位音樂家。他善于在自己的音樂中,把宏偉的結構與深刻的內心感受融合一起,因此在客觀上他是抒情的。而客觀的抒情主義——通過偉大的個性表現出來的全人類性的抒情主義,一般來講,是一切真正偉大藝術的奧秘。
比之近數十年來先后有過的音樂,
貝多芬更接近于我們的未來,
他是人民藝術的真正先驅
通常,一種藝術,只有當它像希臘藝術那樣,表現為寧靜或雄偉的成就,而不是暴風雨之路;當它像古希臘羅馬的神祇,而不像古希臘羅馬的泰坦的時候,才被稱為古典藝術。熱情洋溢或充滿危機和痛苦、遠離心平氣和的藝術,則是浪漫主義的藝術。
貝多芬具有極端的熱情和雄偉氣魄。同時,這雄偉氣魄,其頂峰閃耀著太陽的光輝,充滿著必勝的信念。又是在如此令人信服、如此完美、對自己如此充滿信心的形式中表現出來的,在這里,一滴滴淚水真正變得光芒四射,一滴滴鮮血變成為紅色的寶石。
關于他,還可以說許多話。我們渴望已久、在經過一次地震之后開始繁榮起來、廣大群眾為其增添了新的血液的新藝術,當它要為自己的根基尋找養料時,將不得不穿過那些相對來說是現代音樂中的毫無成果之地,最終在貝多芬這塊沃土上為自己找到大量的營養。
比之近數十年來先后有過的音樂,貝多芬更接近于我們的未來,他是人民藝術的真正先驅。
(摘編自上海辭書出版社《世界演講名篇鑒賞辭典》)
貝多芬善于在自己的音樂中,把宏偉的結構域深刻的內心感受融合一起,因此在客觀上他是抒情的。而客觀的抒情主義——通過偉大的個性表現出來的全人類性的抒情主義,是一切真正偉大藝術的奧秘。